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红曛洒在茫茫沙地里,把一条条长影子扯到了三人身前。从早上到现在,除了避开正午的烈rì休息了两个小时,三人也走了七八十里路了。湖底虽然平坦,但走了这么久,洛远还是能感觉到地势越来越低,可这里依然见不到有水势减缓的痕迹。洛远不禁奇怪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大的洞庭湖都不能容下那洪水,反而随之一起流光了。
“不走啦,天黑啦。”老陶在他身后喊道。洛远已经知道,老头姓陶,女孩是他捡来的,叫小英。

“还能再走一个小时,现在的气温正好。”洛远回道,他伸手向前,阳光包裹在手掌上,还有一丝温暖。现在明明是寒冬12月,可正午的太阳比盛夏还毒辣,直到了傍晚才好些。

“我好累,好饿,好热,……”小英也在后面嚷嚷,两票对一票,洛远只得停下脚步,

老陶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捶着腿,“走不起了,我们两个老幼病残可比不上你哦,还背了那么多东西不嫌累。现在是冬天,天黑的很快,要留点时间扎棚子,还要生个火。”

洛远闻言取下身后的背篓,他也很奇怪,这背篓大半个人高,老陶说有几十斤重,但洛远一上身,就知道一两百斤都不止。里面不仅有水和食物,还有各种各样的草药和杂物。洛远本以为老陶是渔民,这才得知他还是个江湖医生。

可是一两百斤的背篓背了这么久,洛远都没有感到费力,好像是自己的力气突然增大了很多,身体里也更灵活了。不过这些事情洛远暂时还想不明白,只能先放着,他现在要趁天还没黑在四周好好搜寻一下,放下背篓,洛远对两人说道:“你们扎棚子,我去周围拣点柴火。”

那背篓是老陶花了心思jīng心设计的,他平时打鱼维持生计,有时候进山采药,一去好几天,于是就做了这样的背篓两用,白天用来背东西,晚上还可以拆下来搭棚子。没多久一个简易的棚子就搭好了,四四方方,能勉强容纳三人,顶上又铺了层塑料薄膜,可以遮雨。现在的夜晚和白天温差很大,会非常冷,但生一堆火在棚子前面也能顶得过去。

过一会儿,洛远也回来了,怀里抱了一堆树枝,还有一件深绿sè的迷彩夹克。老陶一看就乐了,笑呵呵地问道:“又捡到什么好东西了,给我看看。”

走了两天,洛远总会趁着休息的时间在周围转一转,可这一路上的情况都跟渔船那里都差不多,他们也没有碰到过其他的人,不过这次洛远到好像有些收获,“你先看看这个吧。”

洛远刨开夹克,从里面取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圆球。老陶拿过放在手里仔细端详,这小球的外面包着一层硬壳,圆圆白白的像颗大珍珠,中心还泛着淡淡的黄光,

洛远看到老陶满脸的疑惑,似乎也不认识,他可不会放掉这个奚落老陶的机会,“你不是吹牛说自己什么都认识吗?”

“什么破东西啊!”老陶把那小球随手往后一扔,不想丢了面子,又指着洛远怀里的夹克转移话题,“我要看的是那个,前面有尸体吗?那是你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吧?”

“没什么尸体,”洛远回答,“我捡树枝的时候见沙地里露了双鞋子,就往下挖,挖出半尺,衣服,裤子,鞋子,一个人一身的穿戴都摊在沙地里面,衣物上面还染了不少的血迹,可是人没了,只有那个小白球裹在上面。我见这夹克是件防弹背心,就一起捡了回来。”

小英看到沙地上的白sè小球,非常喜欢,一把就抓到手里来玩耍,笑着问两人:“好漂亮哦,这个是湖底的大珍珠吗?”

“不是,这个是大虫卵,也就是蜘蛛蛋,一会儿啪的一声就会爆出好多的小蜘蛛,爬得你满身都是。”老陶知道小英最怕蜘蛛,故意吓她。

“呀!”小英闻言一惊,一下把小球掷到地上,谁知小球真的“啪!”的一声破裂了。这下可把三人吓得不轻,接着果然有一条毛茸茸的小虫子顶着破碎的壳子里爬出,白sè的绒毛随着微风翻动,它头顶上有一条细细的绿sè触须,像芦苇一样垂得老远,那小虫嘴里发出“咿咿”的叫声,很是可爱。

老陶看着这小虫子目瞪口呆,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故作高深莫测地摸了摸胡子,对洛远神秘一笑:“嘿嘿,谁说我不认识了,那不就是个虫卵吗?老头子活了几十年还有什么东西没见过啊,想当年我也是……”

洛远无语地走开,这样都能让他瞎蒙到。

小英此时孩童兴起,又要把小虫抓回手中来,洛远和老陶齐呼“住手!”,但哪里及得上,

小英把小虫子摊在手掌里,笑嘻嘻地说:“骗人,这个不是蜘蛛。”小虫感到手心的温暖,也是“咿咿咿”的叫得更欢快了。

两人见那小虫子也不像是有什么危害的,就暂且不管了,又各自生火做饭去。

“你是说,前面有洪水泄去的迹象了。”老陶夹了一个竹筒,递给洛远,此时天已经黑了,晚上的云层依然变幻无常,月光星光都很少落到地面上,只有眼前的这堆小小的篝火在孤独对抗着周身的黑暗和寒冷。

洛远拿起刚从火灰里刨出来的竹筒饭,一点也感觉不到烫手,反倒是觉得自己的手掌似乎很喜欢这样的高温。他紧紧地握住,揭开了竹筒的前盖,一股淳淳的竹香气息袭来。这两天来,洛远总能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的香味里找到一丝温馨的感觉。

他浅尝一口,回道:“前面黄沙淤积得越来越多,树枝,塑料,还有人的衣物,都稀稀疏疏散落在地上,沙子里到都是血迹,却没看到过尸体……”

“这事情确实很奇怪,那洪水退走的时候地上也到处是活蹦乱跳的鱼虾,我还捡了些熏成干鱼片。你有没有发现每天那些死鱼死虾都在莫名其妙地消失,我们走到这里的时候空气里还有腐臭味,可是鱼虾一只也没了。”老陶撕了一片鱼肉嚼在嘴里,白天赶路出了不少的汗水,都要靠这熏鱼里的盐分来补充。

“别说人了,你看到过牲畜没有?”老陶继续说,“这几天连一只鸟都没在天上飞过,怪事一桩一桩地来,我心里很不安稳,得赶紧走出这里。”

说着他看了看小英。

而篝火对面的小英却丝毫感受不到两人的yīn霾,正捻起小米一粒粒地喂着那只小虫子,嘴里还一直欢快地跟小虫说话:“我叫小英,你就叫小虫吧!”

老陶心境变化的快,又被小英逗乐了,笑着数落她:“哪里有你这样起名字的,你养只狗就叫小狗,养只猫就叫小猫吗?”

“你还说!”谁知这话一下惹得小英发起了脾气,她站起来指着老陶鼻子吼道,“你从来就没让我养过小猫小狗,上回我好不容易捡到一只小狗崽,还被你活活地毒死了!”

“要我跟你讲多少遍啊!”老陶汗颜,“不是我毒死的,是它自己拿家里那些草药玩耍,乱吃乱咬的吞了那么多,我也没办法嘛。我养你就够cāo心的了,还能再添个捣蛋鬼吗?”

“我不管!”小英振振有词地说道,“谁让你喜欢乱扔乱放啊,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也就是我小时候运气好,没乱吃东西,才没把这条老命交待在你手上!”

“哪个教你乱说这些话的!”老陶急了,训斥道。

“你自己说的嘛,你不是逢人就说一把老骨头都要交待在我的手上吗?”小英睁着大眼睛反驳道,“反正这只小虫子我是养定了,而且它的名字就叫小虫!”

“随你的便,”老陶嘿嘿一笑,“不过你可要小心别让它乱吃东西哦。”

“呀!”小英闻言一惊,赶忙把手里的米粒凑到鼻子边嗅了又嗅,狐疑地看着老陶。

“早睡早起喽。”老陶又赢了一场口水仗,洋洋得意的喊道,几口咽下鱼片,自个钻进蓬子去了。小英气呼呼地坐下,又重新逗起了她的小虫子。

洛远看着这爷俩,世界已经翻天覆地了,他们的生活却好像丝毫没有改变,听着两人的斗嘴欢谑,洛远也不由得微微一笑。他转身坐下,一口一口慢慢的在嘴里嚼着竹筒米饭,远方的黑暗里,有大地喷出了火花,天际的云层被染得通红通红,雷鸣声从遥远的地方悠悠传来,像一首安眠曲在轻轻拍打着睡眠中的孩子,洛远想起了苏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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