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天气变化无常,血sè黄昏来临之际带来风沙阵阵,一玄子终于赶至沙洲。
向晚,沙洲城内关门闭户人烟稀少。风,呼呼的刮着,各路商队在城中找回熟悉的旅馆纷纷安顿,只有酒馆中传来了阵阵歌舞嬉戏声。胡人女子飞快的旋转着迷人舞姿,慰籍着大漠商队枯燥烦闷的心绪。祖孙两在简陋的一家小旅馆中住下来。妤伢儿走出园子到井边打水,隐约听到马厩里有些悉悉率率的声响,回头看看,黑暗中好象有什么在活动。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正要探身细看,那马突然变成一个人,张着大大的眼睛和她对瞪。

“啊!”

大家都被对方吓倒了。

妤伢儿迅速抽出金龙匕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叱道:“妖孽现身!”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从马厩里走了出来,说道:“吓死爷我了,原来是这么个小妖jīng。”

“你才是妖jīng,好端端躲在马厩里吓人。”

忽然外面人声燥动,少年马上涎下脸,央求说:“好姐姐,一会有人来千万别暴露我在这儿,小的感激不尽啦。”然后迅速躲了回去。

一群人打着火把踢开园子门,看见妤伢儿愣在一旁便问:“喂,有没有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

妤伢儿想,这伙人与马贼一样无礼肯定不是好人,于是指指通向店堂的门说:“刚才有个影子往那边逃了。”

领头的一挥手:“追!捉那坏小子回来揍扁他!”一群人闹烘烘的又走了。

妤伢儿叹口气:好笨。

少年忽然跳了出来,双手抱拳:“姑娘,谢谢了。”

“别谢,说不定你也是坏人。”

“我又不是你家官人,坏不坏不碍事,后会无期。”说完便要逃之夭夭。

妤伢儿恨得脸蛋儿又红又热,忽然看到少年衣衫褴褛,衣服好几处破开口子,身上有鞭打过的痕迹,她联想起那些走投无路的少年刀客,想了想说:“你别走,说不定他们就在外面,跟我来。”便将少年引上房间。

一阵木楼梯嘎吱嘎吱的声响后,只听得妤伢儿喊:“爷爷,我救了个人回来。”

推开门,一玄子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妤伢儿好不得意的说:“爷爷,我刚才在马厩里救了他。”

一玄子打量着眼前的小伙,虽然蓬头垢面,但他双眼炯炯有神,眼神清澈高傲,有着天穹道修士那种骨子里的清明坚忍。

“爷爷,我叫誓非。发誓的誓,非凡的非,意思就是发誓非凡。”说完一副志向远大的模样。

妤伢儿则头看他,这个小无赖竟有这等心胸?

一玄子笑笑,问家住何处?为何被人追捕?

誓非说,他是沙洲将军的小舅子方大铖的家丁,方大铖在沙洲城里仗姐夫地位一向欺压惯了,强抢豪夺不在话下,上月,方大铖陪将军夫人到莫高窟开窟画像时,看上一个画师的女儿,回来便要强娶。方大铖臭名远播,画师自然死活不肯,方大铖便借口说画师私吞了他们家的银两,要抵下女儿用钱来赎。誓非不耻方家作为,悄然告知画师带家眷离开沙洲躲避。方大铖人财两失怒火中烧,后来查到誓非身上,便将他毒打一顿。

“我也不怕他打,晚上悄悄走到后花园,正想在花草丛中找个静辟地好好疗伤,哈哈,你们猜我见到什么?”

“有话快说呀。”妤伢儿听到津津有味,逼不及待。

那晚,誓非遍体鳞伤的乘夜深偷偷走到后花园,后花园是主人书房禁地,绝无人敢进去打扰,他历经诸般江湖险恶,或是机緣巧合,或是上苍有眼,竟无意间被他打通大周天,全身气脉畅行无阻,这是多少修行人穷一辈子未必修成的真气根基。当然,他不会说出来,更不会暴露自己的真正身份。那晚有个黑影走进了书房,书房中有灯马上亮起,明显房内早已有人在等候,他蹑行至窗下窃听,竟然听到一个突厥人说:“当年,若非大人您将楼兰书信扣下,恐怕‘龙符’早已被李世民所得,如若当今大唐圣上得知您当年竟为李建成、李元吉效命,您的脑袋还能在自己头上?”

对方默然不语。良久,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你想怎样?”

那突厥人又说:“我们尊贵的可汗只想请大人帮一个忙。明天有几个身份特殊的人要进入沙洲前往长安,请大人通行通行。”

“突厥探子还是死士?哼!我办不到!”

“您办不到也无所谓,待您人头不保后我们仍可办到的。”

房内声息全无,忽然间,听到一声拳头打在桌上的声音。

突厥人继续说:“大人,不过是长安多了几个商旅游人的事情,对你来说简直易如反掌,我们要稳居长安。”

“我只区区一沙洲守将,何有此大能耐?”

“大人真是妄自菲薄,谁不知道当朝威名远播的中书省中书令候大人是您亲叔叔,我想他会对这件东西有兴趣。”

洛烟在窗外听得咬牙切齿。

五陇坂一役,秦王李世民大败突厥,突厥收集溃兵,沿孔雀河疯狂厮杀,目的就是逼楼兰部落交出传说中的“龙符圣谕”。孔雀王深知凭单轴“天谕”无法寻获“龙符”,故修书让死士突围送往李世民,希望以“天谕”换取大唐出兵援救,但当突厥疯狂扑杀过来时,仍未见沙洲有半丝动静。楼兰遗民虽不足万人,但他们的血足以将黄沙凝固成红岩,他们的尸体足以使孔雀河断流!

“原来是你这伙恶将楼兰书信扣起!”誓非恨不得将房内狗贼一口吞下。

这么久,他终于找对方向!一时激动气血喷涌,他忽觉天旋地转,仿佛一黑洞当头罩下。他要竭力稳住自己,准备逃离。他一跃而起,攀至墙边矮树,然而他负伤甚重,jīng气不济,用力时气血冲涌患处便痛疼不已,一时把握不好力度,那树桠受到冲力发出断裂声,惊起树上栖息的一窝乌鸦。洛烟知道必然惊动了屋内人,他奋力越墙而逃,身上伤口因体内血脉倒涌而流血不止。什么地方最安全?偌大的沙洲是他们候家地盘,哪里是安身之所?以现在伤势,也难硬闯出府,不如就在府内先躲藏起来。当他趴在屋檐,正想藏匿于花园池中时,忽见方大铖与管家正引一伙人往他栖身柴房,马上他灵机一触,先一步逃回柴房。候将军断断想不到,正是让一个被他不争气小舅打得半死的人窃听去他全部秘密。

他打通了大周天,体内真气充盈,方家走狗拳脚之伤他基本不在乎,不过刚才刺激过度,脉络被回涌之血堵塞而已,但跑得比这伙走狗是易如反掌的事。他一到柴房,马上装作伤痛不已卷缩一团。“砰”柴门被管家一脚踢开,方大铖指着他骂:“臭小子,是你通风报信坏我好事是吧?打!”一伙人挺身而上,正拳打脚踢间,候将军部下已领人来到偏园,方大铖见将军护卫来到,忙问出了何事?那护卫缜密的四处打量,然后又看看受伤的誓非,问这是什么人?

方大铖说:“这个家仆私下偷了家中物品变卖,故教训教训。”

誓非故作伤痛状,泣泣噎噎的说:“军爷,小的冤枉。”

那护卫长也不理他,只问:“府中今晚有何异常人等出入?”

方大铖说:“姐夫来到,我们都回避三分,还敢让什么等闲人等出入。出了何事?”

护卫凑近方大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方大铖吓得面都白了,忙说:“没有没有,我们只在这里教训这小厮,哪里都没去过。”

护卫说:“既然如此,请带我们到其他眷属屋内检查,我们好回将军府复命。”

这样,一群人才从柴房退了出去。到天将放亮,誓非经一晚疗伤,将大道灵气接引至体内,他将灵气分别用念力灌引到任、督、带三脉,当三脉的真气开始运行,他感到全身一阵温暖,仿如沐于热汤之中,当暖流退去,身上被打之处出现一阵阵清凉,那些筋骨发炎的地方有如经过仙泉冲洗,渐渐退去灼热的疼痛感,他完全沉醉在这种极度舒适的体验中,象有无形之手将他轻轻包裹,到鸡啼时分,他才从中慢慢苏醒,身体不适已全部消失。那突厥人交给候将军什么?他们混入长安有何动作?誓非决定先他们一步到长安,然后寻找时机混进候尚书府中。恰巧这天傍晚,候夫人返回方家,把方大铖大骂一通,说他平时惹事生非,把探子也引进家中,现在还不知探子底细,若把军机大事窃听去,那方家也是灭门的死罪。方大铖平白受一通痛骂甚觉无辜,但又不敢反驳,只得唯唯诺诺,他晓得姐夫意思,就是让他找小流氓在沙洲城四处打听风声。趁方家大乱,誓非一溜烟跑掉,等方家家仆发现才四出追捕,恰巧誓非躲于商旅混居的旅馆中遇上妤伢儿。

但誓非并没有说出实情,他只说:“沙洲候将军私通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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