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劲拉住虎头,看着窝在地上的已经被打得吐出胃酸的佝偻身影,说道:“今天这些人,找我是为了私事。我不想牵扯杜老板。”
虎头却将高劲拉到一边说道:“劲哥,这虽然是你的事,但他们踩到了杜先生的赌场。踩杜先生的赌场,就只能爬着出去,这是上海滩的规矩。劲哥不用在意,现在的上海滩,还轮不到rì本人做主。”

虎头这么些年轻打手,只是青帮最底层的马仔。他们并不理解国际时局的变化以及rì本对中国的控制力度。

在这些黑道求生的马仔眼中,有着最单纯的法则,宛如青帮中的论资排辈。上海向来是老牌洋人俄国人和法国人的天下。在这些混混看来,rì本人只是最近几年才在上海搅风搅雨的后起之秀。论资格,根本就不放在这些小混混的眼中。

他们当然不知道,rì俄战争之后,俄国人已经对rì本退避三舍,如今欧洲战局吃紧,可以说,rì本人已经获得了在上海滩只手遮天的时机。

可就在此时,传来了国共二次合作,中国全民抗rì,拧成一股绳的消息,就让rì本放弃了在上海大开杀戒占地盘的心思。

因此,如今的rì本特高课和黑龙会的武士都只能以团体身份暗中行事,才会在青帮的混混面前栽这么大的跟斗。

更何况,上海青帮四大亨中,如今声势最旺的就是杜月笙,绝对上海的黑夜皇帝,而高劲如今看的赌场就是杜公馆的产业,这些马仔跟着杜先生,当然也就有了自傲的资本。

将rì本人佝偻的身子扔出赌场门外之后,高劲就转到后院去看洛小蝶。

走入洛小蝶的屋子,暗香犹在,人却已经没了身影。

是害怕连累我吗?高劲焦急的问了几个后院防卫的兄弟,就向着洛小蝶离开的方向追去。

怎么会是这条路呢?混混沌沌,而又依稀模糊的居然回到了昨夜救下洛小蝶的那个街角。

高劲赶到的时候,洛小蝶已经无力的跪在那里,右手摩挲着砖墙的缝隙,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姑娘!”这称呼有些别扭,“小姐”这称呼有些轻浮。正在高劲有些局促的时候,洛小蝶问道:“先生,你昨天救下我之后,那两个rì本人你是怎么处置的?”

高劲打打杀杀惯了,一时倒不适应先生的称谓。他说道:“我将他们两个人打晕之后,就扔在这里了,然后就抱你,哦,不是,然后就带你离开了。”

洛小蝶回身诘问道:“你就把他们两个人留在这里?”

高劲对洛小蝶的反应有些措手不及:“是啊,有什么不妥?”

洛小蝶压抑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她转身扑到高劲的面前,捶着他的胸膛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把他们两个人留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把比我生命还重要的东xī zàng在这里,现在它不见了,你知道吗?我用命守护的东西,不见了!”对于洛小蝶而言,那不是简单的一个蝴蝶结,自己在rì本特务面前,佯装脆弱,才换得将它隐藏在砖墙缝隙的机会,那是哥哥珍视生命的东西。如今,哥哥的行踪渺茫,那是维系自己存在价值的最后秘宝。

在昨天之前,她还只是一个写着爱国大字报的新青年,但她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未经训练却绝对凶险的路途。在这段路途上,生命中第一次没有哥哥的指引,在豺狼虎豹的狩猎场,她内心的恐惧,彷徨,孤寂,所有的负面情绪尽皆流露出来,最后又被她的理智强行压下。

可如今,自己拼尽全力保护的蝴蝶结还是丢失了。失去的蝴蝶结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缕稻草,将她心底的委屈尽皆释放出来。

高劲忍受着洛小蝶越来越重的拳头,稍有犹豫,最后双手还是拂上她的背脊,轻拍安慰着道:“在我看来,这世上不存在比你生命还重要的东西。这周围庞杂的很,我们在周围找找,或许是掉落下来,被卷到了其他地方。”

洛小蝶俏脸微红,微微挣脱高劲安抚她背脊的双臂,开始在周围寻找蝴蝶结的下落,高劲也随之从另一侧开始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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闸北区永和村山脉,与黄浦区隔河相望。

洛华的尸体就被掩埋在这一片苍山碧草间。

刚刚翻新过的泥土还很松软。楚天骄左手扶住石碑,右手奋力的一下又一下,将石碑砸向松软泥土的深部。

楚天骄一下又一下的砸着石碑,小刀在身边汇报道:“苍鹤的遗物都在这里了。这件女装彻底查过,没有暗袋,衣服上的纽扣也没有什么特别。”

如果黄埔密码的解码密匙不在那衣服的纽扣上,那么为什么洛华临死之前,会拼命拽着那粒纽扣呢?

石碑已经稳稳的立住,只有近处的小刀小石才可以发现,石碑之上,一个字都没有留。这就是情报员的铁律。墓碑之上,不可以出现名字,甚至连代号都不可以。

楚天骄默默地将洛华的遗物折叠放好。在他的墓碑之前,默默地许下寻找并保护洛小蝶的诺言,就带同小石小刀转身离去。

疾风拂过山岗,劲草纷纷扬扬的飘起。一缕飘絮拂上墓碑的顶端。仿佛感受着风过山峦,江水滔滔的挽歌。

或许出于对这无字碑的敬意,飘絮再次扬起,远远的无声滑落,不惊起一丝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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