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在马悦给顾客按摩时,趁着浩阳一个人在休息室里,马父从外走了进来。“小郭。”马父招呼了一声。浩阳连忙起身道:“马叔,下一盘?”马父和浩阳寒暄了一阵,然后玩笑着问:“小郭,有女朋友没?”浩阳不知道马父这玩笑里有没有别的意思,想到马悦平rì对自己的好,会不会是她把父母搬出来套自己的话的?如果是那样,自己就不能乱说,别再给马悦有任何的错觉了。
“不瞒马叔,我已经结婚了。”马父吃了一惊,他盯着浩阳足足看了好几秒,心里一个劲的埋怨:“悦儿啊悦儿,人家都结婚了,难道你还不知道?”

进休息室来拿东西的刘妈,正好听到浩阳的话,她笑着说:“郭师傅,你又在开什么玩笑呢,还敢说自己结婚了,那是不是应该把喜糖补上啊?”

马父反应过来也跟着笑了起来:“小郭,我要问你有没有孩子,恐怕你都敢说有。”浩阳心说,还真就有,不过不是我亲生的。“这个也快了。”浩阳一脸的认真。

刘妈大笑着出了休息室,路过按摩房时,小张叫住了她:“嘿哟,刘妈,你这是中彩票了吗?笑的这么开心的!”刘妈忍住笑说:“郭师傅在休息室里跟马先生说他结婚了,还说很快就有孩子了,这孩子太能吹了。”几个按摩师都大笑了起来,只有马悦心里不停的暗骂:“你个死浩阳,给我爸爸说这些干吗的,他可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他要当了真,以后就会留下不好印象的。”马悦真恨不得立马就冲进休息室里去狠狠的揍浩阳一顿。

晚饭后,马父和马母离开了按摩店,这让马悦长出了口气。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大家都在忙,而自己和浩阳休息的时候,马悦总算是可以找浩阳理论了。

“郭浩阳,你下午跟我爸爸都说了什么?”听着马悦气势汹汹的问话,浩阳不知为何居然有些胆怯,好在已经有了思想准备,才不至于手足无措。“没有说什么啊,就是随便聊了聊啊。”“随便聊了聊?”马悦的声音还是很大:“你不是说你结婚了吗?还说你很快就有孩子了?”浩阳沉默了会,然后认真的回道:“是的,我是那么说的。”“你个猪头。”马悦冲到浩阳身边:“你什么时候结婚的,那个女人是谁?你说啊,这种玩笑你也敢开?你说啊,你回答我啊?”

浩阳感觉到马悦急切的呼吸就吹在自己的脸上,他好像看见了她那着急的、愤怒的表情。浩阳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有些酸楚、有些无奈。“悦姐,我知道你对我的好,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有的事情你确实不知道,如果你愿意听,我就都告诉你。”浩阳说着,轻轻的握住了马悦的手。

马悦忽然有些紧张和害怕起来,她第一次见浩阳如此的认真,他的声音那么的沉稳,丝毫没有一点在开玩笑的意思。马悦感觉到浩阳的手在轻轻的颤抖着,感觉到他的手指有些微微的凉。

浩阳走到门边,确定门是关好了以后,这才转身把马悦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浩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比痛苦的、无比无奈的长叹了一声,然后用他那低沉的声音,将一年多以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说给了马悦听。听着听着,马悦开始惊讶,接着是痛苦,最后是哭泣,直到泣不成声。

马悦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点不了解浩阳,一点不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居然承受着如此大的心理痛苦,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浩阳那么爱发呆,那么爱唱那些苦涩的忧郁歌曲。原来,他的世界里,背负着那么多的压抑和痛苦,承受着那么多的心理负担和无法抗拒的悲哀生活。马跃靠在浩阳的肩头哭的很伤心,她反反复复的重复着:“浩阳,你太傻了,你太傻了,对不起,对不起,,,”

浩阳没有去安慰马悦,他只是安静的靠在沙发上,任凭马悦的泪水润湿着自己的衣裳。浩阳没有哭,虽然他很想哭,很想让泪水带走一些忧伤,可是泪水就是流不出来,好像那些忧伤不肯离开他的身体似的。但他的心敞亮了,对于马悦,他没有任何的秘密了。

马悦停止了哭泣,她对浩阳说:“浩阳,既然这么不幸福,你为何还要坚持,离婚吧,让我们在一起吧。”

浩阳痛苦的摇着头:“我现在没有理由离婚,我们郭家有家规的,赵云再不好,她没有犯什么错,我没办法开口。”

“这都什么年月了,你还相信什么家规?”马悦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当初你们家里让你结婚冲喜,那本身就是没有道理的。”

浩阳说:“话是这么说的,可我爷爷对我很好,那个时候我没想太多,我以为我结婚,真的能换回他的健康,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答应的,就算现在这段婚姻很不好,我也没有后悔过。”

马悦抱着浩阳的胳膊使劲摇着:“别傻了,难道你还要用你的一生来承受这段本不应该有的婚姻吗?”

浩阳伤感的说:“人活着就是为了承受的,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总有些东西会压着你。”

马悦柔柔的说:“那个家,你不喜欢就别再回去了,你就永远留在běi jīng吧,我们一起好好的经营这个按摩店,就让遥远的那些东西自生自灭吧!”

浩阳将头无力的靠在沙发上,他的心里胸cháo澎湃着,他不可否认自己渴望现在的生活,这么安详,这么惬意,如果答应马悦说的,那以后的生活会比现在更好,至少自己不用面对不想面对的人,至少不用害怕兜里没钱,至少不用担心会寂寞。“可是自己能答应吗?”浩阳在心里反复的问着自己。“当然是不能的,自己已经结婚了,这对马悦既不公平也不负责,那样自己的舒适和幸福将会被打折,会背上歉疚过rì子,那样的生活,除了物质更好一点,还能比现在好多少?”幸福和愧疚,承受和坦然,浩阳觉得还是应该选择后者。

“你说话啊!你说话啊!”马悦又不停的摇着浩阳的胳膊。浩阳轻轻的拍了拍马悦的肩:“悦姐,不要再为难我了,我的心已经很难受了。”浩阳起身来到了窗边,他抬头望着窗外,好像要看到夜空里的星光,可他的视线里除了黑还是黑。

“马叔叔跟我说了,他们给你找了个对象,还跟我说了那人的情况,我觉得是很好的……”马悦不等浩阳说完,她走到浩阳身边说:“好不好是我说了算,只要你答应,我立马就打电话给我父母说我不和那人见面了。”“千万别那么做。”浩阳轻轻的叹了口气:“就算我现在答应你,你父母也不会同意我们的。下午的时候,你爸跟我说了很多,那些话都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他们很反对你找一个盲人生活,何况我现在还有婚姻,这种事情能儿戏吗?”

马悦沉默了,她知道浩阳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而自己又怎么去说服他们呢?仅仅就说自己爱浩阳?别看马悦平rì里对生意和管理按摩店很在行、很有魄力,可她毕竟也是一个女人,一个其实很脆弱的女人,甚至很多时候都无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的女人。

“我们真的就不能在一起吗?”马悦惆怅的问。浩阳淡淡的一笑,笑的有些凄凉:“如果是爱人,今生注定无缘了!”马悦的泪水又夺眶而出,她站在浩阳的身前说:“抱抱我好吗?”浩阳有些犹豫,他还从来没有抱过女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势去拥抱她,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拥抱她的资格,他不知道自己在抱着她的时候,会改变多少拥抱以前坚决的、肯定的想法。

“抱抱我好吗?我想得到你的安慰,哪怕就一次!”马悦又喃喃的说,语气近乎于哀求。浩阳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将满脸泪水的马悦拥入了怀中。瞬间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同时将两个人紧紧的包裹着。那是幸福吗?那是温暖吗?那是爱情吗?两个人的心里都在反复的问着。可浩阳在抗拒,抗拒那种从未有过的感受,那样的感受太奇妙、太美好,太让人不忍心再将自己的手收回。马悦在体会,体会他的温度,体会他的力量,体会他心跳的频率,她觉得被他抱着是那么的美好,美好的如同冬季置身在温暖的阳光下一般。

长久的,两个人谁也没说话,都沉浸在一种难言的美好幻觉中,当然了,那美好的幻觉里同时也带着丝丝的苦涩,当那幻觉结束以后,一切的一切,又都将会结束而回归到原有的状态。所以,两个人都很珍惜,珍惜这可怜的、悲伤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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