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野场子的水平和苏城另外一处正规场地不能相提并论。
赵铁柱之前说过,正规场子里一次斗鬼下的赌注少说也是几千几万,若是赢了,一晚上赚出一套房子来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然而野场子不行,赵铁柱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抓鬼养鬼,如果赢了这么一场比赛,所获得的收益也不过一万两千块罢了。

这一万两千块若是到手,赵铁柱许诺要请我和熊猫跑到太湖上吃鱼。可惜的是赵铁柱这傻小子肯定不知道太湖上吃鱼到底多贵,我们三个人若是放开了吃,他这一万两千块只怕能被吃没了一半。

不过赵铁柱一定不会计较这些,他自称燕赵豪侠,平生最喜欢的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一点我是不会怀疑的。

然而现在看着擂台上手中握着一方砚台的杏黄色道人,我隐约觉得赵铁柱这一万两千块是没戏了。斗鬼就是一场豪赌,打擂的选手本身就是这场赌博的筹码,同时也是贼船上的同伙,身先士卒。

赢了,赵铁柱拿到一万两千块,至少够他挥霍一两个月,输了,赔上六千,今天晚上的宵夜和明天早上的早点都泡了汤,往后赵铁柱还不知道要饿上多少顿,才能迎来下一场豪赌的机会。

所以现在的赵铁柱非常焦虑,脖子上细细密密的全都是冷汗。

穿着杏黄色长袍的道人微微一笑,弯下腰,将手中的砚台放在地上,照猫画虎地也伸出两根手指弯曲,在砚台上敲了敲,之后两个人后退,将舞台留给两个阴森可怖的脏东西。

在他们两人离开擂台的时候,我隐约听见了一声京剧的唱腔传来。这声音似乎从砚台方向由下而上,缓缓飘入我的耳朵中。

赵铁柱脸色铁青,一双手抓住自己左右两边裤子口袋,嘴唇都变得苍白了。

他一定觉得自己输定了。

我轻轻走到他背后,低声问道:“要输?”

赵铁柱没忍住又爆了句粗:“**娘的!这杭州佬手里头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驴草的,这东西一个干掉我手上三个都绰绰有余。我还以为这家伙是个没脑子的过江龙,谁知道居然是个扮猪吃虎的老油条!”

赵铁柱气急败坏,眼看着就要扔出去六千块,这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看他住的条件就知道他手头拮据,六千块,那简直是要了这位燕赵男儿的命。

我不由得将注意力放在了旁边背包里的那双臭皮鞋上,只是不知道王腾云和这砚台里的脏东西到底哪个更胜一筹。

擂台上两位脏东西已经斗在了一起,这次两种东西都没有实体,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两团黑色的烟雾在不停撞击。

现场观众们都有点失望,他们更愿意看到的是有实体形态的脏物,就比如说刚才那个目光凶狠,表情阴森的小女孩。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和赵铁柱却能看出观众们看不出来的东西。

赵铁柱说的没错,砚台里的厉鬼的确算是个中翘楚,跟之前王腾云用来算计我的首饰盒里的古代老鬼有一拼。而赵铁柱手里头豢养的所谓“中等马”却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只厉鬼,看样子似乎没什么年头,有可能是当年小区施工队里惨遭意外丧生的冤魂。

两团烟雾不停搏斗,看上去像是龙卷风一般。

赵铁柱的脸色愈发难看,而对面那位从杭州过来的穿着杏黄色道袍的男人却得意的笑着,他似乎根本就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激动和喜悦,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羞辱一位手下败将来得更痛快了。

然而赵铁柱却恨不得过去暴揍一顿这位杭州佬,可惜野场子也有野场子的规矩,擂台上分了胜负,私底下就不能再结仇了。

第一场战斗很快结束,赵铁柱兵败如山倒,输的一塌糊涂。

穿着暴露的**女主持再度来到场上,一边热场,一边总结了一下刚才的战况。

围观群众大多都是来看千奇百怪的厉鬼的,内行人极少,对于他们来说,刚才的战斗实在无趣,简直就像是刮了一股沙尘暴一样,所以难免嘘声一片。

而就在这时,那位穿着杏黄色道袍的中年男人笑着望向赵铁柱,语气带着讽刺问道:“我这三战只用这一个脏物,绝不用其他新的,你敢不敢加注?”

如果说擂台赌博是一场化学反应的话,那么“加注”这两个字无疑就是催化剂。

中年男人笑容阴险,无疑就是想当着大家的面敲诈赵铁柱一笔。

他说三战只用这一个脏东西,听起来像是让着赵铁柱,实际上则是明摆着欺负人。他这一个脏东西何等凶猛?赵铁柱就算三个一起上都未必能拿得下,现在他要加注,岂不是仗势欺人?

**女主持添油加醋,看热闹不嫌事大问道:“对方提出了加注的要求,赵先生能否接受呢?”

赵铁柱狠狠瞪了一眼美艳动人,秀色可餐的女主持,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不说话。

现场少说百来号人看着,加注自己吃亏,白白便宜了杭州佬,要是不加注就是在外地人面前认怂,往后在苏城抬不起头来。

要钱还是要面子,这可是个大问题。

“柱子,加注怎么个加法?”我低声问道。

“就是单纯加倍,赢了拿两万四,输了赔一万二!”赵铁柱郁闷说道:“这孙子真他娘的阴!一看就是专门吃地头蛇的角色!”

我朝着不远处熊猫打了个眼色,熊猫点了点头。

“我们加注。”我对**女主持说道:“不过有个条件,我们要加三倍。”

“三倍?!”女主持脸颊泛红,激动不已,像是被男人伺候舒坦了一样:“赵先生的团队居然说要加三倍!”

赵铁柱一听也傻了,拽着我的胳膊问道:“小杨兄弟,你疯了?他这脏东西太凶,我手上可没有能对付得了他的啊!”

我笑了笑,低声说道:“你放心,我有。”

对面杭州佬也一脸诧异地看着我,问道:“三倍?你确定是三倍?”

女主持怕我不懂行情,给我解释:“赢了的话奖金是三万六千元,输掉的话则需要承担一万八千元的费用,您想清楚了?”

我看着女主持和杭州佬,淡定说道:“如果你们能接受,我可以加注加到五倍,如何?”

这话说得赵铁柱快晕厥过去了,拼命拉着我胳膊说道:“小杨兄弟,输了面子就输了,无所谓的,你别发疯啊!”

其实我心里头对王腾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说三倍那是为了给赵铁柱争个面子,说五倍则完全就是给自己打打气了。

好在杭州佬隐约觉得不对劲,没敢应战,怯生生说道:“三倍就行,五倍太多了,算了……”

女主持笑语嫣然:“好,那咱们就将赌注加到三倍,胜者可以获得三万六千元的奖金!”

现场的群众被这次加注搅得热血沸腾,其中有几个老观众纷纷喊出了赵铁柱的名字,看起来不管今天的结果是胜是败,赵铁柱的招牌还不算砸了。

不过赵铁柱现在的脸色可不算好看,输了的话那就是扔了一万八千块,赵铁柱估计全部身家也没这么多。

他紧张问我:“小杨兄弟,你真靠谱么?”

我拍了拍他肩膀:“甭害怕,要是今天输了,罚金我帮你掏!”

说到这里,我抬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熊猫,说道:“熊猫,麻烦帮我把皮鞋拿出来。”

熊猫大踏步走来,从背包里拿出一双沾着泥、带着血、臭不可闻的臭皮鞋来交给我。

我轻轻将这双皮鞋放在擂台上,对着不远处一脸茫然的杭州佬说道:“那咱们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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