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ì上三竿,钱恒才从沉沉睡梦中醒来,床很稳,半点不像漂浮在大海上。钱恒使劲摇了摇头,认真环顾了室内的陈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祖传玉马,摆在门口,看上去有几分威武。钱恒觉得一阵恍惚,记得十年前女儿钱多多发小姐脾气,把玉马摔碎了,父女之间还为此大闹一场,莫非是个梦?那么这个梦也太清晰了吧。
钱恒恍恍惚惚地浏览着室内的,确实是自己的家,又似乎不是,很多地方与记忆中有出入,使劲掐了一把大腿,痛楚让他又清醒了几分,看来此刻不是在梦中,那说明某些记忆不过是梦境而已,可能是生意太辛苦,出现了幻觉。

“小环。”钱恒拖着嗓子喊了一声。

门口传来一阵碎步声,接着门帘一挑,一个俏丽的小丫头走了进来:“老爷,奴婢这就服侍老爷起床。”

钱恒一怔,眼前这个婢女相貌与小环颇为相似,看上去年轻很多。

“你……你是小环的妹妹?”钱恒一愣,暗暗责怪小环怎么如此不知轻重,竟然让妹妹随意走进自己的房间。

小环一愣:“老爷,这是怎么了?奴婢自幼遭逢大劫,全家人都不在了,哪里来的妹妹。”

钱恒自然知道小环的凄苦身世,不过这个小丫头的变化也太大了一些,于是跳下床,伸手挑起小环的下巴。

大户人家的贴身丫头和老爷之间总会有些瓜葛,钱家也不例外,早在小环刚刚成年的时候,钱恒就占了她的身子,这本是很平常的一件事,这几年钱恒很疼爱小环,小环在钱家也算是半仆半主,虽然没有名分,但连钱夫人都让她三分。

这种关系捏一下摸一下无可厚非,没想到小环却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紧张兮兮地往后一闪,紧紧攥住领口,结结巴巴地求饶:“老爷,小环还小……老爷您说过的,过两年再动小环的……”

钱恒不仅哑然失笑,这一幕似曾相识,莫非小环打算旧梦重温,玩一下闺房中的小游戏?难怪穿起了过去的衣裳,打扮得像个稚龄少女。

钱恒装出sèsè的表情,yín笑着搓了搓手,一步一步向小环逼近:“小美人,今天你就从了老爷吧,只要把老爷伺候舒服了,以后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环惊恐万分,突然一声怪叫,从钱恒的腋下钻了过去,一边大哭一边逃出房门。

钱恒被扔在房间里一阵发愣,搞不清小环今天是怎么了,玩一些闺房小游戏无伤大雅,跑出去哭闹又算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想借此机会大闹一场,争一个小妾的名分?按理说不至于,过去钱恒曾经主动提出过纳小环为妾,但小环说当年家破人亡,如果不是钱老爷,她连命都没有了,愿意一辈子照顾钱老爷的饮食起居,有没有名分并不打紧。也正因为如此,钱夫人才对小环和钱恒的关系视而不见,否则以钱家母老虎的脾气,早就大打出手了。

钱恒正纳闷小环玩的是什么调调,就听见门外一阵嘈杂,很快结发妻子钱金氏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钱夫人的娘家是地方小官吏,虽然规模不能与钱家同rì而语,但颐指气使的小姐脾气是远近闻名的。本来以钱恒的身家想去什么样的女人都是容易的事情,但算命先生给他看了相,又写下了八字,让钱恒按照八字上的规矩去选妻。钱家长辈笃信算命先生的教诲,翻遍了十里八乡,终于物sè到了金家尚未出阁的小姐。算命先生听说女方姓金,顿时抚掌大笑:“你姓钱,她姓金,她嫁过来就叫钱金氏,这样的女人必定旺夫,看来钱家的发展不可限量了。”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命运使然,金家小姐嫁入钱家以后,钱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富可敌国,就连金家也水涨船高,现在钱金氏的哥哥金玉辉当上了正阳县的县令,也算是一方父母官,钱家的生意虽然遍布全国,但根基始终扎在正阳县,正因为如此,钱金氏越来越霸道凶悍,家里家外没人敢惹,如果不是嫁入钱家十余年只生了一个女儿,没有子嗣续接香火,这方面有了短处,恐怕连天王老子也镇不住她。

钱恒不久前刚刚做成一笔大生意,身心疲惫,所以未与钱金氏同房。钱金氏一早起来本想去庙里上香,哪成想看见惊慌失措的小环从钱恒的卧房里逃出来,稍一询问,小环就哭哭啼啼讲述了方才的遭遇。

这还了得!

钱金氏气得发根竖直,抄起鸡毛掸子冲了进来,指着钱恒的鼻子破口大骂,大意无非是自己多么含辛茹苦伺候钱家父女,而钱恒非但不能知冷知热,而且对小丫头做出这等下三滥的勾当,自己真是瞎了眼睛才嫁入钱家……

钱恒被骂得心中冒火,自己和小环的事情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钱家上上下下哪个不是心知肚明,就算钱金氏本人也曾经半真半假地张罗着给钱恒cāo办纳妾,这时候大哭大闹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觉得钱恒在家里一脸和气,老虎不发威就当成病猫了?

钱恒正待发怒,突然发现钱金氏今天美丽了许多,自从有了小环陪侍,钱恒很少注意结发妻子的容貌,今天却越来越顺眼。

钱恒使劲揉了揉眼睛,没有看错,钱金氏眼角的鱼尾纹不见了,脸sè也红润了几分,就像年轻的时候。

钱金氏哭闹了一阵,见丈夫不言不语,突然有些心虚,偷眼看了看钱恒,见他一脸痴呆状,宛若受了什么刺激,顿时心中咯噔一下。尽管方才骂得难听,但那都是气话,平心而论,钱金氏对这门婚事一百个满意,首先是钱家富可敌国,其次钱恒这个人在家里从不作威作福,二人分工明确,生意上的事情钱恒说的算,家里的事情钱金氏有绝对做主权,在大龙王朝,这样的男人并不多见,女人多数是男人的附庸,别说是当家作主,就是被夫家卖掉都得自己偷偷掉眼泪。在钱金氏看来,能嫁给钱恒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就算他真的和小环发生了什么,或者真的领回了外面的女人,只要不撼动大夫人的位置,钱金氏一定会哭闹一场以后听之任之。

见到钱恒现在的样子,钱金氏反而慌了手脚,连忙丢掉鸡毛掸子,跑过去摸摸钱恒的脸,又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养尊处优的小手,紧张地说道:“老爷,你可不要吓唬奴家,一个小丫头而已,老爷要收到房里,奴家哪里敢反对。”说完回身把小环拉了过来,推进钱恒的怀里,凶巴巴地说道:“你这死丫头真是不长脑子,老爷看上了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竟然敢哭哭啼啼惊到了老爷,如果不把老爷哄开心,老娘打断你的腿!”

吓唬过小环,钱金氏又摇了摇钱恒的手:“老爷,你可别吓唬奴家了,小环就交给你摆布,要杀要刮都听你的,如果老爷想纳妾,奴家……也不敢有什么意见……”说到这里,钱金氏的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暗想这算是什么事儿啊!自己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到最后反而成了自己动员夫君霸占婢女了呢?

钱金氏越想越委屈,转身就想离开,就在这时,年仅十五岁女儿钱多多快步走了进来:“娘,谁欺负你了?”

钱金氏陡然见到女儿,心中一阵难过,抱住女儿失声痛哭起来。

钱多多看了看悲悲戚戚的母亲,又看了看衣冠不整的父亲,最后把目光落在小环身上。小环刚刚经历了许多不敢想象的事情,先是老爷对自己动手动脚,然后夫人为了这件事和老爷吵架,再然后夫人把自己推进老爷的怀里,直至此刻小环还觉得晕晕乎乎,宛若在梦里,被小姐厉声质问,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说不成完整的句子。

这个场面也难怪钱多多起疑,顿时火冒三丈,原本很温柔的她也来了小姐脾气,蹭蹭蹭几步走到小环面前,扬起小巴掌就打了下去。钱恒虽然处在震惊的状态,但打在小环脸上的一巴掌把他给惊醒了,他是真的心疼小环,下意识地阻挡女儿的连续攻击,谁知这一下没轻没重,把钱多多推得一个趔趄。

这一下恰如火上浇油,愤怒的钱多多气得哇哇怪叫,见小环被父亲护住了,又不能大逆不道向父亲动手,只能拿身边的东西出气,一脚踢到了立在门口的祖传玉马,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这下可把钱金氏吓坏了,那只玉马是祖上传下来的,价值连城,钱恒非常喜爱,常年摆在卧室里,每天都让丫鬟jīng心擦拭,这下摔碎了,钱恒肯定会大发雷霆,看来一顿暴打是免不掉了。

钱多多也被这哗啦一声吓慌了手脚,怯怯地躲在母亲的身后,等待父亲发落。

钱恒觉得大脑里嗡地一声炸响,心道该来的终究会来,我记得玉马是摔碎了,那是梦里,这是现实,终究还是碎了。因为早就知道玉马以后会碎,所以钱恒并没有多么难过,轻轻地挥了挥手,让钱金氏带着钱多多出去,然后颓然坐在床沿上。

小环吓得畏畏缩缩,但不敢离开,小声说道:“老爷……原……原谅小姐吧,小姐……她还小……”

钱恒突然一惊,记得女儿已经二十五岁了,哪里是小女孩的模样,那么刚才摔碎玉马的女儿……是小时候的钱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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