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命苦头也不回地指了指隔壁鸡舍。
“偷、偷的?”

“嘘!小声点,别吵醒了老婆婆,一会我们就没地方住了。”甄命苦一边比着让她噤声的动作,一边从木架上取下一只烤鸡,递到张氏面前。

张氏接也不是,推开也不是,她本不想吃着贼赃,奈何已经跟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就算她不吃,也一定会被认为是同谋了。

更主要的是,她连晚饭都没吃,又走了那么远的山路,这时候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噜直作响,被这烤鸡的香味一引诱,想睡也睡不着,不然就算饿着肚子她也不会从柴房里出来了。

她神情复杂地盯着甄命苦,似乎心里在挣扎着什么。

她知道他是故意引诱她的。

偏偏甄命苦还一副没有心机算计的样子,怂恿道:“别怕,一会吃完把鸡骨头埋了,毁灭证据,只要对好口供,谁也拿我们没办法,明天老婆婆发现鸡少了两只问起来,我就说,半夜里看见两只大鸟,飞走了,然后你就说,恭喜恭喜啊老婆婆,鸡窝里飞出了个金凤凰,大吉大利之兆啊,你马上就要发大财了。”

张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掩上嘴,显然是觉得实在不应该对他笑,这一笑等于是在认同他做的坏事。

甄命苦自顾自地撕了一根鸡腿,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一边自夸自赞。

张氏眼看着他将一只三斤多的鸡被甄命苦啃得一干二净,事到如今,就算她不吃,也肯定要被当成同谋给抓起来。

纠结挣扎了好一会,她才终于伸手接过甄命苦递过来的一根鸡腿,轻轻咬了一口,随着细细的嚼动,表情渐渐地从忐忑不安变成了惊讶。

她飞快地把两只鸡腿,两只鸡翅膀吃下肚。

也许是火光的原因,此时她的脸如朝霞般红艳动人。

这时,甄命苦变戏法似的拿出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茶壶茶杯,倒上两杯,递给张氏一杯。

看着茶杯里漂浮着几片茶叶,张氏的表情越发惊讶了,看着他一脸好奇地问:“哪来的茶?”

“跟老婆婆讨的。”

张氏闻言登时愣住了,微张着小嘴,显然是没料到这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无法无天的偷鸡贼,偷了人家的鸡,还敢跟人讨要茶水。

甄命苦没有一丝为此感到羞耻的意思,看着她说:“对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张氏脸带疑惑地望着他。

“你跟我也不熟,怎么会答应我的请求,跟我这个陌生人一起出城,去一个你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你难道就不怕我对你动什么歪念头吗?”

张氏闻言看了他好一会,突然反问一句:“你会吗?”

甄命苦一时哑然。

张氏还是第一次见他词穷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不是说会教我做那种好吃的蛋挞吗?所以我就来啦。”

“你吃了吗?好不好吃?”

“恩。”张氏点了点头,“很好吃。”

甄命苦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想学,什么时候找我都行。”

或许是刚刚吃饱,又或许是月色正美的原因,这时的张氏明显少了一丝戒备,多了一丝平常没有的放松。

“其实你不懂医术吧?”

“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张氏若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淡淡说:“刚才你骗杏儿姑娘的样子很像江湖骗子,再说,你不是一个打铁的吗?”

甄命苦哈哈大笑,说:“打铁只是我表面的掩饰,其实我真正的身份是——维护宇宙和平的正义使者。”

张氏没笑,盯着他问:“你真的能救那个月儿姑娘吗?”

甄命苦有些尴尬,这个女人完全不懂他的幽默,只好摇了摇头:“除非能找到更有效的抗生素制作方法,否则想要彻底治愈只怕还得另外想办法。”

“什么是抗生素?”

甄命苦也不隐瞒,简单地给她普及了一下抗生素的知识,在医院里照顾了他叔这么多年,看多了医生紧急救人的一些措施,而且医院各科室的医学科普简章基本上能倒背如流了,虽然简章的内容并不高深,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想要理解上面的内容,显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没想到张氏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竟然比那孙郎中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到生涩难懂的地方,她总能问出一些关键问题快速理解甄命苦所说的话。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某些地方发育得特别完美的女人应该有的头脑。

这让甄命苦感到非常惊讶,问:“你不觉得我说的事很荒谬吗?”

张氏摇了摇头,火光映在她娇媚的脸蛋上,白嫩的皮肤呈现出一丝半透明的红润,如珠如玉。

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你说的这些跟做腐乳有点像,只是你说的肉眼看不见的青霉菌我没见过,世界上还有那么小的生物吗?但这生物若是肉眼看不见,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抬头一脸怀疑地盯着他,以她目前为止对他仅有的了解,这个男人可能又在胡说八道。

甄命苦笑道:“用显微镜就可以看见了。”

“什么是显微镜?”

“就是一种通过光学镜片组合,能把很微小的东西放大的东西,有机会让你看一看就知道了,说起来,你是第二个听我说这些事的人,不过你的理解速度比孙郎中快多了。”

张氏始终还是有太多的不明白,又听见甄命苦称赞,脸上有些赧然,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忧地问:“你今天晚上这一针用掉了这半个月制作出来的剂量,月儿姑娘若再次病发,岂不是……”

甄命苦点了点:“不错,所以必须尽快找到一种更好提取抗生素的方法。”

不知不觉,两人坐在一起聊大半个时辰,也许是觉得跟甄命苦说了太多的话,让张氏有些忐忑不安,当甄命苦旁敲侧击地问到她叫什么名字时,她突然警觉起来,站起身来,说了一声“我要睡了。”

匆匆进了柴房,关上那只能遮掩视线,却不能防贼的破旧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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