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不知何时开始下的。
如此之大,仿佛一群蝶无声无息地从冷灰sè的云层间降落,穿过茫茫的树林,铺天盖地而来。只是一转眼,整个树林已经是一片湿润。

等到姜云从昏迷中醒来全身已经是淋了个湿透,喘息了许久,待气机平定时,姜云才发现自己还在那树林内,不过远处一轮夕阳,如血一般有些刺眼。

红sè的血,落在他新买的衣裳上,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个梦。血的腥味让两rì一夜未进食的胃痉挛起来。

元芳也倒在他身边,姜云唤了几声元芳便醒了过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姜云皱着眉头想到。

自己与元芳分明是被那中年文士击败,那中年文士显然是魔教之人,只是为何没有杀了自己?

姜云又剧烈地喘息了一会,身体却不敢移动丝毫,手臂僵直,那中年文士用膝盖顶地一记,力道十分重,感受着胸口的剧痛少说也断了七八根肋骨。

“啊呜……”

元芳也靠着姜云身上叫着,看来他也承受了不小的痛苦。

“那中年文士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不少我俩?”姜云自语问道。

元芳摇摇头,叫了一声:“啊呜。”

姜云想起昏迷前的战斗便一阵心惊,那中年文士显然没用全力,而且看他的气度,在魔教中也不是一个小人物,那应当认得自己的玄天剑魂,如今姜云人也活着,剑魂也没丢,身上的铁牌也还在,姜云想了许久也没想到那中年文士的来意。

“莫非是那妖女指示他来教训我一番?或许是她良心未泯,无意杀我,只是教训我而已?”

姜云刚想到这个念头便立马大摇其头道:“不对!魔教之人卑鄙狡猾,此番必定有极大yīn谋才是……”

姜云拾起掉落在一边的长剑,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元芳身边,靠在树干上调息了起来。

“元芳你也赶紧恢复一下,此时肯定有莫大的yīn谋,咱们还是早rì离开此地为好。”

元芳点了点头,趴在姜云大腿上也闭上了眼睛。

这个树林本就无人,姜云元芳消停下来,一时间寂静如死。

过了一会儿一道玄光冲天而起,向南方急速而去。

……

……

“怪味面,怪味面咯”

“卖豆腐脑,新鲜的豆腐脑。”

“公子来尝尝我们这的双流兔头肉吧。”

“串串香……”

五年后姜云终于又回到了成都府,整整两天三夜赶路的疲惫也不见了踪影,成都府与自己离开时变化不大,仍旧是人头攒动,叫卖声不绝于耳。

闻者那些熟悉的小吃姜云食指大动,正要与元芳一同大吃一场之时,便听得元芳响起一阵熟悉的钟声。

“咚……”

姜云一愣,也顾不上好奇的元芳,呆傻地走到这间书院门口。

随着第三声散钟响起,学生们从各自书院中走出,有些长住的学生脚步匆匆赶往灶堂,以免错过今rì的特殊加餐,有些要回家的学生则是脚步匆匆往院外赶去,而大多数学生则是收拾书具后,顺着书舍旁幽静的巷道向书院深处走去。

姜云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头写着“桃花草堂”,姜云就这么望着不由得一阵眼眶湿润,当年母亲便是时常在这门口等着自己回家,如今却是自己一人孤独的站在这草堂外边。

姜云的祖屋便在这书院后面,当年上学之时也是极为方便。

姜云走在书院外边的小路上,步伐竟然是越来越慢起来,书院里的建筑分布看不出来什么规律,东面几片西面几廊,零散铺陈,但却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平檐书舍掩雨廊间隐藏着无数条巷道,清幽安静四通八达,如果没有牌匾,谁都不知道前方会通向何处。

姜云表面上极为镇定,与这些学子们走在一处,心里颇为难受,于是走不数步便刻意与人流分个人安静地在巷道里行走,正午的初阳罩在头顶,把巷道旁的平檐映成整齐的黑印,刚好压住他的右边肩膀,感觉有些沉重。

就这般安静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巷道,眼前骤然一片明亮开阔,多出极新鲜的风景,姜云将被风吹起的长发掀至颈后,一座破败的大宅出现在他眼前,看着旁边郁郁葱葱的水松青竹一愣,随即才恍然大悟。

一步步走向大门,这宅子多年无人打理,大门上错综复杂连着许多蜘蛛网。

“呀。”的一声大门被姜云缓缓推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番散乱的景象,四处散落这木材,石块。看来在自己离开的这几年里,自己家中又遭到了一番洗劫,就连房间中的雕木窗户也被偷盗一空,姜云站在外面可以看到里头空空如野的房间。

“啊呜!”

随着元芳的一阵叫唤,也打断了姜云往rì的思念,元芳跳上姜云肩头,姜云看他嘴边还沾着黑的黄的残渣,便想他一定是偷吃了小贩的东西了。

姜云不甘心地在大宅中转了一圈,发现的确没有留下任何物品,只能自嘲地笑了笑带着元芳在家中的一方水潭便坐了下来。

姜家原在这成都府也算是名门望族,有个大水潭不是什么稀罕之事,几年过去这水潭没了姜云的时常捣乱,这水里的鱼儿却是活得极为舒畅。

水泽里生着绵延不尽的荷叶,此时没有肃杀秋风将其染黄洗白,笔挺的腰身如风里青葱水嫩招展,看上去就像是密集的树林,微微闷热的风从泽畔的林间穿过,再被这些带着水气的荷叶一滤,复又变得清凉宜人起来。

姜云坐在水泽旁的石径上看着水中yīn影里的鱼,听听身旁林子里不知名昆虫的鸣叫,心中那根崩紧了数余年的弦,仿佛被泽气滋润,被林荫轻揉,渐渐地松驰柔软,偶尔有蝴蝶擦肩而过,便礼貌点头致意,清闲无比。

姜云身下的石板未经琢磨,上面坑突不平刚好可以防滑,姜云起身带着元芳顺着水泽绕了一圈,然后伸入林间,大约数千块石块密密砌成平道,组成了一条极长的石径,最末处抵达山脚青林间的一幢三层旧木楼前。

这幢三层木楼外表寻常普通,没有什么华彩重妆,也没有什么飞檐勾角,只是简简单单地依山而起,但那些用了清漆的木料应该不是凡物,看着风雨经年留下的痕迹,不知在这大宅深处静立多少年,却是没有任何细节透出衰败痕迹。

姜云仰头看着木楼上方那块写着祠堂两字的横匾,忍不住想道,希望这里能留下些东西吧?

姜云走到祠堂近前,突然闻道一股香烛燃烧的气味,不由一惊,连忙推开门,之间当年放着祖宗牌位的地方整整齐齐的排放在那!那些牌位却不像当年的模样,好似是有人重新雕琢出来的,而且在最下面一排又新增了一长排牌位。

待姜云仔细一看时,他双目瞬间湿润,重重跪在地上,悲声喊道:“爹……娘……孩儿……不孝哇……”

……

……

许久姜云目光坚定地从祠堂走出,四处寻了一番,也没寻到一个人影。

“五年前那夜,肯定还有族人侥幸活了下来,不然我姜家祠堂怎么会完好如初?而且前不久还有人在此祭拜,我就在此处住上几rì,非等到这人不可。”姜云想了想道。

“铛铛铛铛铛铛铛……”

就在姜云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时,忽然从街道上传来一阵震天响的敲锣声,把他吓了一跳,他心中疑惑,再加上也没什么事,便带着元芳走出了大宅。

走到街上便看见周围的行人们纷纷加快脚步,向前头一处跑去,间中还听到有几个人边走边谈:“快走吧!郭财主召集要讲话了。”

“我看就是那件事吧?”

“是啊!听说出了那事后官府衙门也没什么动静,郭财主家的儿子被褥了去,心里必定着急,也很不知道有没有商量个法子出来?”

“希望有法子吧!不然这rì子可真没法过下去了!”

姜云听在耳中,好奇心倒被勾了起来,便也随着人流向前走去。只见周围人流纷纷聚集,过不多时,便有两、三百人在大街中心的一块石台边上围了起来。

姜云站在人群中,向中间看去,只见那石台有半人多高,看去还算平滑,上边站着一人,大肚便便,身穿着一件绿花大褂,一瞧便是极为贵重的缎子。

看见人来的差不多了,那郭财主,站了出来,向下边的行人们招了招手,大家随之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等到完全安静了,那人环顾四周,语气沉重,道:“诸位乡亲,今rì召集大家过来,想必大家也知道所为何事。自从半月前,那妖孽在成都府十里的“乱风岗”住下,从此便不停sāo扰,到了最近这半月以来,更是变本加厉,夜夜俱来,掠去牛羊家禽无数,更有甚者,三rì前我家智儿生xìng勇猛与之反抗,竟被……唉,竟然不幸被那妖孽褥走,至今生死不明。”

行人中一阵叹息,少数人更有破口骂出声的。姜云心下明白了大半,但还是不知道那妖孽究竟是什么东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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