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乾被那小女孩戏耍了一下,也不着恼,只是笑着说:“娇媚?你一个小女娃竟然叫这么俗气的名字?”
“爹娘起的名字,再不好也不能改。”小女孩见从乾将自己的名字“鲛魅”误听为“娇媚”,并不多做解释,说道:“现在已经入夜了,你要找至盈真人恐怕要等到明rì才行。”

从乾接着问,“你是至盈真人的弟子,为何这么晚还不回去?”

鲛魅翻了一个白眼,答道:“我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而且,我若是回去,难道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万一你成了野兽的晚餐,我岂不是白费力气救你了?”

从救人者变成被救者,从乾不禁哑口无言,只能看着空中圆月,很有长啸一声以排解胸中郁闷的想法。

鲛魅见从乾一副无语向苍天的苦恼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又坐在水潭边,两只雪白小脚扑打着水花,扭头向从乾大声说:“小脏孩,你衣裳上都是污泥,要是就这副样子去璇玑峰,至盈真人可是会生气哦。”

“谢谢提醒。”从乾走到潭边,和那女孩离开一段距离,清洗起身上的污泥。

鲛魅玩了一会水,见从乾站得离潭边远远的,费力地撩水洗刷身上衣裳,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两脚用力一搅,平静的水潭中凭空涌起几个三尺多高的浪头,将从乾兜头浇了个jīng湿。

从乾莫名其妙便被水浪打得浑身湿透,却听小女孩在旁边笑道:“这下干净多了。小脏孩,我替你洗衣服,你不用谢我哦。”

被那“娇媚”女孩又是打趣,又是戏耍,从乾也上来了小孩脾气,便撩起水花向女孩泼去。两个孩子都是长时间没人一起玩耍,这次总算找到玩伴,在水中闹了个不亦乐乎。不过,从乾泼出的水花与鲛魅激起的水花相比,小的可怜。几个回合水仗下来,鲛魅依然是清清爽爽,从乾却成了一只落汤童子鸡。

玩耍了一会,两个娃娃停了下来,经过这一场打闹,感觉彼此亲近了许多。鲛魅笑着说:“这下你身上可是真的洗干净了,不能再叫你小脏孩,我以后可怎么叫你呢?”

“我叫从乾。”从乾站在潭边,水从头发、衣服、手脚等各处滴答滴答流个不停。“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会从天上掉落到水潭里呢?”

“我就是喜欢玩水。”鲛魅仰面漂在水潭中,身子随着水波轻轻飘荡。“下雨的时候,我就出来玩,想着能不能遇到彩虹。结果没发现彩虹,却看到这个刚出现的水潭,就落下来玩耍一下,才遇到了你这块笨石头。”

“我才不是笨石头呢,给我一天时间,我一定能学会游水。”从乾大声抗议,他可不想被一个女娃瞧不起。

“可惜,如果不继续下雨,这个水潭明天就会消失了。或许,以后我们也再也不会遇见了。”鲛魅幽幽一叹,声音中竟似有着与稚嫩面容截然相反的沧桑。“你为什么要去找至盈真人?”

“我奉言希真人之命,去璇玑峰送醉仙散,取璇玑冰玉。”因为女孩是至盈真人的弟子,从乾便如实说出此行目的。

听到从乾来送醉仙散,鲛魅眼中忽然浮起一层水雾。她蓦地翻身潜入水中,好久都没浮出水面。从乾向潭中仔细观看,见女孩宛似一尾游鱼在潭底灵活游动。从乾唤了几声,女孩都不答话。从乾无奈之下,只好在潭边寻了一块大石开始打坐。

圆月当空,鸟栖人静。濛濛月sè里,清冽透明的潭水空若无物,分不清何为潭水,何为月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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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rì,山中曙光渐明。烟霞之间,群峰异彩缤纷。

从乾结束打坐时,发觉身上衣物早已干透。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从乾,随我走吧。”从乾抬头看去,见鲛魅正俏生生地站在前方山道上。他心中暗想,“不知至盈真人见‘娇媚’彻夜未归,会不会生气。”

二人脚程均快,半个时辰便来到璇玑峰下。璇玑峰下的璇玑洞是玄源观四大重地之一,现由至盈真人掌管。从乾紧随鲛魅,亦步亦趋。只见前面数栋木楼随地势起伏,错落有致地立在花草丛中。木楼的廊柱窗棂之上,缠绕着牵牛、凌霄、茑萝等各类藤蔓花卉,生机盎然,别有情趣。晨曦中,几名女修在楼下花丛中修剪花枝,鲜花美人相映,一派秀美风光格外养眼。

鲛魅边走边向从乾介绍,“这里是璇玑别院,至盈真人与玄源观三十五名女弟子平时都在这里。”自从进入璇玑别院,鲛魅的举止便僵硬了很多,神情也冷淡下来。

从乾说道:“我一直以为至盈真人是居住在璇玑洞中呢。”

鲛魅看了从乾一眼,问道:“你不知道璇玑洞是做什么的?”

从乾回答:“我以前在本院曾听一些‘惟’字辈弟子提起,璇玑洞与太初殿、藏经阁、天鼎峰并列玄源观四大重地,璇玑冰玉便是在洞内开采。”

鲛魅冷笑一声,“璇玑洞名列四大重地,并不是因为出产冰玉。璇玑冰玉无非就是先天yīn寒的石头,除了可以用来制冷取凉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从乾想了一会后,挠挠头答道:“若是斋堂有剩饭剩菜,用璇玑冰玉镇着,坏的应该会慢一些吧?”

听到这个回答,鲛魅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听到鲛魅大笑,几个女修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鲛魅,但并无一人过来搭话。

鲛魅笑过后,又恢复一脸冷漠神情,领着从乾来到一座悬有“执玉修身”牌匾的木楼前,示意从乾停下脚步,然后在木楼花廊中悬挂的几片玉板上敲击几下,一串叮叮咚咚的悦耳乐音便在晨风中悠悠地荡漾开来。

鲛魅对从乾说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先自己在这等一会儿。”未等从乾回话,鲛魅就转身离开,消失在花丛之中。

等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从乾面前的镂花木门缓缓打开,一名道装女子走了出来,轻声说道:“请随我来。”

从乾随那道装女子走进木楼,迎面是一间八角大厅,正壁上嵌着一幅黑白两sè太极图,四面斗拱彩藻,庄严雅致。一名女修端坐太极图前,正是从乾曾在太初殿见过的那名女xìng长老——至盈真人。

从乾整衣行礼后,将言希、至清教过的话说了一遍,将五瓶醉仙散献上。至盈温言勉励从乾几句,便让那名道装女子端上一个jīng巧的玉盒。她说道:“如今你挂名藏经阁,有言希真人教导,道法、见识定是会高歌猛进。我也无其他襄助,便赠你二十方璇玑冰玉,望能助你顺利筑基。”

那玉盒约有一尺见方,从乾心中疑惑,便问了出来:“这盒子里有二十方璇玑冰玉?”

至盈微微一笑,道:“此盒唤作凝玉盒,便是盛放一千方璇玑冰玉,也只是如此大小。”从乾恍然大悟。至盈又道:“本来言希真人一直是遣其他弟子来取璇玑冰玉,你如今道法未成,往返须费许多气力,今次我就派惟真持凝玉盒与你一同回去,为你省些力气。可好?”

从乾俯身叩首拜谢,道:“真人在上,我来时是由璇玑别院弟子‘娇媚’领路,能否还由‘娇媚’送我回去?”

至盈一皱眉头,沉声道:“鲛魅?鲛魅并非是我院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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