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意须尽欢,
rì泛仙舟醉碧澜,

醉卧沙场君莫笑,

笑入胡姬酒肆中。

葡萄美酒夜光杯,

菜把仍叨地主恩,

我来但醉chūn碧酒,

几人能解酒深味。

周平醉了,睡了,酒睡后做的怪梦就如同这怪诗一样没有头绪,没有逻辑,但是他依旧酣然自在。

他这边梦的奇异,而另一边有一人却是活的荒诞。

午夜之时,周平已经酣睡,而另一个人却刚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家里现在连灯都点不起,晚上只能借助外面的灯光勉强看清楚屋里的东西。再给瘫倒在床上的老父活动手脚的一头白发的母亲,还有一个正在归拢堆在阳台上饮料瓶子的妹妹。

男人拖着明显有些瘸的左腿,来到桌子旁伸出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右手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杯水一口气喝干。那个从左额至右面颊的伤疤随着他喝水的动作蜿蜒蠕动着仿佛活了一样,脸上带着的眼镜腿用胶带缠着。

他看着阳台那些新增加的瓶子,握了握拳,然后涩声问道:“今天,又出去了?”

“这rì子不能总靠你。”斑白头发的老妇一边说一边不停的按摩躺在床上的老头的腿,而老头却只麻木的瞪着窗户,仿佛那窗户是他人生全部的意义。

男人猛地握拳,在桌子上砸了两拳,看着依旧麻木躺着的父亲说道:“爸,这个家里,咱们这两个男人太不合格了。”说完拖着左腿回到了自己屋里,那边在数瓶子的小妹却赶紧到厨房端进男人的屋里去,然后又赶紧退了出去。

在屋子里的男人再一次抬起胳膊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缺的两根手指是中指和无名指,这样的手除了能摆出一个欢快的手势什么也干不了,还能握个杯子,但是笔是永远都用不了了。

一只手,一条腿,还有那被一分为二的脸,这些全都是拜那个人所赐。只因为自己得罪的人,想让人知道他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

于是,先是自己这个做了半辈子行脚医生的父亲,看病从来没出过什么错的老头子,在一个药店里工作的时候,平常也给人看病,偶尔碰到有把握的病也出手治好过许多人,这也让这家药店的生意十分的好,老头子也给家里赚了不少钱。还好老头子自家知道自家的事,自己就是那一套靠着不断搜罗来的医书自学,在乡下不断摸索实践来的非正规医术,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在这城市里绝对没了立足之地,虽然他在进城前就考了医生执照,但是终究不是正规出身,所以每次看完都会额外说一句‘我这里就大概看看,具体你还是去医院把握。’

所以进城四五年了也没出过任何一个问题。

但是偏就那一天来了一个年轻人,说是这里药店里有个老先生看病有一手,专门来找老头看病,偏巧这病还是老头拿手的,看着年轻人可怜就给治了,谁知道三天后就有一群人带着带着老头当时开出的票找到了他,喊了一句庸医治死了人,然后就开砸,不仅将药店砸了个烂,还将老头打了一顿,当时老头就被一下子推倒在老头沿上,后腰正摔在上面,回家后就开始感觉腿发麻,再加上又惊又怒,没两天这腿就动不了了。

这人老了,身子一不能动了,脑子就变的呆了起来。可怜这老头还不断念叨着‘能治好的啊,明明能治好的。’

就在把父亲从医院里抬出来不久,他所在的大学居然说他猥亵女学生,而把他给开除了,可怜他上学期刚被评为学生最欢迎的老师。

而在几天后,他在找工作失败后夜里回来的时候就被一群人抓进小巷子里,这一条短腿,这只手,这张脸就是在那时候留下的。这样残破的身体彻底断绝了他的求职之路,可是就连打工都打不成,父亲和他这两次事就把家里大部分积蓄给花光了,家里迅速陷入了困顿中。

然后还没结束,很快就传出小妹在英语等级考试作弊被开除的消息,作弊,她还用着在英语等级开始上作弊了,她是一个用英语骂人比国语更顺溜的家伙。紧接着小妹一次出去打工回来差点被人强【jiān的事出来,导致她现在连门都不敢出。

一家人生活的困苦直接导致母亲每rì夜里出去乞讨,他知道,他母亲能安然的在外乞讨完全是因为那个人的授意,那个人知道他看着自己母亲出去乞讨比大他自己还要难受。那个人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折磨他。

午夜之后,残月渐升。

清冷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房间,照见这满屋子的书,照见那以冷的面,照见那书桌上镜子中干枯颓废的脸。

因为脸上的疤,他已经许久没有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脸,在月光下到镜子里,他发现自己的脸就像死人一样干枯僵硬,苍白没有一丝生气,而那双曾经被女学生称呼为迷人电眸的眼睛,也变的死寂木然。

他以为自己眼里会充满愤怒,但是没有!

相由心生!

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死心了么,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认命了么?

杨启你根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他猛然抬起还完好的左手猛力的在自己脸上连扇了七八个耳光,只扇的脸上红肿,却也让自己脸上有了活气。

看看满屋子的书,男人自语道,不就是残了么,脑子又没坏,我就不相信了,我读了这么多的书,动力不行,但是动脑子难道还比人差么?

这个世界是人的世界,人之所以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靠的不是比其他生物更强壮,能够学习与传授知识经验,而是更懂得分工合作,能够制造出让弱小的身体感官力量不断延伸的工具。

而人也正是学会了用各种方式将自己的体验与思考跟人分享后开始了对这个世界的征服之旅。

而这一切就叫做知识,更高一点的层次叫做智慧。

能够成为人中之人的,一定不是身体最强大的人,而是把人和人群看的最透彻的那个人,永远都是相对而言更有知识有智慧的人会走在其他人前面。

现在考验的就是自己又多大的意志力和执行力与智慧来完成自己的目标,身体残废与否不重要。

这时候杨启坐到桌子边,一口口将桌子上已经被面汤泡的糜软的面,这时候他觉得胃口大开,他更察觉出自己jīng神的某种饥渴。

复仇只是满足这饥渴的第一步。

对陈天哲的复仇既不会是第一目标,也不会是必要过程。如果自己此后的人生全部都以这个人的存在来决定,那么这才是真正的失败。不能将仇人对自己的影响从自己生活中去除就是失败。

吃碗面后,杨启将饭碗放倒一边,打开那久关的灯,从书桌里掏出纸笔,用左手,歪扭的在纸上写着:这世上最廉价就是人,而最昂贵的也是人,要想无本万利,就做‘人’的生意……

躺在外面的老头,看到儿子的房间再次的亮起,那张麻木的脸变的生动起来,过了一会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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