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匆匆忙忙赶到玉皇山庄,孟皓然领着陈子昂沿曲折石径七弯八拐一阵紧走。刚睹玉皇山,便遥指山下高坡处一青砖碧瓦小楼道:“就这栋。”
“我上次来没见这里盖楼啊。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自上次买别墅失算后,为免心里添堵,陈子昂每次开车都绕开玉皇山庄。现在突然发现原来绿sè苍莽的山前多了一栋小楼,不禁大为讶异。

“原来是没有规划,这是后来加的。”

“好端端的山被挖掉一块,真是可惜。他们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是怪可惜的。”孟皓然笑道,“不过你就是借他一千个胆,金鼎也不敢挖山盖楼。”

“这不就盖了?!”

“这楼是盖了,可这山不是挖的。”孟浩然微微一笑。

“不是挖的还是自己垮的不成?”陈子昂白了孟皓然一眼。

“你说对了!这山还真是自己垮的。”孟皓然又是玄妙一笑。

“这山都多长时间了!早不垮晚不垮,偏偏这个时候垮?”陈子昂惊道。

“你又说到点子上了!这山垮得就是有点邪乎。”孟皓然愈发气神秘兮兮。

陈子昂被一句一句赶得好不耐烦,恶声道:“别卖关子了!故弄玄虚搞得风水先生似的——痛快点!”

“这话说起来有点长。”孟皓然忙道,“是这样,按规划,这山前的十几亩空地原本是块休闲绿地。可眼看着这山庄快要建好的时候,我姨夫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老板来了......”

“这还用做梦吗?”陈子昂嗤道,“老板视察在建项目再正常不过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孟皓然一通大笑,随即问陈子昂,“金鼎的老板你知道吧?”

“一省首富谁不知道,你当我白痴啊?”陈子昂翻了白眼道,“听说孙悟满这人很怪异。”

“嗯,你又说对了。”孟皓然忍不住赞许地拍了一下陈子昂的肩膀,接着道,“这人还不是一般的怪异。这其他的怪异之处我以后再跟你讲,现在只说与这有关的——这孙悟满原来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一个项目不彻底完工,他从不进工地。可这次也不知道他脑袋哪根筋绊牢了,玉皇山庄刚结顶,绿化工程还没开始,他突然事先一点招呼不打就冒了出来,而且是一个人,大有微服私访的味道。这与他以前每次外出恨不得将清洁工也带上的作派大相径庭。所以我姨夫一见到他就怔住了。”

“这人果真不是一般的怪异。”陈子昂惊讶道,“那他对工程放心?”

“这还用你替他担心!他招绝着呢:每个工程彻底完工后,他会带一二十个聘请的专业人士来,而且每次很多面孔不一样。这些人来了就干一件事,他们会像防暴犬一样嗅遍工程大大小小每一个角落,然后现场对工程质量各自记名打分。如果统计出来质量总分低于八十分,对不起,项目经理立刻走人;如果质量分在八十分至九十分之间,项目部按工程总造价的千分之一提奖金,多一分加零点一个点;九十分至一百分之间则按千分之二提奖金。你想想,这样的奖罚措施,谁敢拿质量问题开玩笑?”

“他就不怕项目经理和打分的人串通起来?”

“所以他经常换面孔,而且还要记名打分。再说,打分也是有奖罚的。”

陈子昂惊得嘴都合不拢了,“打分还怎么奖罚?!”

孟皓然细道所以,“总分出来后,凡打分的人,与总分越接近则奖金越高,听说数目还不菲。和总分比较,打分最高的和最低的则不再录用。”

“那打分的人如果相互串通呢?”

“打分的表格有上百个细项,而且全程有人监督,你怎么串?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别人表面上答应和你串通,而背后不会yīn你?”

“这到也是。”陈子昂听了连连点头,戏道,“也就亏孙悟满能想出这种办法。难怪他顾不上去工地,敢情整天忙着寻找打分的人呢。”

“刚才说开了,现在再说回来。”孟皓然接着娓娓道来,“这孙悟满前脚刚踏进玉皇山庄,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就毫无征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你说怪不怪?

这孙悟满自打二十岁那年因淋雨大病一场捡回一条命后,就落下了天yīn躲三分的毛病。但凡下雨,哪怕是天要塌下来,他也是不出门的。据说他老丈人去世时,他刚好在离丈人家仅一里多路的一个朋友家谈事。就因为天下雨,而且是毛毛雨,他硬是没去奔丧。这毛毛雨一下就是三天,他也就在朋友家里呆了三天。直到第四天雨停了,他才火急火燎地赶到老丈人家。等待他的自然是老丈母娘的一顿臭骂,老婆还差一点为此同他离了婚。

可这次到玉皇山庄后,面对瓢泼大雨,他不仅不躲,反而兴致勃发地要我姨夫和他一起冒雨观山景。你说邪乎不邪乎?

这还没完哩,俩人淋得像落汤鸡似的从山上下来,孙悟满见山脚溪水潺潺,觉得白白流掉实在太可惜,就突发奇想想把山前的那块绿化用的空地挖成一个小湖。这样,一来可以蓄住溪水,二来也令山庄景致更加宜人。

于是说干就干,也没打更改规划报告,第二天孙悟满就自作主张调来挖土机挖了起来。待挖到离山脚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挖机司机发现挖不动了,就下来看,原来是一块形状像瓜子一样的大石头卧在那里。便问在一旁指挥的孙悟满要不要把石头挖了。孙悟满跑来对石头踢了一脚说,留着干什么?——挖!

这一挖不打紧,可怪事立刻就来了。挖铲刚带动一下石头,只见山腰倒了两棵树;再带动一下,又倒了几棵树;等到挖机一加力将石头翻过来,只见半面山坡‘哗’的一下就塌了下来。吓得孙悟满和司机连滚带爬一口气狂奔了百余米才敢停下来。

这一下祸闯大了!你想想,擅改规划、挖地造湖,而且挖塌一大片山,这还了得!

马上,市里知道了;接着,省里知道了。一通严厉斥责后,勒令金鼎集团立即将垮塌的山体和挖陷的地面恢复原状。

这下可苦了孙悟满,地面恢复倒还容易,把土填回去就得了;可垮塌的山体要想恢复原状谈何容易。孙悟满亲自指挥施工队,又是填土方,又是堆石头,又是灌水泥......各种办法使尽,就是不管用:你今天刚恢复一点,第二天早上一看又垮了——屡试不爽!

起初市里省里不信,就派人盯着孙悟满的手下弄了几次,见确实如此,也就没再让孙悟满劳命伤财、强行恢复。孙悟满这才逃过一劫。不然照此下去,他即便把金鼎集团搭进去,也未必能把这山体恢复过来。

不过罚款是免不了的,省市两级同时开罚单,结果,孙悟满一时心血来cháo,让金鼎集团白白丢了两千五百多万。

这还是小事,反正金鼎集团有的是钱,两千五百万相较它近千亿的资产而言,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孙悟满根本没放在心上。

现在真正让孙悟满痛苦万分的是他那只踹过石头的脚。这脚当时还没什么,可第二天早上就不对了,只见它肿得像象蹄似的!

这下可急坏了孙悟满。他遍访名医,什么中医西医江湖郎中全看过,都摇头;四处求药方,什么中药西药土方偏方,只要找得到的,全试过,不管用。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说是用一百一十岁以上老人的大便敷敷也许管用。

于是他派人全国拉网式寻找,最后总算是在湘西一个山旮旯里找到了符合标准的老人,然后花了二十万买了一泡大便回来。结果一敷,呵!还真管用!这肿第二天就消了。

可还没等孙悟满脸上的笑容褪去,这更大的麻烦又来了。原来,这脚肿是消了,可不能穿鞋,丝袜也不行,反正脚上不能套东西。一套上东西脚就痛,而且是钻心的痛!

于是孙悟满又像替脚消肿一样什么法子都使尽,却就是不管用。情急之下,他又想起百岁老人的大便,便又差人去买。

老人的家人见来人求便心切,就涨了价,要三十万一泡。还说见你是回头客,五折优惠,不然要六十万一泡。

去的人不敢做主,就打电话请示,被孙悟满臭骂了一顿:三百万一泡也要买回来!挂电话之前又交待别忘了带一泡小便回来。去的人便又花五万买了一泡小便。

孙悟满满怀希望敷上花三十五万买回来的偏方,却一点效果也没有。那脚还是老帖一方,穿鞋就钻心地痛。没办法,他现在只好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溜溜的。到哪儿都这样。据说,年初去běi jīng领玉皇山庄的鲁班奖时,也是一只脚穿着铮光瓦亮的皮鞋,另一只脚光溜溜的。唯一与平时不同的是,孙悟满为了避免腿下一白一黑太惹人眼目,特地将光脚丫也刷了黑鞋油。”

真是天方夜谭!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怪诞之事!听罢孟皓然绘声绘sè一席讲述,陈子昂笑得肝肠寸断。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拉了他朝山脚的别墅走去。可心里还是将信将疑,便问:“你不会是给我讲故事吧?”

孟皓然冲陈子昂诡异一笑,“看完别墅去我姨夫那里,就知道我没有骗你。”

“怎么讲?”

“因为他现在也是一只脚穿鞋,一只脚光溜溜的。”

陈子昂惊愕不已,“怎么,这脚痛还传染了?”

“哪里!和领导保持一致呗。”孟皓然嘴角轻撇。见陈子昂不信,又说,“不光他,现在金鼎集团上下近万人,不论男女,上班时全这样——一脚穿鞋,一脚光着。”

“孙悟满的要求?”

“当然不是!”孟皓然解释道,“起初是他身边的人怕正常穿鞋走路老板见了心里难受,就学他,也可以顺带表一下忠心。慢慢就传开了,最后整个集团都这样了。”

“孙悟满没有制止吗?”

“起先他说了几次。可善于察言观sè的手下发现老板嘴里虽然制止,心里却是喜欢,就没将鞋子再穿回去——现在更不会了。”

“为什么?”

“我估计孙悟满现在已经把光脚当成了考察员工是否忠心的一种标志,谁还敢穿回去!说不定以后他们招聘人才时,第一句问话就是‘你能做到上班时光一只脚吗?’”

简直太荒唐了!陈子昂笑得就差揪掉一撮头发,“那冬天怎么办?”

孟皓然哈哈大笑,“这还不简单!全部猫在办公室,实在太冷就集体放假。”

“这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企业奇观!”陈子昂感到匪夷所思。

“也未必!”孟皓然嘴一撇,“听说金鼎总部所在地青城,现在有些公司连一只鞋也不穿,全赤脚大仙。”

“为什么?”陈子昂大惑。

孟皓然哼道:“向名企学习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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