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回到了落洞的浅滩处,大红蛇和大蜥蜴仍然捆绑在原处。
水底的火焰走上前去,盯着大红蛇和蜥蜴的眼睛,用心地对视。爬行类动物在有些人看来是丑陋的,不用说在野地里相遇,就是睡在家里的大床上梦到它们时也被吓出一身的冷汗,其实,它们的眼睛清澈如泉水,亮晶晶地一眼看得到底,空明地似乎又满满地实在,它们的眼睛从不夹带着一丝杂乱的情绪。人类只有初生婴儿的眼珠才有这般清纯,稍经世事,眼睛里便写满了得意和骄傲、嗔怒和癫狂、仇恨与轻蔑、阿谀与低俗。

有人把与蛇的对视作为一种心境的磨洗与修炼的方式,与蛇对视良久,人眼洗去沉重与浮华,人心洗去嗔怒哀乐,心境澄清如一块广阔的空地沐浴在月光之下。那是什么境界呢?

从来也没有蛇去咬一个眼睛清澄、举止安静的人。

水底的火焰唱起一种无字的歌谣,与相瑜在知青屋外不自觉哼唱出的旋律相同,大红蛇听见后微微摆头,如同为歌谣划出节拍。

“你在耍蛇吗?这个时候!”王明强喊。

“快想办法,它们围上来了。”尚领队提醒他。它们是指岩狖,岩狖们犹疑着从周围向中心收拢。

“他在与蛇和蜥蜴商量办法。快点说服它们。”柴桑鲁巴看出了端倪。

水底的火焰又与蜥蜴喃喃自语。

然后他果断地挥刀割断了捆绑大红蛇与蜥蜴的绳索,两兽放开,大蜥蜴张开比岩狖更大的嘴,露出更多参差的利牙,大红蛇昂举起头,吐出分叉的红信。这次它们不再针对人了,转头对准岩狖。

岩狖们一哄而散,退得远远地,诧异地观察这一路人马。

大蜥蜴在前开路,中间是人,大红蛇断后保护。岩狖们尾随其后。浩浩荡荡地鱼贯而入,全都塞进甬道。真是千古亘有的奇事!人与蜥蜴、蛇一路同行!

进入溶洞的大厅,岩狖们立即撒开成攻击的队列。有一只岩狖前扑得太深入,被蜥蜴一口叨住前肢,狠劲一咬,听到岩狖腿骨碎裂的咔嚓,接着是岩狖的惨叫,蜥蜴再甩头衔住拦腰一断,惨叫声嘎然而止!整个过程一口呵成,让所有的岩狖们不寒而栗。

蛇断后,曲着身躯后退着走。有靠近的蛇牙轻咬,岩狖立即倒地不起。它们也知道蛇毒的厉害。中间的人挥舞着登山锤、绳刀相互策应保护,岩狖们也一时找不到破绽。

岩狖们如何地心有不甘,但也只得一路护送到一道yīn河边,他们要从这里消失吗?蜥蜴回望大家一眼,似乎在示意跟我来。它义无反顾地钻入水中,尚领队背负着柴桑鲁巴泅水,它拽紧大蜥蜴的长尾也节省了许多力气,然后是王明强和水底的火焰泅水而去。眼看着人们要离开,有一只岩狖试图在尚领队背后攻击,被大红蛇发现,一口咬去,尖牙刺进毒液,岩狖立即倒在地上抽搐,翻滚一圈后就摊开四肢死去。大红蛇后退着入水之前,张嘴就把死去的岩狖吞咽下去,权作为果腹的点心。

他们在yīn河里全部摆脱了岩狖的追踪,也许前行的地方是岩狖们的禁区,它们只好眼瞅着食物离开,懊丧的哀号。

溶洞里,人们的耳畔长久地回荡着岩狖的痛哭声。

大蜥蜴在前引导,浮游过一段很狭窄的yīn河,有的位置被水流完全充塞,需闭气潜水,更多的地方摸到洞顶,好在并不长,从yīn河上岸后面前豁然开朗,不用手电也可以看得清爽。这里是冰晶的世界,他们来到了一个冰溶洞。一众的人和兽走上前,脚下正好是观景的平台,伸向冰溶洞的长长的舌头。

好一个冰溶洞的景观!王明强和柴桑鲁巴是雪宝山的常客,但谁也没见过雪宝山深处还有如此美妙的水晶宫殿!

穹顶高达几百米,阳光从穹顶的一个洞透shè下来,一道眩目的散开的光柱,如当厅矗立一道粗壮的立柱,它照亮了四周。直达穹顶的钟rǔ石柱凝结着冰霜,钟rǔ石上硅酸盐堆积的累累果实在透亮的冰霜下更加饱满圆润,地上的石笋嫩白,壁上的石花银装素裏,从穹顶倒悬的冰柱如宝剑出鞘、银光闪闪。

趴在尚领队背上的柴桑鲁巴由衷地感叹,“能见识这等美景,这一趟真是值了。死了也满足!”

“别说死。有阳光了,我们马上就能走出去。”尚领队安慰他。

这里的每一片冰霜都晶莹剔透,没有一丝的杂质,却能让阳光穿透,在冰霜里反shè出彩虹的光芒。让人无比留恋。水底的火焰抓起地上毛茸茸的雪花,轻轻抹在脸上。心里感慨万端,“家乡的雪呵!”

人沉陷在美景中,大蛇和大蜥蜴在悄悄地退后。王明强转身时发现它们在后撤,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它们道别,

“哎,它们要走了。”

“走了吗?就此分别吗?”

众人经提醒后都转过身来,面对离开的两兽竟然有了留恋之意,心底里有奇怪的感觉,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立着。大蜥蜴突然张开嘴冲上前,利牙森森唬得众人退却。只有水底的火焰站着没动,定睛盯着它。大蜥蜴的利牙都触及到他的前额,然后悻悻地闭嘴,使劲地摆摆头。步履缓缓地心有不甘地退去,边退边摆头。似乎在表达:下次别再相遇!下次,可没有这么好运气!

大蛇离开前,窜到水底的火焰的身前,长身翻卷,让他的手掌摸娑在蛇头上,戏耍之后方才扭腰逶迤而去。

这一幕看得所有的人目瞪口呆。他有什么渊源?能与爬行动物这么顺畅的交流!所有的人都在想这个问题。水底的火焰不简单呃。

“它们——就这样走了吗?”

“当然,它们有自己的家。”

“它们不和我们一路吗?”

“不,前面是人的道路。它们有自己的道路。”

“让它们和我们一起走吧。有阳光了,我们可以保护它。”

“它们不会与人一起,它们怕人。别怕它们样子凶险,嗅到人的气息后它们唯恐避之不及。”

众人叹息,看着它们隐入黑暗的溶洞,方才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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