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边的鬼魂此时明显的慌乱起来。
随着熏香点燃之后那一缕淡淡的青sè烟雾逐渐向其飘去,鬼魂像是饿极之人看到美食一般,漆黑的眼眸中满是贪婪。

而其面部的表情已不再是先前那种一成不变的冰冷且充满敌意,现在更多的则是对于青袍儒生手中香炉内那支熏香的迷恋以及些许的犹豫。

看到这一幕,陆沛然顿觉好奇,这支灰褐sè看似毫不起眼的熏香到底是何物,让这怨魂如此着迷

以他目前的阅历来说,自然认不出这支熏香乃是大名鼎鼎的“引魂香”。

古卷中关于这种神奇的香料其实早有记载:聚窟洲中,申未地上,有大树,与枫木相似,而华叶香闻数百里,名为返魂树,於玉釜中煮取汁,如黑粘,名之为返生香。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说的就是某种树木,枝叶散发出的香味在数百里之外都可以闻到,有人取之在玉器之中熬煮出汁液,逐渐变成黑sè粉末,即是引魂香了。燃之可以播散极远,即使是倒毙在地的死尸闻到这般香气,也会立马活转过来。

此中当然有夸大之嫌,人之已死,断断不可能仅凭一支香料便重返阳世,亘古至今仙家诸神自是可以起死回生,人界俗物则远不具如此通天彻地之能。

但是引魂香于鬼物确实有着难以想象的吸引力,寻常道士神汉之流照着古方炼制出一些,确实可以将新死之人魂魄拘来暂时封在尸体之中,只是这还魂尸并无凡人的灵智与习xìng,不为天理所容,往往不出数rì封在体内的三魂七魄便会散去只余一摊腐臭的烂肉。

而鬼物是为无常形之灵体,寄附于某些事物上修炼,进境甚快,常有为祸凡人之事。修道者往往会与之为敌,便在古方上加以改进,掺入些灵xìng之物,制成祛服鬼怪的香料,虽然名字并未更改,功效则不可同rì而语。

眼下这怨魂闻得这引魂香的滋味,拼命的吸了起来,丝毫不肯错过,但是天生的jǐng觉又告诉它,眼前这个青袍儒生并不怀善意,怎会平白无故点起香来。

青袍的儒生一看这鬼物的神情,右手化为剑的两指一番,手心朝上,一股若有若无的青气从指尖缓缓飘出,准确无误的打在香炉只之上。

陆沛然在旁看的真切,眼前这儒生似乎与镇上的那几个巫婆神汉什么的大为不同。镇子每逢祭祀新chūn都会让这几个稀奇古怪的任务在镇中的广场上跳一些莫名其妙的舞蹈,然后唱着自己听不懂的歌谣,晃动着诸如铜铃,兽骨之类的器物,然后烧一些符纸化在一口大缸里让众人饮用,从来不像眼前这人一般。由于光线昏暗,陆沛然又把脑袋向前凑了一点,以便看得真切。

那道青气甫一击中炉身,上端那支熏香的香气突然从一道变成了五道,分别从这鬼魂的双目,鼻孔和口中渗入。

这怨魂似是完全被这引魂香的气味所迷惑,双目都闭了起来,五道轻烟也愈变愈浓重,引得鬼魂渐渐飘向那只香炉。

儒生看到此,面露得sè,对这局面似是胸有成竹。

突然“呀”的一声。

炉中的香突然熄了,原来是这鬼魂发出一声厉叫,原本十分惬意而闭上的双目此时睁得滚圆,露出无限杀机。眼眶下的两道血痕也由黑灰变得通红,甚至还有一滴滴顺着脸颊往下滴落,两颗犬齿此时也变得先前数倍之长,已是越过下颌。往下看去,双手指甲也已突增到一指来长,看过去甚是骇人。

“哎,修为不深,戾气却如此深重,若留你在世上只怕残害更多无辜xìng命,本想好好送你一程,不愿惊动这些凡人。只是现在只怕顾不得这么多了,唯有施展霹雳手段灭杀你了。”

青袍儒生叹了口气,说出这些话来,也不等这鬼物答话,从腰际的小袋中掏出一柄拇指大小的袖珍小钗,吹了口气,凭空一晃,变成手掌大小。

怨魂知是大敌当前,凶相毕露,挥舞着惨白的手,森长的指甲变化出一团白蒙蒙的光,直向儒生扑去。

后者不慌不忙,卷动宽大袖袍,随意一挥,怨魂就撞上一堵无形墙壁之上,被弹了回去。

儒生也不犹豫,拿起那枚小钗往上一抛,一阵光华交错之下,金光大盛,钗子居然迎风化为八支,在空中不断飞动。与此同时,左手虚晃一个半圆,两指朝下,其中一支钗子从空中直直坠下,插入古井西北方的土中。

说来奇怪,这只钗子方一进入土中,怨魂的气势立刻消减一分,杀气锐减,原本不顾一切攻击儒生的频率也慢了下去。

陆沛然看的好奇,不由得开始模仿起儒生手上的动作来。

但见儒生手臂挥舞渐快,已然难以肉眼看清,空中八支钗子已经整整齐齐列在古井的八个方位。那怨魂似是受到重创,浑身颤抖不已,两只手臂堪堪扶着井壁,头也无力抬起,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丝毫喊叫声。

下一刻,八支钗子突然莹亮起来,光泽由紫变金,发出一阵嗡嗡的声响。

在陆沛然听来,这声响甚是难忍,仿佛刺破耳膜深入大脑一般,即使是捂住耳朵也无法抵抗分毫。

儒生似是注意到此,挥手示意其推开些许。说来也是奇怪,陆沛然方后退两步,那种怪声居然彻底消失,浑身那种不适感也一同无存。

紧接着,钗子的光泽越来越盛,儒生见此,左手在胸前掐个手印,右手两指直指天空。

一道水桶粗细的闪电不期而至,正中八支钗子zhōng yāng的鬼物。

那只怨魂连动弹都不曾有,就在这道天雷下化为乌有。

青袍儒生右手一收,左手两指向上一挑,八支钗子又重新化为一支,变回拇指大小,被收入腰间的小袋之中。

陆沛然惊的是目瞪口呆,眼前这儒生就如少时母亲口中雷公一般,引雷杀敌,易如反掌。

此时,这鬼物已经伏诛,灰也不剩得,青袍儒生双手背在身后,径直向着陆沛然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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