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袁从范见过太子殿下。”袁从范向李弘冀施礼。
李弘冀打量着袁从范,哈哈一笑,很是爽朗道:“我说嘛,今儿的喜鹊吱吱叫个不停,原来是有贵人到,这不你这位洪州大元帅的亲信不就到了。袁从范,你怎么想起我来了?三叔这棵大树可是根生叶茂,你不是正好可以乘凉嘛,咋又想到我了呢?”

他说的三叔就是李景遂,曾经给李景立为皇太弟,由于周世宗南征大败南唐军队李景遂负有重大责任给废了,贬到洪州去当元帅。他这个现任太子和旧皇太弟之间自然是不大对付,一见到袁从范这个李景遂的心腹哪会不说上几句风凉话。

袁从范心里一惨,差点尖哭出声来,强忍着心中的伤痛,道:“太子是国之干臣,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从吴越手里夺回常州,为大唐立下了大功,是大唐的顶梁柱,臣对太子殿下是钦佩万分。”

周世宗南征之时,吴越奉命出兵牵制南唐攻打常州,本来吴越已把常州给打下来了。当时李弘冀奉命镇守东都,李景考虑到他年青恐怕顶不住,就下旨要召他回去。部将赵铎给他陈说厉害说大战之际他要是回去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形势会演变到不可收拾的程度,李弘冀很是赞同他的看法就没有回去,把这事报给李景。

李景听从了他的意见,派来援军,并要召回柴克宏。李弘冀知道柴克弘有才略,不仅没有放他走还把指挥打仗的事都负托于柴克宏,柴克宏感恩戴德奋起反击,最终打败了吴越,夺回常州。

而在当时,周世宗大破南唐军队,李景遂李景达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李弘冀却是独建奇功,废掉李景遂而立他为太子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是李弘冀的得意事,不由得心中一喜,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说吧,三叔是不是要你来察探一下我的近况,是不是有个什么伤风寒热什么的?你回去告诉三叔,我现在还好好的,不用他老人家挂心。”

口气已经软了,袁从范心里一喜,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此次袁从范奉大帅之命进京,是为了贡献中秋礼物。差事办完,臣这不就来拜见太子殿下了。”

李弘冀笑着摇头道:“三叔这人啊,哎,我们李家的都一个样,一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乐的,你送我,我送你,送来送去一年到头都送不完,却美其曰仁爱。仁爱是什么?仁爱不是送吃送喝送玩送乐,是要在关键时刻派得上用场,象柴荣南征要是能把周军打败至少也得顶住不至于丢疆失土那才叫真正的仁爱。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弄得轰轰烈烈的,好象是天大的事情似的。”

这话虽是不乏牢sāo,但还是有道理,南唐李景是明于细节而暗于大事,从jīng明干练上说是不如李弘冀。袁从范打蛇随棍上,讨好道:“太子圣明!要不是太子顶住压力,夺回常州,吴越和中原会师金陵也未必就不可能。”

李弘冀是个jīng明人,知道袁从范来到他这里必然有要事,招手道:“坐下吧。来啊,给贵客奉茶。”侍女送来茶水,袁从范千恩万谢这才坐下来。

“我听说三叔去了洪州以后,好象变了一个人,以前的好脾气变得越来越坏了,动不动就要打人骂人,甚至杀人。”李弘冀突然问道:“袁照熙死得冤不冤?”

袁照熙是袁从范的独子,曾经以一点小事触怒了李景遂,李景遂大怒之下把袁照熙给杀了,袁从范一直耿耿于怀,一听这话眼圈一红,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抽泣道:“太子明鉴:犬子因一点小事触怒王爷,从范叩头泣血愿乞犬子之命,可王爷铁了心要杀犬子呀!”李景遂给贬到洪州时封为晋王,是以他称其为王爷。

李弘冀很是感慨地道:“我们李家的人啊,都是一个样,大事看不见,小事倒是分得很清。袁照熙不就是因为喝醉酒,三叔击鞫渴了要水喝迟了点嘛,屁大一点事居然把人给杀了,说起来还真难以让人相信。他这个昔rì的皇太弟,什么仁慈大爱孝顺的美名是一大串,现在倒好了,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杀人,他的美名哪里去了呢?”

这话可是说到袁从范心里去了,恨恨地道:“谁说不是?以前,王爷是多好的人啊,对我们是从来不打不骂,就是有过错他也当没看见,可现在稍不如意就是又打又骂,杀人也是常有的事。”

李弘冀意有所指地道:“这话你千万不要对父王说,父王对三叔仍是抱有很大希望。父王亲口对我说,要废了我这个太子重新立三叔为皇太弟。我嘛,好歹还是李姓亲王,到时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我躲得远远的就是了。”

袁从范断然道:“糊涂,糊涂,陛下这是糊涂!”

“住嘴!”李弘冀沉声喝道:“不许你如此说父王。”

袁从范本是给吓了一大跳,可一瞧李弘冀脸上没有一点怒sè,心下略定,忙道:“太子教训得是,臣失言。”

李弘冀意在挑拨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亲儿子被杀,而你却在现场看着,你这个做父亲的就不心痛吗?我都为你感到羞耻!”

一个父亲亲眼目睹爱子被杀实是人生最难熬的痛苦了,袁从范再也忍不住了,以手掩面哭泣起来道:“太子训诲的是,臣无能!”

“父母兄弟姐妹老婆儿女,至亲是也!任失其一都是莫大的痛苦,何况你亲睹你儿子被杀,你的痛苦异于常人,你心中悲痛要哭就哭出来吧。”李弘冀倒也宽宏大度,并没有指责袁从范。

一听这话,原本抽泣的袁从范是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是天愁地惨。

李弘冀递过一块洁白的绸帕,道:“把脸擦擦,鼻濞眼泪的一张大花脸,太失体统了,好歹也是王府里的人,这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

如此絮叨的话无异于最好的安慰,就是最好的朋友之间也必未有如此动人心的话语,袁从范听话地接过绸帕把眼泪鼻濞擦干净,向李弘冀跪下道:“臣愿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你可是三叔的心腹之人,你如此做不怕本太子对你起疑心,拿你正法?”李弘冀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袁从范想也没有想道:“要是别人要袁从范的命袁从范心有不甘,若太子陛下要袁从范的命,袁从范没二话。”

“好!”李弘冀双手一拍,道:“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袁从范把耳朵凑过来,李弘冀在他耳边嘀咕几句,袁从范咬着牙道:“太子请放心,他这是咎由自取,不能怪我们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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