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老虎将三千兵马放在陇关,自己带着两千人坐镇陇县,虽然玉郎并没有给他期望中的奖赏,但许老虎却自封为将军,手下的兄弟见了他都要行参拜之礼,那些归降的县令等人更是极尽阿谀奉承之事,使他觉得自己好像真是奉王命牧守的将军。
有了官职,许老虎又在城中挑了一个最阔气的宅子住下,呲牙狗知道他的心思,将城中一个富商的美貌小妾掳来,供他娱乐,那小妾本就是轻佻之人,自然极力伺候,许老虎大感痛快,只觉得这样的快乐是一生中从来没有享受过的,片刻也不愿意离开。

但快乐总是短暂的,忽必烈率领三千骑兵突然兵临城下,许老虎大吃一惊,惊讶的看着城外的蒙古骑兵,这些蒙古骑兵并不是从陇西来的,因此险峻的陇关并不能阻止他们,倘若此时陇西的蒙古人再来叩关,两面夹击,陇关定然陷落,陇关一失,陇县将无险可守,这个弹丸之地,怎能对抗蒙古人的大军。

呲牙狗说道:“将军,蒙古人都是骑兵,他们攻不上来的。”

许老虎看着蒙古人的骑兵,心中突然有了一些害怕,这害怕从何而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前在牤牛岭上做土匪的时候,他跟着罗头领,杀入越货,或者是跟进剿的官军周旋,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后来跟着玉郎起兵造反,面对坚城,也没有害怕过,但现在他真的有些害怕了。

城里有两千士兵,并有城墙可以依靠,蒙古人只有三千骑兵,要想攻城就必须从马上下来,下了马的骑兵还有什么可怕,况且他们连攀爬的梯子和绳索都没有,但许老虎仍旧感到害怕,强大的金国都被蒙古人击败了,这一个小小的县城又怎么能够挡住他们,一旦城破,那些带给自己快乐的东西就没有了。

忽必烈耐心的等待着,这样的攻坚战并不是他的强项,虽然他的骑兵可以撇下陇县直入关中,但如果那样,一旦受困就没了退路,他期待着许老虎能献城投降。但许老虎只是站在城墙上呆呆的看,既不投降,也不着手加强城防,就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忽必烈冷笑着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你告诉城头上的那个人,我给他一天的时间,倘若明天早上还不投降,必定踏破城池,鸡犬不留。”

传令兵策马而去,一边飞奔着,一边向城头大喊:“王子殿下有令,限你等明rì一早开城投降,否则大军踏破城池,鸡犬不留。”

呲牙狗嘿嘿的笑着,骂道:“去你娘的,你当老子是吓大的。”取出一张弓搭上箭,就要shè那传令兵。

许老虎连忙制止他,慌乱的说道:“别急,别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屠城的消息立刻在城中传播,百姓惊慌的奔走相告,蒙古灭金的战争才刚过去几年,那战火焚烧的村庄,鲜血流淌的土地,人头堆起的小山还清晰的留在记忆中,一时间人人自危,如丧考妣,但城门掌握在许老虎的手中,惊慌着急也没有用。

天黑了,许老虎心烦意乱的坐在屋子里,如果没有忽必烈,他这会一定一边喝酒,一边享受着娱乐活动,每到晚上,他的屋子里总会有说书的,唱曲的,耍把戏的,那个女人也会媚笑着挤在他身边,这是他从来都没有享受到的愉悦,从心里到每一个毛孔的愉悦,即使是在当土匪的rì子也没有享受过这些。

明天,这一切就要离自己而去了,许老虎不甘心,他想要留住这些,但该怎么办呢,如果不投降,蒙古人就会攻城,即使他可以打败这三千骑兵,但以后呢,蒙古人统治的土地从太阳升起的地方直到太阳落下的地方,如果反抗,那么蒙古人的队伍就会源源不断的开来,直到城破,那时候,不仅要失去这些快乐,也会失去生命。

但是投降呢?蒙古人会放过自己吗?许老虎不敢确定。女人哭哭啼啼的在他耳边唠叨着:“老爷呀!你可要想想办法呀,你不能撇下我不管呀!”

许老虎厌烦的在屋里来回的走动着,他本就是个土匪,为了过上好rì子他可以杀人,并不在意杀的是谁,他可以臣服于力量比自己大的人,就像当初被隐娘和玉郎收服,一半是因为玉郎的爽直,一半也是被逼无奈,现在蒙古人来了,他们的力量更强大,与他们对抗无异于自寻死路,但许老虎还不想死。

外面传来呲牙狗的叫骂声:“他娘的,你们几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想打开城门投降蒙古人,等我报告了将军就把你们的头砍下来。”

一阵讨饶声响起:“我们不是要投降蒙古人,我们不是要投降蒙古人。”

呲牙狗推开门走进来,说道:“将军,狗rì的那个知县纠集了城里的几个富户,想要打开城门放蒙古人进来。”

许老虎听了,心中不由的一凉,城里的百姓已经被蒙古人屠城的消息吓破了胆,就算能抓住这几个人,但还会有其他的人,外面有虎视眈眈的蒙古人,里面有一心投降的百姓,这城只怕是守不住,不如趁着陇县还在自己的控制中,给自己谋个好的出路,说道:“兄弟,你看该怎么办?”

呲牙狗连想都不想,说道:“老规矩,一刀砍了。”

许老虎说道:“砍了他们也没什么,可是城外的蒙古人怎么办?”

一句话说的呲牙狗愣住了,心想,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但这么浅显的道理许老虎又怎么会不懂。

许老虎将女人赶到里屋,拉着呲牙狗的手说道:“兄弟,大哥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呲牙狗更加的迷糊了,好端端的将军刚叫顺嘴,怎么又变成大哥了,不过这句大哥听起来却比将军亲切多了。

许老虎拉着他在桌子边坐下,说道:“咱们牤牛岭的兄弟一半跟着罗头领去了宁州,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还有一些被韩克穷挑走了,如今跟着咱们兄弟也没有几个了,从前咱们做土匪,图的就是过几天好rì子,可没有谁愿意把脑袋往别人的刀口上送。如今蒙古人把咱们困在这里,连个报信的都派不出去,更别指望有人来救咱们了,哎!咱们兄弟要是死了,只怕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呲牙狗渐渐有些明白了,但土匪有土匪的规矩,最重要的就是做人要仗义,不能贪生怕死,卖友求荣,许老虎虽然这样说,但他可不敢接口。

许老虎说道:“你屋里那小媳妇我瞧着还算乖巧,本想替你讨个官职,给你把事办了,哎!说起这件事,大哥一直心里有愧,咱们牤牛岭的汉子,除了罗头领有个压寨的夫人之外,就都是光棍一条,死了连个根都留不下。”

这番关怀的话说出来,呲牙狗顿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在山寨的时候,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喽啰,就算是抢了女人上山,也没有他什么事。自从进了陇县,天天晚上搂着那小媳妇睡觉,就再也不想一个人睡那冷飕飕的被窝了。

许老虎叹息一声,自责的说道:“都怪大哥没本事,兄弟们才过了几天好rì子,就被蒙古人给搅了,哎!城里的百姓想投降,你抓了这几个,可是还有其他的人,咱们只有两千人,还要防着蒙古人偷袭,这城可怎么守。蒙古人的骑兵就在外面,咱们要是离开了这里,只怕连一会也活不下去,哎,都是大哥害了你们。”说着,掉下几滴眼泪。

呲牙狗挺着胸说道:“大哥,我听你的,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吧!”

许老虎拍拍呲牙狗的肩膀,说道:“好兄弟,大哥没有看错你。眼下这件事情,只有你去大哥才放心。”

呲牙狗带着两个兄弟从城头上顺着绳索滑下去,许老虎想投降,可是又担心蒙古人不肯饶了自己,因此要先派个人去问问,看蒙古人是否能饶了自己造反作乱的罪,倘若万幸能求个一官半职,那就算是祖上积德了。

整个陇县城一夜不曾安睡,许老虎带着人四处巡查,防止城门被百姓打开,即使要投降,也应该由自己来,这样的功劳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呲牙狗被带到忽必烈的面前,看着坐在羊毛毡毯上的忽必烈,只觉得一股尊贵和威严迎面袭来,不由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忽必烈蔑视的看着呲牙狗,像这样的小喽啰根本就不配和他说话,只是眼下情况特殊,他只有三千骑兵,要想攻破陇县的城墙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伤亡,因此他才会接见这个不起眼的小喽啰。

呲牙狗跪在地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王者的尊严,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忽必烈淡淡的说道:“黄庭下已经投靠了我,我封他做醴州的将军,统管一州四县,党项人的叛乱也已经平息,我将径州还给他们,他们将派兵来帮助我,你们的将军已经被击败了,逃的不知去向,如果你们胆敢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呲牙狗跪在地上,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身上,压得他连头都不敢抬起,畏服的说道:“是,是,小人不敢抗拒。”

忽必烈说道:“你回去告诉许老虎,让他明天早上开城投降。”

呲牙狗唯唯诺诺的说道:“是,是,明天投降。”

两个蒙古士兵从忽必烈身后走出来,站在呲牙狗的跟前,呲牙狗一句话也不敢说,弓着腰退了出来,外面的冷风一吹,这才觉得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沁湿了,许老虎让他问的话他一句都没敢问,想要回去再问,已经没有了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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