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娅灵灰入葬的第三天,纳瓦尔神殿。
几天来,随着圣女回归,光明重现,整个庞贝城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各山峰仅存的几千王族居民分批前来神殿朝拜圣女,场面极为热烈。巍恩与文森特虽想尽快离开庞贝,但芬妮身份重要,根本无法离去,加之南丁建议,大病初愈的萧特还不适合路途的颠簸,众人无奈,只得留在圣城中,暂时歇息几天,兰宁则派人离开庞贝秘密打探消息。

这天午时,巍恩、文森特等人坐在神殿后侧休息室里,正焦急地等待着。忽然,客厅大门一响,两个人快步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男子,他的名字叫雷蒙,是接替露西娅神职的王族祭祀,身披红色甲胄的兰宁跟在雷蒙的身后,一脸严肃。

看到他二人,众人全都离开了座位,站了起来。雷蒙走到大家的面前,道:“各位请坐。”

“雷蒙祭祀,有消息了吗?”巍恩问道。

雷蒙叹气道:“对不起,各位尊贵的客人,现在外面的情况不大乐观,希望你们心里能有准备。”

众人闻言,心里均是一沉。兰宁走上前来,道:“巍恩先知,我们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很遗憾,露西娅祭祀的话不幸言中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巍恩皱眉道。

“三天前,西回山脉的主峰维苏威突然喷发出大量的熔岩熔浆,声势遮天蔽日,十分浩大,山区附近的大部分乡村都遭受到了严重的灾害。”

众人面面相觑,文森特道:“维苏威明明是一座死火山啊,怎么会突然爆发?难道是因为封印解除,所以维苏威山峰才再次爆发?”

兰宁面色阴沉,半晌,缓缓道:“恐怕与圣杯有很大的关系。”

“那小镇怎么样?”

“目前火山已经停止了喷发,至于该雅小镇,”兰宁犹豫了片刻,方道:“山脚下方圆百里内,都已经被淹没在了火山灰下。巍恩先生,我很抱歉。”

“砰!”切尼重重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噌”地站了起来:“抱歉?抱歉有什么用?你们的圣城得救了,我们的村子却全毁了!”

兰宁的脸色一白,面对切尼愤怒的指责,她心里恼火,却又不好发作。大家沉默着,房间里的气氛静默中充满了火药味。许久,巍恩忽然长叹一声:“没想到,我救了庞贝,却成了小镇的罪人!”

夏士兰脸色铁青,喃喃道:“全完了?那我的族人怎么办?”

文森特勉强控制激动的心神,道:“巍恩,事已至此,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的眼神望向巍恩,巍恩垂首思考半晌,道:“兰宁,目前情况怎么样?”

“幸免遇难的各村灾民目前正涌向约克郡城,整个约克郡已经十分混乱。”

“灾民有多少人?”

“可能有十余万人,其中三分之一是伤者。”

巍恩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苦涩道:“这么多伤者和灾民,不及时安置的话,还会死很多人。”众人无言,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接下来的几天,约克郡的教堂坟墓恐怕会堆满了死去的尸体。

怎么办?

巍恩在房间中心来回走了几圈,忽然顿住了脚步,眼神直愣愣地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窗外,南丁正带着两个年纪更小的白衣王族姑娘忙着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巍恩开口道:“雷蒙祭祀,兰宁小姐,维苏威火山爆发因圣杯而起,我想请问一下,你们是否愿意做些什么?”

雷蒙与兰宁神情一怔,二人对视了一眼,雷蒙缓缓道:“巍恩先知,如果可以的话,王族愿意跟随你的脚步,为人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补偿我们犯下的过失。”

“那好。”巍恩霍然转身,眼光炯炯地望着二人:“我希望王族成立一只医疗护理队,随我前往约克郡,去救助那些灾民。”

“医疗护理队?”众人听着这个闻所未闻的名字,均感愕然。

“是的。我已经领教过了南丁的医术,只要你们能多一些这样的人才,我们就能让灾民们少受一些罪!”

※※※※※※※※※※※※※※※

约克郡城,寒冷的东风,苍白的冬日。郡城四门大开,从郊区到城区,从教堂到街道,四处可见的肮脏的褴褛,凄惨的哭声,流到马车道上的鲜血,把平日里繁华热闹的约克城变成了一座人间的地狱。

杜德克男爵望着街道两旁席地而坐、面带菜色的灾民,心中重重地一叹。几天来,这突而其来的天灾已让他忙得焦头烂额,约克城的形势却每况愈下,没有丝毫的好转。尽管城市储备的粮食还勉强能应付灾民的生计,但城里的几座医院和诊所早已人满为患,越来越多受伤的灾民只能躺在露天的街道中、屋檐下痛苦地呻吟,痛苦地死去。

最关键的是,治疗伤者的药品资源已经到了负荷过重,难以未继的地步。再过一两天,如果王国的救援还没到,这座城市的崩溃将指日可待,一切都再难以控制。

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军官跳下了马,快步跑到了他的身边。杜德克看着他焦急的表情,心里又是一沉:“哪个城区又出现暴徒了?”

军官对着男爵鞠躬施礼,杜德克不耐烦地道:“说事。”

“男爵大人,刚才来了一只奇怪的骑士团,现在正在城外搭帐篷扎营。”

杜德克一愣,奇道:“骑士团?什么骑士团?”

“不太清楚,我已经派人去打探。”

杜德克沉吟了片刻,道:“这个骑士团打得是什么旗号?”

“一面白底的旗帜,正中绣着一个红色的十字。”。

“红十字?”杜德克急速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却没有找到王国的任何一支骑士团与红色十字有什么关联。他迅速在心中作出了决定,猛地一挥手:“走!咱们看看去!”

杜德克男爵带着二十余名士兵,快马加鞭出了城。一行人刚出城池,就看见不远处的平原上,一大群人正在扎营设帐,忙来忙去;他们的周围,几十座帐篷已经竖立了起来,营帐中央矗立着一杆旗帜,正如报信的军官所言,白色的旗帜上,一枚硕大红色的十字正随风飘展,极是显眼。郡城外周围一些零散的灾民也远远地望着这个陌生的骑士团,尽管感到好奇,却没人敢围上去问个究竟。

杜德克放缓马速,带着马缰徐徐来到了骑士团的驻营不远处,忽然,他注意到了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杜德克脸色一变,翻身下马,后面的亲兵也跟着他纷纷下了马。

杜德克的视线注视着前方,道:“你们在这里等我。”说完,举步向前走去。他身后的士兵面面相觑,却没人说话:杜德克平日驭下甚严,纪律森严,加上他这两天心情不好,经常大发雷霆,所以此时谁也不愿意去触他的霉头。

杜德克手执马鞭,急步走进营地,营地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依旧各忙各的,干得热火朝天。杜德克也没停留观望,径直来到那个他熟悉的身影的身边。拉了一下那人的衣袖,他低声道:“巍恩?”

那人转过脑袋,望着杜德克微微一笑:“男爵大人,您来了?”说着就要施礼。杜德克拦住了他,皱眉道:“行了。我说巍恩,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居然跑到了这里来。”

巍恩笑道:“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怎么谁都能来,我却来不了?”

杜德克没有好气地道:“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原因?你别以为闹了天灾,就没人注意你了。我必须告诉你,克伦威尔现在虽没在约克城,可他的人还有不少呆在城里。”

巍恩淡淡道:“没关系,就算他本人亲自在,我该来还是得来。”

杜德克闻言,沉着脸注视着巍恩,许久,他长叹一声:“那随你便,你既然连太后和红衣主教都敢得罪,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巍恩笑了笑,对着他鞠了一躬:“男爵大人关照之情,巍恩终生铭记。”

杜德克挥了挥马鞭。他看了看四周,皱眉道:“这些是什么人?”

巍恩神秘地一笑:“暂时保密。”

杜德克闻言,更是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猛然发现身边这些忙碌的人男少女多,而且个个英俊美丽,外表气质均是不凡,如果不是他们手中的活计,杜德克肯定就会把他们当作大城市来的显赫贵族。

杜德克心中吃惊,脸上惊疑不定,半晌方开口道:“我说,巍恩,你又在搞什么鬼?”

巍恩正和身边一个文静的姑娘商量着什么,听到杜德克的问话,巍恩不由地好笑道:“男爵大人,我在你心里的印象就这么差?”

“不是差,是你的花巧太多,老搞出一些出人意料、四方震惊的事情来。”杜德克摇了摇头,肃声道:“巍恩,现在城里的情况想必你也很清楚,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每天都会死人,你带着这么一大群俊男美女这时候跑这儿来干什么?你以为是郊游啊?”

巍恩不慌不忙地道:“杜德克男爵,还记得我第一次拜访您时,做得是什么吗?”

“当然记得。你跑到我家里,送了我一些鹿茸膏。”

“这一次,我还是给你送礼来了。”巍恩微笑道。

“送礼?送什么礼?”

“您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呢?”

“现在我最缺什么?”杜德克闻言,神情一黯:“我这里除了不缺人,什么都缺,最缺的当然是……”说到这里,杜德克目光一亮,望着巍恩道:“巍恩,难道你能帮我?”

巍恩含笑点头:“也许能。”

杜德克大喜,一把抓住了巍恩的双肩:“好你个巍恩,原来还有这个本事!”

“我没这个本事。”巍恩头一偏,看着身旁的文静的姑娘道:“真正有本事的,是这位南丁女士。”

方才站在巍恩身边的姑娘正是南丁,听到巍恩的言语,南丁脸颊微红,视线中含着羞意,望向了地面。

杜德克惊疑地道:“这位年轻的小姐,你能帮助这些灾民?”

南丁抬起了头,迎上杜德克的目光,轻轻点头:“我想先试一试。”

杜德克对巍恩道:“巍恩,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巍恩一拍杜德克的肩头:“男爵先生,有她在,南丁骑士团就一定能给你一个惊喜,相信我,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不过,我也需要你的全力帮助。”

“我能做什么?”杜德克问道。

巍恩递给了他几张纸,笑道:“老规矩,您照我上边写的安排你的人去工作,别的自然由我们来负责。”

杜德克接过纸张,快速浏览了一遍,忽然抬头,扫视着南丁与巍恩,半天方道:“巍恩,看来这回,我又被说服了。”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太阳落山,夜幕降临的时候,南丁骑士团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等待着巍恩下达命令,开始他们此行的任务。

文森特随便洗了洗脸,擦去了一头大汗,来到巍恩的身边道:“杜德克来过了?”

巍恩点了点头,文森特继续道:“怎么样,他同意与你合作了?”

“他恐怕没有别的选择。”

文森特一笑:“不光是这样,我想他同意你的计划,也是出自对你的信心。”

巍恩缓缓摇头,叹了口气,忽道:“你把芬妮一个人留在庞贝,会不会有危险?”

文森特道:“应该不会。”

巍恩道:“你别掉以轻心,芬妮毕竟还是个孩子。”

文森特笑了笑:“芬妮已经长大了,该有自己的世界了。我不能太把她当个小孩子,整天放在身边,那样对她没有好处。”

巍恩听完微微颌首:“你说的有道理,有时候过分的爱其实是一种害。”

“不说这个了。巍恩,咱们都准备好了,怎么样?你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信心吗?”

“我对南丁很有信心,大家的热情你也看到了,问题不大。我真正的担心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是那个神秘的王族,文森特,你想一想,神鸟的复活使庞贝重见光明,王族已经避免了毁灭的命运,可是为什么露西娅还是不惜用生命来隐瞒那个王族的身份呢?她大可不必呀,说出来又能如何?”

“你的意思是……”文森特沉吟道:“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预谋?”

巍恩看着文森特,灼灼的目光中含着思考:“现在还不好说,但我相信,最终的答案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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