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暑期已至,一家人盘算着珺同和如然这俩孩子假期该如何度过。

苑來出了个主意,自己正好有一个采访任务,社里没有时间要求,不如趁此机会带两个孩子出去玩玩,自个顺带也休整休整。

珺同和如然欢呼雀跃。

其实这次采访不是社里安排的,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采访,而是去拜访两个人,两位神秘的老人。

前些rì子,远方的表舅到燕北办事,聊天时表舅无意中说起了一件事儿:在他们村子北边的一座山里,住着一户人家,主人是两位90多岁的老人,一男一女姐弟俩。这两位老人从哪里来的,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在几十年前,村里有人进山发现在一处山坳里有两座刚建不久的茅草屋,草屋的主人便是这两位老人。她们自那时起一直居住到现在,足不出山,自耕自给。那座山人迹罕至,植被茂密。即使村里的人也少有进出。表舅是村里一名中医,常进山采集中草药,一来二去便和那两位老人混熟了。表舅见他们生活太过清苦,就隔三差五送些生活用品过去。接触中,表舅发现这两位老人很是奇特,一年到头几乎不进食物,但身体本儿棒,jīng神头十足。而且她们jīng通中医,医术过人。表舅有一次上山采药,一不留神被毒蛇咬了一口,他用了各种办法,才勉强止住毒液传播,又迷迷糊糊来到两位老人的居住之所,昏迷过去。醒来后,发现躺在茅草屋的床上。原来是她们用草药救了表舅一命。表舅虽保住xìng命,可体内毒液只是暂时被控制,随时有毒发身亡的可能。两位老人就问表舅在何处被蛇所咬。表舅便带他们到了那个地方。两位老人观察了一会儿,突然直挺挺地躺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不可思议的事儿发生了,咬表舅的那条蛇竟然从密匝匝的灌木丛里爬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草,其中一位老人上前取出,又用手摸了摸那条蛇的头,那条蛇非常的顺从,然后又爬进了灌木丛。表舅看得目瞪口呆。更邪乎的事儿还在后头呢。回去后,她们把那根草用水煮了煮,让表舅喝下,自此痊愈。这两位老人还会下围棋,可是她们下棋和别人不一样,也是很奇怪,除了在棋盘上下,还在山壁上画一个大大的棋盘,然后两人在远处用投掷的法子下棋,打上去的棋子全都没入山壁中,真是令人惊叹。还有她们还会打太极拳,不过那太极拳也和人们平时练得不一样。还jīng通易经等等。表舅眉飞sè舞一通讲,简直把那两位老人说成了神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苑來动了念想,一定要登门拜访一下这两位神奇的老人。

动身那天,天气格外清爽。表舅家虽说距离彤燕市两千多里,但极其发达的交通让这段距离大大缩短,乘坐光能列车到达省城,然后转乘光能客车,加上中途倒车,总共用了一个来小时的时间,就到了表舅村子的停车点,又步行一段路程,进得村子。这个山村不大,变化也不大,依然保持着早先的风貌,质朴而宁静。

晚上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也没让表舅带路,苑來便和珺同、如然徒步朝村北的山里走去。

一路走一路欣赏两侧的田园风光,不知不觉到了山外。这里层峦叠嶂,郁郁葱葱。进得山中,来到一个群山围绕的山谷。这山谷很是特别,四周山体较低,连绵成一个圆形。山谷中有一条“S”形状的河流,将山谷分成两半。细看两侧的山石颜sè,一侧是青黑sè,一侧是青白sè,河两边的谷底中间各有一座茅草屋,远望去,就像一个天然的太极图。环形山体东南西北等八个方向八条瀑布银泻而下,在山谷边缘形成一个环形河。深邃艳阳的蓝天,波光粼粼的水面,丹青装点的山sè,沁透心脾的空气,加上清脆的瀑布声,潺潺的流水声,婉转的鸟鸣声,使这座山谷越发的纯净清丽,空灵幽静,颇有“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韵味和意境。

在山脚下驻足欣赏片刻,苑來和珺同如然向山谷中的茅草屋走去。来到河边,见东侧的茅草屋前有两位老人正相对而坐,低头干着什么。信步上前,站定观瞧,见两人各坐一形似石凳的石头,中间是一张天然形成的石桌,略成不规则的圆形,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旁边还有几块石凳状的石头。在桌面上摆着一盘棋,黑白双方排兵布阵,你来我往,杀得天昏地暗。原来两位老人正在静坐入神,对弈围棋。白方是位身着白sè中式对襟服的老妇人,黑方是位身着黑sè中式对襟服的老者。看情势,白方略处下风。

“彼强自保。”苑來犯了观棋出语的毛病。那个老妇人头也不回,依计而行。“弃子争先。”“势孤求和。”苑來不停地帮忙支招,白方逐渐扭转被动局面。

“呵呵,弟弟,我看今天这盘棋你是赢不了我了。”老妇人俏皮地对老翁说道。

老者盯着棋盘看来看去不想停战,见无可乘之机,只好作罢。他无奈地摇摇头:“姐,这一阵子,我老是心中不定,难以入神,不知什么原因?”

“怕是天道有异,你我心法把持不住了,黑白转换之道,太极yīn阳之变尽不得用,无法俯观棋局,自然难以入神了。”老妇人解释道。

两人说着,站起身向茅草屋走去。

苑來心生疑惑:哎,这两位老人怎么不和我打招呼啊?是故意装的?看样子不像。难道当真没看见我?是耳聋眼花了?可她们两个目光炯炯,气息十足,发如乌碳,身挺步健,无丝毫衰老之态。

不行,我得问问。

“敢问两位前辈,您们是这里的主人吗?”苑來扬声问道。

两位老人听到招呼声,止住脚步,老妇人笑着对老者道:“弟弟,你看,找我们的人来了。”说着两人又返了回来,上下打量着苑來和珺同、如然。

“两位前辈,您们好,我是易极传媒的记者,这是我的证件。”苑來说着掏出记者证。

两位老人一听,脸突然一沉,转身就走。

“前辈,前辈,您们请留步,您们请留步。”苑來快步跟了上来。

两位老人不予理睬,继续往前走。

苑來忙挡在前面,倒走着阻拦:“两位前辈,你们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请你离开这里。”老妇人一脸恼怒。

“老nǎinǎi,老爷爷。”珺同、如然跑了过来。

“您们好,我们来这里不是故意的,我们是进山迷路了,才到您们这里来的。”如然撒了个谎。

“老nǎinǎi,您真年轻,真好看。”珺同忙不迭地拍马屁。

两位老人一见到这俩孩子,竟面露喜sè,停了下来。

“告诉nǎinǎi,你们俩叫什么名字。”老妇人和蔼地问道。

“我叫玄苑珺同。”“我叫玄苑如然。”

“玄苑珺同?玄苑如然?”老者像是在想什么,重复了一句,“孩咋,你们跟nǎinǎi爷爷说说,那几个字怎么写?”

“玄是玄幻的玄,是我妈妈的姓,苑是当花园讲的那个苑,是我爸爸的姓,珺是王君的珺,同时相同的同。”“如是如果的如,然是然后的然。”珺同和如然解释道。

两位老人听完眼睛一亮,又折回坐到石凳上。那个老妇人朝珺同、如然招招手:“来,孩咋,到nǎinǎi爷爷这边来。”珺同、如然喜滋滋地跑过来,坐在两位老人中间。苑來也走到近前,见无凳可坐,就随便找了一块石头。

“你们从哪儿来的呀?”老妇人看着这两个乖巧聪慧的孩子,心生喜爱之情。

“彤燕市。”珺同答道。

“噢-------”两位老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们两个谁大呀?多大了?”老妇人又问道。

“我们俩是双胞胎,我是姐姐,今年十岁半了,属牛的。”珺同脆生生答道。

“不是双胞胎,是龙凤胎。”如然淡淡地说道。

“我没说错,就是双胞胎嘛。”珺同一撅嘴很不乐意的样子。

“那双胞胎里还有两个男的,两个女的呢。”如然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们俩就在nǎinǎi爷爷跟前,还用的着说吗,真是的。”珺同说完,一歪头不理如然。

两位老人此时面露惊异之sè。

老者指指珺同:“姐,你看,这闺女长得多像你小时候,脾气xìng格也像。”

“这个孩子和小的时候不也是一样?”老妇人看了一眼如然对老翁说道。

“哎呀,这世上的事儿真是让人难以捉摸。”老者感叹道。

“我看这就是缘分。”老妇人慈祥地端量着眼前这对龙凤胎。

苑來在一旁默不作声,两位老人的言语表情很是奇怪,可也不好开口问。看得出来,他们对记者这个字眼颇为反感,莫非是为了躲避什么才到这里隐居的?

“那你们的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老妇人继续问道。

“爸爸是记者,妈妈是医生。”珺同答道。

“爸爸还是作家的呢?”如然补充了一句。

“那你们家住在彤燕市那块儿啊?”老妇人忙问道。

“桥西。”珺同答道。

“桥西?”老妇人又是一愣,“桥西那片儿呀?”

“小青山小区。”

“那栋楼?”老者也是一惊。

“9号楼1单元101室。”

当珺同说出最后的几个字时,两位老人的表情已从惊讶变成了惊愕。随后老者喃喃的说道:“天有缘,地有份,看机缘巧合,乃上天有意。”接着扭头朝苑來和善的问道:“你是她们的父亲吧?”

苑來点点头。

“哎呀,方才我们怠慢了。”老者客气地说道。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老妇人问苑來。

苑來见两位老人放下了戒备,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这个黑娃子。”黑娃是表舅的小名,看样子老妇人是嗔怪他把知道的都说了出去。

“不过也好,说给他们不算是坏事儿。”老者打了个圆场。“天地悠悠,人海茫茫,有缘者总归要相识,即使他不说,也会有这么一天。”

苑來被老者说得云山雾罩。

“既然你是记者,那肯定是采访我们了,不如你就问吧,好带点东西走,也不枉你来一遭。”老妇人轻松地说道。

在一旁的老者忙连咳嗽几声,看得出是在示意老妇人不要乱讲。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们是有缘之人,说说又怎么了?”老妇人一脸的满不在乎。

此时的苑來早已打消了来时的念头,他现在需要做的是:要和这两位老人打成一片,成为忘年交,而不是什么采访记录。于是,他笑了笑说道:“我现在不是记者,也不是作家,我只是一个来这里游上玩水的过客,偶然遇到两位前辈,如果有缘,我们就交往交往,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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