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家伙,还想炸死我?”
我迅速转身半蹲,对着刚爬出来的战壕,枪口指着下面。瞥眼间看见战壕里倒着的两个黑人残骸。

一定要干掉这个当官的,想要老子的命。

四处都还响着枪炮声,战斗打到了这个时候,双方都已经jīng疲力尽了,但只要一方不战败,战斗就还得要打下去,人就还得要牺牲下去。牺牲的人,又是战壕里的多少倍?

在这个片时宁静的高地上,听着遥远的炮声,那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似乎也已经减弱了,只是轰隆声象是人奔袭累了没有了力气的喘息。但人决不能松懈下去!我等待着,我知道那个小军官一定在战壕里。

有一些泥土被他踩动掉下战壕里了。他赶忙着移动,同时,他有点担心会惊动到那个偷袭者。

军官很小心,几乎是背靠挨着战壕的壁沿,侧身着过来,他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了?尽管他很小心,但是他不是特种兵的对手。

他被击穿了脑袋,他不敢想像,一个人可以蹦出一米四的战壕,并且跨越将近两米的距离,在空中击中自己的脑袋。

我跳下战壕去。只见军官腿脚和肩臂还在地上抽搐弹动,我用脚使劲踹着这家伙的头。击中了脑袋,还这么顽强。

一切似乎该告一段落了。

黑熊这个时候已经走了过来。

我和黑熊走了几步,绕过了一个纵深战壕。

我看到了满地的死人,倒在我脚下的一个黑人战士,个子矮矮胖胖的,衣领子早已被血浸透,现在黯红了。他的脖子一侧被割开了一道口子。他直直的俯卧着,枪还握在手里,刺刀见红,倒在他前面的黑人有两个,每个人的胸前有几个刺刀穿透的眼。

那张脸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失去了光彩的眼睛还大大的圆睁着。嘴也大张着,里面满是泥土,鼻孔里,也塞着好些泥土。这张脸看上去是如此恐怖,我没有害怕的感觉,我只是渐渐感觉到战争的残酷。

我默默无言,用手替眼前的这名光荣者将其嘴里和鼻孔里的泥土抠出来,将脸上血污也去掉了。现在看上去,这张脸很干净了,那是很年轻的一张脸孔啊,有多大年纪呢?二十岁应该不到吧。

我不知道他是叛军还是zhèng fǔ军,我只知道他是一个不畏死的战士,不管他站在哪方,他都是一个标准的军人。

我用手关闭上了这个光荣战士张大的双眼。

回过头去看看,战壕里所有的人,每个人死得都是如此壮烈,在刺刀、枪托、匕首、拳脚的搏杀中,他们倒下去了,他们在倒下去的那一刻,临死的那一刻,有没有想念起家人?父母,兄弟,姐妹。

这些牺牲了的人,他们从故乡来,在故乡有仍在牵挂着、担心着他们的亲人和朋友,他们rì思夜想,可是从这一天起,这些人永远也回不去了,他们的家人和朋友再也看不到他们了。他们永远的将年轻的生命留在了这里,或者他们有他们的理想,或许他们不愿意战斗,但是他们是军人,这是军人的天职,为了这天职,他们流的是血,付出的是生命。

我和黑熊离开了这里,从那两座草房子旁边走了过去。

草房子里面没有人,也没有弹药,这里应该只是一个发报点。

我觉得心里压抑,很痛苦,很难过,那些牺牲者的遗容,老是在眼前晃动。前方炮火还在响着,周围高地山头上不时随着零星的爆炸声腾起浓浓硝烟,各种单兵shè击武器的开火声时断时续。战斗还在继续着。

从那草房子旁过去的时候,我忽然很想进去休息一下。我觉得这一刻太疲倦了!草房子的后面一丈来远,有两棵树,树下的草很平整,那应该是个很好的休息的地方。自己有多久没睡过觉了?三昼两夜吧?

我记起来,漆黑的夜,冷冷的雨,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动的脚步声到处都是人,年轻血xìng的人,沉默寡言的人,背着杀人的武器,拿着冰凉的钢枪。跌倒了,爬起来,累趴下了,爬起来走走走,在漆黑的夜里走走走,涉过了上涨的水,爬过了陡陡的坡,那不是走,那是跑,在山沟里,半坡上,密林中,草丛里,连滚带爬终于在夜里黎明时分到达了目的地了,秘密接敌,无声无息的接敌,秘密的潜伏藏身在敌人半山腰最前沿的阵地草丛里、密林中。

特种部队时候的集训,该掌握的丛林作战的本领都掌握了,该掌握的杀人的技巧都掌握了,枪要往着致命处打,刀要往着致命处刺战斗发起后,看见敌人就要开枪,第一时间开枪,肉搏的时候,要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刺刀上、匕首上。

而这一刻,激战过后,实在是太疲倦了。我想真正的停歇下来,休息一下。我忽然又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这一刻四周的战火离得远远的幻觉,好像书本上的东西。

我有点模糊了,我想起问自己,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完成着军人上战场的特殊使命,我在履行着祖国和人民交付的重要的神圣的职责,为了任务,杀人,自己彻底变成冰冷的刀子。我已经发挥了自己最大的潜能,做到了自己的最好程度。我对自己无憾了,我对母亲无憾了,我对祖国和人民无憾了。我真希望自己可以躺在这里睡一觉,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家里,妈妈端上来热腾腾的饭菜。

真的很疲倦,真的想要休息一下了,这是一种渴望,也是一种奢望。现在战地沙场上除了黑熊和自己,再也没有了别的人。

“兄弟,休息一下吧。就你这德行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毒蛇吗?”黑熊拍拍我的肩膀。

毒蛇?毒蛇这个人是谁呢?怎么感觉毒蛇这个名字很熟悉?

我靠着树坐了下来,将腿长伸着,枪端着枕在大腿上。脑子里觉得毒蛇这个人确实很熟悉似的,可得要好好的想一想。这家伙是个什么人?是个英雄么?怎么书里没记载呢?从小学到高中,都没听说过。嗯,不错,没听说过。

毒蛇,这名字真的倒是好熟悉的啊。这个人一定做了点事,一点什么不平凡的事。再仔细想想,不可能没印象!

毒蛇,毒蛇名字真的很熟悉。我将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头上钢盔发出哐当的声音。

还是没想起来这小子是谁,再摸摸下巴,看能否记得点什么?但无论如何只记起来漆黑的夜,冷冷的雨,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动的脚步声,到处都是人,年轻血xìng的人,沉默寡言的人,背着杀人的武器,拿着冰凉的钢枪的人。跌倒了,爬起来,累趴下了,爬起来走走走,在漆黑的夜里走走走,涉过了上涨的水,爬过了陡陡的坡,那不是走,那是跑,在山沟里,半坡上,密林中,草丛里,连滚带爬,还有一些画面,很刻骨的一些画面。

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这个人也许很重要,我觉得自己必须要记起来他,记起来的是别人就不行,黄继光是谁这个是知道的,跟眼前的事无关。董存瑞也不用问了。云南?就是自己当兵所在的地方。

我倚靠的这棵树长得很好,并未有被毁灭。它的很好的长势,显出来几乎没有受到过任何的破坏。茅草房的一半都在它的yīn蔽之下。

我坐在树下看着它斜斜垂下的枝叶时候,人有点发呆。这怎么会呢?这是在经历过炮弹洗礼的土地上啊。还有旁边那草房子,也都没有事。

我除了觉得很疲倦,可说是极度的疲乏,再也感受不到别的什么了。体力的透支和刚才血火的洗礼,让我现在极想沉沉的睡一觉。像这样靠着在这棵树干上多好啊,舒舒服服的,睡一觉醒来,也许就看不见战火了,所有的经历过的一切战阵杀戮都随着梦乡的过去而消失了。

只是脑深处还有一个声音:毒蛇,毒蛇,毒蛇准备,完毕!

只是毒蛇这个人到底是谁?我摸着下巴,想了已经很久了。不过,并未有一直都在想这个事情,如果专心一志,也许会想得出来。

对了,毒蛇不就是我自己,我自己不就是毒蛇。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有闲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个关键地方,一直都未有过问过,是得要关心一下了。疲乏的神经这一刻又清醒了许多。低下头去,nǎinǎi的,正看见‘鸟儿’居住的地方不能避风遮雨了,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光身大汉’的身影。内裤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撤烂了。看了黑熊一眼,用手指从前弹洞里伸进去,挠了挠里间物事,确信了之后,还好好的,没有少着伤着,刚才可能只是碰着了皮,并无大碍。想着只要今后还可以行圆房大礼,生儿育女不是问题,那就万事好商量。rì后的事,从长计议,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四个小时来,或者这四个小时的某一个瞬间,我经历过了太多了。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战地硝烟弥漫,什么叫尸横遍野,山么叫悲壮惨烈,什么叫惊天动地,什么叫生死瞬间,尤其在生与死的边沿,有些事情,你是来不及去细想的,出于本能,你会爆发出无尽的潜能,做到你根本不可能想象的事。四个小时的事情,足可以改变今后的一生坐标,改变今后一生的心路观念。

四个小时来,在生死绝地激战杀伐,是多么的难以想象。但是我竟然做到了勇敢,无畏。上次越南夜战,那是偷袭,没有看到这种横尸遍野的场面,如果上次越南行动是chūn雨,那么这次,绝对暴风雨。这一片生死之地,血火疆场,多少亲人魂牵梦绕,挂肚牵肠?战斗还得要继续,牺牲还得要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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