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突厥大获全胜,有功人员自是开始大肆的嘉奖,不说李勣回朝被授予光禄大夫,行并州大都督府长史,仍至边境带兵。玄武门之变时,李勣最终虽说由于李恪的缘故,站在了秦王府一边,可是太宗心中很清楚,李勣是不情愿的,他当时不想加入任何一方,太宗心中不可能没有介怀,将之派出去领军宿边。
且说,贞观四年五月,李恪随同李靖一同返回京师长安,李恪毕竟是监军,自是得跟随大军主帅一同行动,而且李恪心中也清楚,太宗将他李恪放在李靖的身边,又何尝没有监视的含义在内,他相信李靖也很清楚,只是两人在相处之时都不约而同的回避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太过于尴尬。

大军进入长安城之时,长安城的百姓将整条街道挤得是水泄不通,箪食壶浆,犒劳远征之师,李恪骑在马上,感觉可说是十分的良好,出征后随军千里奔袭、露宿远征的辛劳,顿时如云烟般消散无踪。

“殿下,这种感觉怎么样?”李靖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回过头来淡淡的询问在他身侧的李恪。

“好!很好!非常之好!”李恪实在不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遂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呵呵……”李靖倒不因李恪的语乏而取笑,反而是真的开心,“殿下,老臣第一次上战场之后,看见那些战死的兄弟袍泽,心情很是低落,可是等到回城,看见那些百姓们脸上安逸幸福的笑容,便觉得他们的离去有了价值,一切都值了!是啊……我们这些吃兵粮的,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让这些百姓的脸上永远都挂着祥和的笑容吗?您说,是吗?殿下!”

“老将军说得有道理,当兵的就应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同理,当官的,也应当以治地百姓生活的富庶为己任;作为上位者,应当以国家的富强为己任!”

“嗯?呵呵……世人都道楚郡王殿下聪慧,今rì所见,真正是名不虚传,这举一反三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会的!”李靖看着李恪的眼神有着些许的欣慰,还有着一丝的可惜,最后转化为释然。

李恪看着李靖眼中神sè的变化,很是新奇,想知道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什么,经过了一番怎样的变化,不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李老将军过奖了!话虽是如此说,可是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人?又有多少胸怀远大抱负的青年,最终被岁月磨去了棱角?不过,小王倒是不担心,这事在人为,只要是真正有毅力的人,一直按照自己的路坚定的走下去,他终是会成功的!就像小王听说过的一个故事,有兄弟两人,一同参加科考,最终兄长考中,而弟弟落榜,但是因为这个弟弟平素便比兄长聪明,旁人就都不相信,都说是哥哥冒了弟弟的考卷,可是那位兄长也不解释,整rì里仍是埋头苦读,于是众人便愈发的相信了这种说法,最终这件事情传到了当朝皇帝的耳中,皇帝一听,居然有如此之事,这些主考的官员都是干什么的?遂决定亲自出题测试这兄弟两人的真实水平,最终事实证明,兄长的头脑是不及弟弟的聪慧,可是胸中的墨水却远多于弟弟,为什么呢?弟弟自持头脑好,温书之时便不甚用心,而兄长则是寒窗苦读,最终学识远甚于弟弟!”

李靖听完故事,却只是淡淡的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李恪也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他知道他的意思李靖已经听懂了!

李靖最开始对他说,看见百姓们脸上安详的笑容便满足了,何尝不是在告诉他自己是一个甘于平淡的人,没有太大的野心与抱负,而这又何尝不是希望借助李恪的嘴来告诉太宗陛下,而李恪只是稍稍回应一下这个问题,只要你真正的没有做个那些事情,就是没有做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再者当今陛下聪慧,自是不会胡乱的轻信谣言,你还是放宽心的好!

话虽是如此说,可是事情的发展却是真正的出乎李恪的预料之外。

快至宫门处之时,有宫内的内侍传陛下口谕,李靖偕同李恪入两仪殿觐见。两人连忙下马,随同内侍往两仪殿行去。

“儿臣李恪(臣李靖)参见父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父皇(陛下)!”

“此次大军出征,大获全胜,药师兄你功不可没呀!”不待李靖回话,太宗又续道,“不过,朕这里有一道奏折,还是先请药师兄看看吧!”

李靖忙恭敬的接过来,但见奏疏是御史大夫萧禹所上,上面说,李靖所部在打破颉利牙帐之后,军队目无法纪,大肆的抢掳突厥的珍奇宝玩,败坏我大唐的军威和仁德之名,请求太宗将李靖治罪问法!

李靖瞬时心下很是苦涩,纵使他根本就没有争功的心思,可是却也没有想到等待他的居然会是如此尴尬的局面。

“臣治军不严,但请陛下治罪!”当即跪下请罪,言语中很是伤感,却没有一句辩解的言语。

“父皇……”

“恪儿,你不要插嘴!”不待李恪说完,太宗立马打断了他的话头。

李恪也无法,实不知奏折之中到底写得是什么,居然让得李靖突然之间像是老了十岁一般,功还没有赏居然就跪下请罪,而现在父皇又不让他说话,只好给了李靖一个歉意的眼神,而心中却是越发的疑惑。

“唉,药师兄,前朝的时候,史万岁大破达头可汗,可是文帝却有功不赏,反而听信谣言将其杀害。朕知道文帝这样做很是不妥当,所以朕仍会记下卿的功劳,并且赦免你的罪过。爱卿听封,朕加封你为左光禄大夫,赐绢千匹,加食邑五百户。”太宗呵斥了李恪,方才对着下跪的李靖说道,话语中倒是听不出太宗的喜怒哀乐。

“臣谢陛下!”

“药师此次远征辛苦了,这便先回府歇息,待今rì夜晚庆功宴之时,朕自会派人去接爱卿的!”

“诺,臣告退!”知道太宗有私密的话要与李恪谈,自是不会在此打扰,且此时心情实在不畅快,还是回府与夫人聊一聊天吧。

“恪儿,此次你是立了大功了,可有什么要求,朕都答应你!”李靖退下后,太宗转向李恪,很是开心的道,眼中俱是欣慰之意。

“父皇,此次全赖父皇英明、将士用功之故,儿臣实不敢居功!至于要求,儿臣对于如今的生活已经很满足,却是没有什么可求的了!”此时自是不能往自己身上揽功,更不能提要求了,这明显的就是太宗在试他的心意,而且还是明目张胆的试。

“嗯,既然你没有什么要求,那一切便按照朕原先的意思办了,恪儿,朕已经下旨恢复你的蜀王爵位,再加上遥领益州大都督!”太宗的语气很是平静,只是眼中的满意之sè早已被李恪所捕捉到。

“儿臣谢父皇!”

“呵呵……恪儿很想知道这封奏折里写得到底是什么吧!”太宗却是突然转换了话题。

“是的,父皇!儿臣很好奇!”自打李靖告退,李恪的目光便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身上,一直是目送着他的远去,直到太宗出言打断。

“那就看看吧!你们都下去!”后一句却是对着殿内侍候的内侍说的。

得到太宗的允许,李恪自是欣喜,从内侍的手中接过奏折,便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可是越看心中越是慌乱,眉头皱得是越来越紧,直至看完之后,方才呼出一口气。

“恪儿对此有何感想?”

“儿臣一直跟随在李靖将军身旁,当晚大破颉利可汗牙帐之时,儿臣虽是和王傅一同领军随在后面,可是截住突厥残部之后,很快便与李靖将军汇合,并没有发生如上所说的珍宝器玩俱被将士掳掠,李靖将军也并未纵兵烧杀抢掠呀!”虽然已经明白父皇只是要借此奏折敲打李靖一番,可是却仍是无法泯没自己的良心,开口为李靖辩护。

“所以朕说,朕不会如隋文帝对待史万岁般的对待他!”

“……”李恪却是沉默了下来,父皇确实是说过这句话,那就是说父皇根本就是知道李靖根本没有犯过那些错误,可是仍然如此的对待于他,也许……这封奏折的出现,根本就是由于太宗的授意吧!

“恪儿,你要明白!作为一个上位者,对待手下之人,不能一味的心慈手软,如同对待自己的兄弟般,要适时的敲打敲打,当然也要给予他们一些甜头!”太宗从坐榻上走了下来,来到李恪的面前,双眼紧盯着他道。

“父皇……”李恪却是不明白,太宗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这个应该是太子应该学习的吧!

“恪儿,知道朕最喜欢你的母妃的哪一点吗?”太宗却是突然的转移了话题。

“儿臣不知!”关于这个问题,李恪确实不知道。若说是娇好的容颜,可是这后宫三千佳丽,又有几个丑女;若是温顺的xìng格,不管是谁,只要在这宫里呆上几年,估计脸上都会戴上一层温顺的假面具;而如果是不干涉朝政,不为自己的儿子谋私利,可是那长孙皇后虽然干涉朝政,不是赢得了太宗的敬重吗?

“你的母亲,很是懂得进退之道,不争不抢不与人结怨,安分守己尤其是……为朕养了你这么一个好儿子!你救过朕的xìng命,并且差点丢掉了自己的xìng命!朕知道你是朕所有儿子中最孝顺的一个!”

安分守己、进退之道、孝顺?这便是父皇您要儿子我做到的吗?李恪看着太宗的眼神很是疑惑,也有些许的失落。

“好了,恪儿,你刚刚回来,想必也累了,朕也不再留你,给你母妃问过安,就先回府休息一会吧,你的母妃可是很挂念你!”不看李恪的眼睛,太宗转过身往自己的龙榻走去,边说道。

“诺!儿子告退!”今天心情大起大落得太快,有着些许的茫然,走往殿外的脚步有点蹒跚。

而太宗高居于龙榻之上,盯着李恪的背影,眼睛微眯,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良久,喃喃的不知说了句什么!

【文帝与史万岁】隋文帝开皇二十年(600年),史万岁大破突厥后还朝,杨素向隋文帝进谗言,说突厥本来已经投降了,他们到塞上来只是为了放牧,史万岁却率兵去攻打他们,意思就是说,史万岁故意兴兵攻打突厥,以此立功。而当时隋文帝刚刚废黜了太子杨勇,结果便问杨素,史万岁现在在哪里,杨素就回答说史万岁在东宫。文帝很是生气,下令捉拿,且不论史万岁怎么解释都不听,将他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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