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季如风宣布的这个结果如打雷般击穿了周扬的脑海。

他的面sè依然平静,可是内心却翻滚起来。

他猜到了结果,却不曾想到是这样一个过程。

眼前,这个令他崇拜了十年的宫主,居然是这样一个霸道,专断蛮横,任意妄为之人,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他竟然就让自己背着这个莫大的黑锅,忍受着光明宫所有人的责骂,心有不甘的离开这蜀山之巅。

周扬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难道在这个崇武的世界里,一个不能修习武道之人就这样如同蚂蚁一般,被人踩在脚底;如同臭虫一般,被人痛骂;如同老鼠一般,人人追打;如同傻子一般,任人摆布。

而这些事,他连一个不字都不能说,只能甘心忍受,在心中留下了这无尽的屈辱。

“啊……”

一声惨烈的尖叫声从周扬口中发出,随即愤恨满胸,心力交瘁的他就这样晕厥的过去。

见到周扬就这样晕了过去,虚衍嘴角略微上挑,颇带些嘲讽的意思,满脸都是鄙夷的神sè,心说:果真是个废物,这样都能晕过去。

其实,周扬内心真正的心情又有谁能够明白。

“宫主,他晕过去了,怎么办?”

说话的同时,虚衍的神sè忙由刚才的鄙夷转成的尊敬,嘴角上还挂着一丝笑容,只是这种笑容不在是刚才那种嘲讽的笑,而是变成了一种谄媚的笑。

小人的嘴脸在虚衍身上显露无疑。

此时的季如风依然如同刚才那般,镇定自若,毕竟是一个废物弟子,即使是死了,也丝毫无法影响到他的心境。

他只是眼皮略微的抬了一抬,看了看晕倒在地上的周扬,随即冲虚衍摆了摆手,说道:“虚师弟,把他抬回自己的住处吧,只要他在一月之内下山,就不要难为他了,我累了,要歇息一番,你下去吧。”

话语声穿过虚衍的耳朵到达他的脑海,虚衍心中咯噔一下:这还是自己的师兄吗,他做事可是从不手软啊。

不过他也不敢向师兄发问为何要这样做,只是招呼了殿外的两个弟子,将周扬抬回住处,而后他向季如风做了个揖,徐徐退出了苍穹殿。

季如风为何会这样,因为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个迟暮之年的老头子罢了,早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做事的那种热血,那种豪情,那种决绝,他老了,心xìng已不再如年轻时那般凌厉;他老了,对昔rì的权力已不再如年轻时那般热衷;他老了,也许属于他的时代就要过去了,是时候该放手了。

……

暮chūn时节的傍晚,chūn风依旧凉爽,凉爽的风吹过那平静的水面,顿时间波光粼粼,如细语倾诉般。

周扬已经醒了,已经醒了很久,自从醒了之后,就坐在这屋前的台阶上,一动不动。

十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一段长久的时光。

对于周扬来说,这十年是希望与绝望交织揉搓的十年,是饱受凌辱与坚韧不拔的十年。

想想自己就要离开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尽管在这里有无尽的屈辱,绝望的横生,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培养出坚韧不拔的意志,永存希望的内心,和一份无论承受怎样的打击都能保持的一份豁达心态。

十年的时光足矣让自己对这里抱着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一个月,自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一个月,也足够他把这里的一切都印在脑子里了。

……

时间总是如流水一般,任你怎样攥紧,都把握不住,它无sè,无形,无味,但它却能带给人各种各样的东西,如欣喜或是悲伤。

此时已由暮chūn时节来到了初夏时节。

世间万物又开始发生着各种变化。

一个月的时限,也已经来到了最后一天,明天,周扬就会踏上自己的另一段人生旅途,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周扬,来到了那座他最经常去的那座望山亭中,那里是除主峰之外,海拔点最高的地方,在那里,他能尽可能的看清这光明宫的全貌,还有那九十九座山峰。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了周扬的床头,他起身下床,揉了揉眼睛,好让自己更加清醒。

之后,他飞快的穿上衣服,简单的洗了把脸,拿起昨夜已经收拾好的东西来到了通天之路入口处的‘天碑’之前,猛然间心有所感,忙拿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在天碑上深深的刻上了两行字:

终有一天,踏破天阙。

这八个字刻得真可谓是:飘若浮龙,矫若惊龙,铁书银钩,冠绝古今。其中之气势更是如同jīng光shè云般大气磅礴,其间的志向更是如龙游九霄般雄壮威武,冲破云霄。

单看着几个字任谁都猜不出会是一个年仅十七岁的武道废柴所刻。还以为是出自某一位武道高人所写。

刻完这八个字,周扬重新将匕首别回了腰中,回头又满怀深情的看了一眼这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尽管心中依然有万分的不舍,但他还是转过身昂首挺胸,顺着这通天之路下山而去。

走上了这通天之路的周扬,心情与十年之前正好相反,十年前登上这条路的他,饱含如云霄般的雄心壮志,而如今踏上这条路德他,真可谓是道路依然,心却茫然。

他一步一步的向下走着,每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真可谓是步步诛心,但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不知多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走过了多少路程,而此时周扬的心中,却觉得畅快了很多,再也没有那种踌躇的心态。

“啊”的一声尖叫传来。

却是周扬因不小心一脚踏空,导致身体重心丢失,愣是滑出了这通天之路,顺着路旁的陡峭山崖滑了下去。

此时的周扬没有惊慌,而是将全身的力量集中于手上,好让自己能够抓到某块乱石,阻止这快速下滑的身体。

但这山体早已是青苔密布,甚是湿滑,周扬中途的确是抓到了几块乱石,但由于乱石的湿滑和身体自身巨大的惯xìng,终究没使自己停止下滑。

难道,难道自己注定了便是这身死人灭的结局吗!

不,我不接受。

无尽的苍天,你将我的命运如此安排,但我偏偏就不服从与你。

我自己的命运,只能够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知是不是周扬的这番话感动了上天的缘故,身体顺着这悬崖滑了没多久,便落在了山体突出的一块平台之上。

但周扬自己,却因为自己孱弱的身体在这滑行的过程中所耗甚巨,再加上刚才那般声嘶力竭的呐喊,落地之后便不省人事。

不久,周扬便被山中那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唤醒。

他努力的使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身体上的伤口因这动作有疼痛起来,弄得周扬好一番蹙眉,轻哼。

他努力的使自己的眼睛睁大睁圆,然后四下里看了看,好让自己清楚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猛然间,他在山体上发现了一处洞穴,那洞口旁长满了一种绿sè类似于藤蔓一般的植物,藤蔓之上还零星的点缀着几朵红sè的花朵,洞口很小,仅能容一个人进出,其余再无他物。

进还是不进,这是一个问题。

周扬思考了半晌,决定还是进去探查一番,不管里面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但有一点他可以可定:无论如何,也比自己饿死在这平台之上要强。

既然已作出决定,他忍着全身的剧痛,咬着牙,缓缓地站起了身子,慢慢的踱着步走向了洞穴。

出入洞穴,一片黑暗,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用手扶着这洞壁继续前行。

约莫向前行进了一个时辰左右,顺着洞壁拐了个角,周扬的眼和嘴便已都张成了‘o’型。

“这,这哪是一个洞穴啊,这里分明就是自成一方世界啊!”周扬自然自语着,整个人如呆子一般站在那里。

确实,这里的景sè太美了,美得让人觉得有些虚幻。

一条宽阔的江河从中淌过,河上架着两三座木板桥,河的左边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上长满了各种花草,其上还伫立这几座建设的独具匠心,鬼斧神工般的凉亭与宫殿,这些人为的建筑却丝毫没有影响这些自然的景物,二者之间仿佛已经合为一体,浑然天成。

河的右边有几座起伏的山峰,山峰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数木,每棵树木大约都有合抱之粗,长得甚是茂盛,树林中夹杂着各种动物欢乐的叫声。

这一眼望去的景sè,已然以让周扬惊呆:这,这的景sè就连那号称人间仙境的蜀山之巅都是拍马不及的。

他的双手放开了扶着的石壁,沿着这条江河向前一步一步走着,他走得很慢,而且眼睛无丝毫停歇般肆意的看着这些美景,脸上满是陶醉的神sè。

慢慢的,他走到了第一座木板桥处,桥头立着一块石碑,上面依稀还有着些字迹,只是看不太清了,他急忙走过去,用手轻轻地在石碑上拂拭了几下,四个大字跃然于碑上:

水月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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