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动静越闹越大,路上驻足的行人和从酒楼里出来看热闹的人不一会儿就将店前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先前坐在邻桌的那名太虚女弟子刚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不禁掩口轻笑,高声附和道:“就是就是,你们先打了人,不道歉也就罢了,还让这位小哥赔钱,真不知道你们酒楼是怎么开起来的!”
人群中,跟在她身后出来的男弟子拉了拉她的衣袖,正sè道:“算了师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师兄你别管!”那年轻女子小嘴一撅,挣开他的手,从身上取出一个丹瓶倒出两粒药丸儿,俯身给地上的乞儿服下,心疼道:“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也下得去手,若不是遇到我们,这孩子八成就没命了!”

“可不是嘛,还是这姑娘说话在理。”陆逢源见自己这边有了帮手,更加理直气壮了,面目嚣张的指着伙计的鼻子,跳脚道:“去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小爷倒要和他理论理论!”

“对,把掌柜的叫出来!”

围观的众人里面,也不知是谁cāo着一副公鸭嗓喊了一句,紧接着便引来一片附和之声。陆逢源听着这声音耳熟,踮脚一看,就见人群后面赵老头儿正捏着喉咙上蹿下跳。看到陆逢源的眼神投过来,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是谁要找我?”事儿眼看就要越闹越大,这时掌柜的闻讯,恰好从店里滚了出来,之所以说是‘滚’皆因他长的实在太胖了,肥头大耳,身子就跟个肉球儿似的,若是拿针一捅,说不准还真能爆了。

“各位都先散了吧!”他一来先是朝四周拱了拱手,把众人遣散,然后转过身,眯着三角眼上下打量着面前没走的这几位: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以他的眼光当然能看出这两拨人明显不是一伙的,这一老一少还好说,一个半大孩子,一个臭算卦的,想必翻不起什么风浪,应该不难打发。唯独这一男一女,来头不小的样子,他不敢轻易得罪,上前赔笑道:“哟,两位客官,出了这档子事儿打扰了您二位的雅兴,实在对不住,这样吧,这顿就算小的请二位的,您二位回去随便用,把外面的事儿交给小的来处理。如何?”

掌柜的话说的客气,那年轻女子却不给面子,一脸厌恶道:“本姑娘才不稀罕,我就是和那位小哥一样看不惯你们欺凌弱小,以后请我们来我们也不进你们这黑店,师兄,我们走!”说完跺了跺玉足,往掌柜脚下扔下一锭银子,拉起身后的年轻男子扬长而去。

旁边的陆逢源一看银子落地,反应极快,三步并作两步急冲上前使了个海底捞月,将那锭银子一把抄在手中,当着掌柜的面吹了吹上面的微尘,唏嘘道:“这姑娘也真是的,银子多也不能乱扔啊,万一砸到小孩子多不好!”

“那是给我的....”掌柜的胖脸使劲儿抽了抽。

“谁说的?这明明是小爷我捡的!”陆逢源赶忙把银子踹进怀里,问身旁的那算卦的赵老头儿:“老爷子,这人怎么比我还贪财?您刚才也看见了,这银子是不是我捡的?”

“不错!贫道亲眼所见!”赵老头儿连忙点点头,还不忘借题发挥:“掌柜的,这可就是你不地道了,地上的银子谁捡着就是谁的,怎么能乱说呢?再说你刚才也同意要免了那两人的饭钱,所以,这钱就算是给,那也是给我们的!”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没有异议了!”陆逢源两手一拍,凑到掌柜的跟前,道:“银子的事儿咱就此揭过,现在说说你们打伤我贵客的事儿。掌柜的,依您的意思,您看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说方才那锭银子还算是明抢的话,那接下来就纯粹属于敲诈了,掌柜的看着他无赖的嘴脸,怒火中烧,恨不得将把这臭小子一巴掌拍死,不过考虑到此刻是在街上,他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yīn森森道:“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陆逢源云淡风轻的拍拍掌柜肥厚的肩膀,笑道:“我给您个面子,汤药费就免了,您再去店里给我们三人摆上一桌,要全上招牌菜,酒也不能少,我们吃饱喝足,这事儿就算两清了!”

“好,没问题!”掌柜的生生吐出这几个字,明明气得咬牙切齿,脸上却偏偏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楼下人多,二位还是楼上雅间请吧,酒菜一会儿就齐!”

“好说好说。”陆逢源也不矫情,俯下身将地上的乞儿扶了起来,可这小女孩实在伤得不轻,再加上原本腿上就有旧疾,脚踩在地上根本使不上力,陆逢源只好抱着她缓缓走上台阶,一进店门,怀里的女孩儿看见店里的伙计显得很是后怕,身子吓得直发抖,陆逢源心里一酸,安慰道:“没事,他们不敢再动手了,到上面该吃吃,该喝喝,吃不完还能拿,吃穷他个老王八蛋!”

旁若无人的一句话,掌柜在后面却听得一清二楚,他硬是忍住没有出声,只是那张紧绷的胖脸愈发的紫了。

亲自把三人让进了楼上雅间,掌柜的这才找个借口关上门走了出来,然后招手叫来一名伙计,附在他耳边,恨意滔滔道:“先给里面的上酒,顺便往酒里给他们加点料!”

伙计立刻会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放心吧掌柜的,保证他们三天三夜也醒不来!”

“嗯,去办吧!”掌柜的低声吩咐下去,转身又回到雅间,室内正冲门的地方摆着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赵老头儿正坐着为那乞儿推拿活血,陆逢源则拿了双筷子坐在对过百无聊赖的敲击桌面,见掌柜去而复返,抬头大声嚷嚷道:“掌柜的,菜怎么还没上来?”

“且让这兔崽子再嚣张片刻,待会儿麻翻了有你好受的!”掌柜的心中恨恨的想着,脸上却故作为难道:“菜嘛...后厨正在准备,要不给您先上酒?”

“那还不快去!”赵老头儿一拍桌子,像撵狗一样不耐烦的摆摆手:“赶紧赶紧!”

“老爷子,酒您不是刚喝了嘛,还是等着上菜吧。”陆逢源往下拽了拽赵老头儿的袖子,然后慢条斯理的把手中的蹄膀撕开分成两半,一半递给身边的小丫头,另一半递到赵老头儿面前,道:“拿这个您先垫着点儿。”

赵老头儿似有所悟,接过蹄膀咬了一口,不动声sè的坐了回去。

掌柜的没办法,只能先上菜,各sè佳肴刚一摆上桌,陆逢源先每样尝了尝,然后大呼美味,其余二人一听,谁也不甘落后,一阵风卷残云,如饿死鬼一般胡吃海塞,吃相简直令人咋舌。可奇怪的是,唯独桌上那壶被下了药的酒,三人竟然丁点没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掌柜的一直在旁边候着,心里着急,待到他们吃饱喝足,他走上去亲自把酒倒一杯出来,双手敬到那赵老头儿面前,高举道:“这位道爷,请了,这杯酒是给您赔罪的。”他心里倒是打的好主意,寻思着几人里面也就这老家伙身上还带有兵器,索xìng就先将他药翻了再说,至于剩下的两个小毛孩子,柔柔弱弱的,还不是手到擒来?然后再把他们卖出去大户人家做苦工,基本上这桌菜的本钱也就回来了,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可谁知,这酒是递给去了,那老头儿却硬是没接,此时正微闭着眼拿着根儿竹签儿在那剔牙,对眼前的酒楞是看也没看。

掌柜的心焦不已,捧着杯子又往前送了送,大声道:“道爷,您倒是喝呀。”

赵老头儿皱了皱眉,不满的瞧了掌柜一眼,这才把酒接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悠悠道:“酒是好酒,只不过如此佳酿,岂能贫道一人独享?”他嘿嘿一笑:“掌柜的,不如还是把门外的几个伙计叫进来一起喝吧!”说完,手一松,酒杯‘乓啷’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随着酒杯落地,门外呼呼啦啦挤进来一帮凶神恶煞般的伙计,各个手持棍棒,堵住了房门。

掌柜的顿时有了底气,伸手一指,怒吼道:“将这几个无赖给我拿下!”

众伙计在外埋伏多时,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如今掌柜的一发话,全都抡起棒子,纷纷朝在座的四人拥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赵老头儿不屑的冷哼一声,轻描淡写的挥挥袍袖,一道闪烁着金光的长长匹练霎时间由衣袖内激shè而出,如金龙狂舞,绕场一周,然后再乍一收紧,眨眼功夫就将攻上来的几人绑成了粽子,华光散去,几名伙计这才看清,那匹练竟是一道长索,上面纹着玄奥的金sè咒文,显然不是凡物。

掌柜的见此情形,自知碰上了铁板,yù下跪求饶,但他一身肥膘想要做到这点委实不易,只能扑通一声,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博取同情:“道爷,哦不,仙长,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求您饶命啊!”

几经哭求,赵老头儿终于脸sè稍缓,收了法宝,瞪起大眼盯着掌柜问道:“以后还敢不敢恃宠而骄了?”

陆逢源正在位子上饶有兴致的看戏,听赵老头儿问出这么一句,险些笑岔了气,忙出声提醒:“老爷子,是恃强凌弱!”

“啊,对。恃强凌弱!”赵老头儿丝毫不以为耻,又加重语气问道:“还敢不敢了!”

“啊......小的知错了。仙长饶命啊!”掌柜的本就受惊非小,一看那架势,哪还敢说半个‘不’字,头磕得那叫一个响亮,身上肥肉也跟着颤巍巍的,模样相当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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