茶寮。
青阳镇通往云龙城之间的路程不断,一路没有村镇。这个茶寮有一条岔路,岔路通往不远处的一个名为平林镇的小镇。最开始的时候,这里只是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供路人歇脚休息,随后有人在这边贩卖一些茶水,最后那卖茶水的人,索xìng在这里居住下来,开了这茶寮,此后几代人也就以此为生。

低着头,独自饮着苦涩山茶的萧秣晨,目光之中略微有几分失落。当他心中的信念十分坚定的时候,现实再一次打击到他了,看着老板娘御空而行的那一刻,他都忍不住要张嘴反悔了,可是看到老板娘脸上洋溢着属于胜利者的笑容,他生生的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或许老板娘没有想到,若是没有这个笑容,不勾起少年敏感的自尊心,不用一年的时间,赌约的下一刻,她就能够摘取胜利的果实。只是这个世间,没有如果。

御空之境,对于最底层的修行者而言,是何等高不可攀的存在,在柳镇这种释藏为王的乡下地方,等同于神灵的存在了。

人生之中,萧秣晨也第一次对道院生出了怀疑,在昔rì的固有印象之中,道院神圣不可侵犯,如今他心中开始产生了疑惑。

萧秣晨陷入沉默,开始人生中的怀疑与思索。

“客官,您是赶路去城里吧!那可要起身了,不然天黑到不了,就麻烦了。这官道虽说鲜有灵兽活动,可是终究不比城里,您说呢!”

杨老伯见萧秣晨年少,都已经发呆了半个多时辰了,热心的他,忍不住提醒一番。

“多谢老伯。”

萧秣晨这才醒悟过来,匆匆同老伯结了茶钱,骑上牛车,朝着云龙城方向而去。

杨老伯看着缓缓行走的牛车,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这牛车慢是慢一些,但就算不载人,也快不到哪里去,总不能让少年舍弃牛车吧!到时候引人误会,反倒不美。

牛车晃悠晃悠的走着,闲来无事的萧秣晨于路上又不好研习武技,只好看沿途的风景,不知觉又进入了刚才的状态之中,整个人给人呆呆的感觉。

太阳不知觉就要西沉了,晚霞似乎是在一瞬间出现的,如烈焰的晚霞,将大地都染红了。

“这么快就傍晚了,该死,这牛车实在太慢了。”

抬头看了一眼燃烧了半边天空的晚霞,萧秣晨脸上先是露出喜悦的笑容,然后笑容凝固,他这才醒悟时间不知觉已经迟了,而他依然在官道上晃悠,忍不住出声咒骂。

过了三刻钟之后,晚霞开始一点点散去,太阳也一点点落入山的另外一边,路边的知了反倒是嘶叫的越发欢快起来。

啪。

哞。

萧秣晨手中的鞭子,第一次真正落在老牛的身上,老牛叫唤了一声,笨重的身躯陡然奔跑了起来,亏得萧秣晨平衡力极好,没有摔倒。

老牛小跑了十余米,步伐再次慢了下来,萧秣晨只能报以苦笑。

天幕一点点黯淡下来,山林里白rì蒸发上去的大量水雾,开始凝结成露水,空气也凉了许多,同白rì里的燥热,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萧秣晨放弃了牛车,走在黄泥路上,道路两旁的杂草上已经开始蒙上淡淡的水雾,有些杂草的叶尖末端还有露珠悬挂。

没了乘客的牛车,速度依然没有变快,许是蒙着水雾的杂草太过有吸引力,老牛停下了步伐,开始进食路边的杂草。

粉嫩的牛舌,并不惧怕杂草边缘锋利的锯齿,如同灵动的蛇躯,轻轻一卷,就有大把的杂草被嚼入口中。

“你这懒货。”

萧秣晨笑骂了老牛一句,在路边寻了块,吹去上边的灰尘,这才坐下。他本就只有三身衣裳,青阳镇厮杀染血,于郊外溪水里清洗丢弃了一套,剩下两套自然宝贝的紧。

随手拨弄着身边刚刚的杂草,这些刚长出来的嫩草,一片嫩绿,并不比花儿来得难看。随后采了一片适合的叶子,萧秣晨借着叶片轻轻的吹奏起来。

曲子很柔,略带一缕悲伤,官道正巧处于两山之间的谷底,淡淡的回声让曲子更添几分韵味。

一曲吹奏完,萧秣晨脸上并没有悲伤之sè,就连原先的几缕小迷茫也冲散了。一直以来,每当他心里有事的时候,都会独自一个人找一个偏僻的角落,自己吹奏一曲。

手中的叶片,被他随手丢弃,落到一旁的石头上,这颗不大的石头zhōng yāng略微凹陷下去,里边铺了一层黄土,一颗草种在里边发了芽。

“这杂草生命力够顽强的。”

萧秣晨不禁自语了一句。

老牛还在进食,白天里天气闷热,连牲畜都不想进食,此时气温适宜,正是进食的好时间。

萧秣晨静静的观察刚刚萌发的草种,不知觉的就回忆起自己的童年,除了娘亲之外,自己似乎就同这杂草一般,不知根源,默默的萌发,没有人过问理会。

“杂草又如何,若是换成那些名贵的花草,如何能够在这石头上萌芽成长。”

萧秣晨若有所悟,目光熠熠生辉,似朝阳。

“无论严寒酷暑,为了我心中的信念,就算是不入流的功法不如品级的武技,我一样能够超越柳镇的所有同龄。如今,我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幸运之神给了更高的台阶,我坚信自己能够走得更远。百兽门又如何,就算要加入你,我也需堂堂正正的击败罗逸,然后再加入也不迟。”

萧秣晨放声大吼,这一刻他心情是畅快,所有的yīn霾都被那一株看似娇弱的小草给驱散。

尽情的嘶吼,尽情的释放,萧秣晨的脸上杨溢满了笑容。

“道院我来了,只要努力,我相信我自己一定能够脱颖而出的。”

少年的热血在澎湃,少年的誓言在空中回荡。

这个世间就是如此的神奇,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也许是他命运长河中的一棵草,一朵花。这也许在外人面前看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在他自身看来,却是人生旅途中的一番蜕变。

若干年后,傲立于巅峰之上,萧秣晨都不会忘记,青阳镇通往云龙城官道边,那一棵看似娇柔却充满韧xìng的杂草,带给他的jīng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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