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帮你办好转学手续了,你明天就出发去A市吧!”
“可是......他会不习惯的!”

“我会习惯的,老妈,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抢在老爸的话前,由于激动放下了夹起的鸡腿,将筷子放在嘴角咀嚼,残留的鸡油味顺着筷子流了出来。“而且这是我第六次转学了!再强的生物都没有我的适应能力强了!况且......”

“在那边少给我调皮捣蛋,你舅妈会帮我看着你的,你给我老实点!要是在学校不老实,哼,等我过去有你好看!”父亲是个急xìng子的人,在我话还没说完之前,他早已给我来了个下马威。

可能六次的转学已经让父亲不厌其烦,这是我最后的通牒令,我休想再跃雷池半步。人都有底线,我想这就是父亲最后的底线。

“你就不能说话温柔点吗?”老妈永远是我的保护伞。

“温柔?!他会听吗!”

我想我是不会听的,对于一个正处于青chūn期的年轻人,听进去了才叫怪事。如果多年后回忆起来,我只能说只因当时年少。

“你这样教育就是不对!”

“不对?你那样就对,看他今天这样子就是被你给惯坏的,棍棒出孝子!”

棍棒!这个却是真的,父亲是经常付诸实践的,只不过我还未成为真正的孝子,正在踏往它的路上。

“你!”

......

战争又开始了。

父亲和母亲的战争从我出世开始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候我真的在怀疑婚姻是不是吵出来的。顾爸和顾妈吵了十八年,我听了十八年,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逃离我又怎会放过。

那么我就要走了,顾爸顾妈,我这个社会渣滓会想你们的,就像你们想我一样,我悄悄地揩去眼角的一滴假假的泪水。

“会的,顾董事长!我顾柳峰发誓,以你亲生儿子的名义发誓,我去那边一定给你弄个红sè大学通知书来光宗耀祖的!”我极不耐烦的想逃离着硝烟滚滚的战场,居然敢发这种下辈子都还发虚,死了都不知是否真有脸面见祖宗的誓言。

“我吃饱了,去整理行李去了。”我放下由于狼吞虎咽而一片狼藉的碗只想快点逃离。

“等等!”

“什么?!”

我差点来了个趔趄,以为父亲要取消我的转学计划,而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收拾完,去把你的鸡窝头给我剪掉!”

“对,你的头发该理理了,柳峰,听话。”母亲应和着。

我长长的吁了口气,我一直以为父亲对我的新发型抱有成见,明明是时下最流行的菊花头却被他污蔑成鸡窝头,而这也是我父母唯一站在统一战线上的一点。这能算是国共合作吗?算是吧。抗rì嘛,我引以为傲的发型就是倭寇。不过我没有反驳,反驳也是无效,当你是儿子的时候即使再有理在父母面前也会变成无理取闹,父母永远是对的,儿子永远是错的。有时候我突然觉得代沟就如一条无法逾越的沟渠,父母在那头,而我在这头。

青chūn果真是一道明媚的忧伤。

下午六点的火车,我却早早的离开了家,只是为了早点躲避唠叨。父亲的教育在所难免,母亲的叮嘱琐碎而冗长。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讨厌他们,作为子女是没有资格讨厌自己的父母的,我只是在避免一些叫作青chūn叛逆的东西,这股青chūn的洪水不知道会什么时候爆发,一旦爆发便一发不可收拾,便泛滥成灾。

我拒绝了父亲用车送我一程的好意,一个人挤着公交去火车站。只为了中国的减排计划而自愿加入公交瘦身俱乐部,挤挤更健康。公交上的位置永远是有的,只要挤一挤,总是会有的。

午后的阳光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无论在哪里你都得有耐心,当面对长长的安检队伍,我终于明白了祖国的计划生育政策的高瞻远瞩,终于体会了那些整天追着孕妇跑的计生委员的用心良苦。我疲倦地拖着行李通过了安检,在候车室小憩。

她薄薄的双唇嗫嚅着,立在我的面前,仿佛我是她最后的希望,心中有风雨眼中才会有彩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鬼使神差的我,一向有点吝啬加小气的我居然从钱包里掏出了十元大钞,庄重的交给了她,并且沾沾自喜。有时候慷慨未必是这样,你有一百万只给了需要帮助的人1000块,也许是这样,你有100块却拿出10块给需要帮助的人。

我看得出她很感激我,她为我系上了一条jīng心编织的红绳,算作回报我的爱心,算作对我慷慨的褒奖。

我本打算再说点什么,以此纪念我的“丰功伟绩”,但是一想到她是个聋哑人,最后也只得作罢。

候车室内只有拥挤的人群,如跳梁的小丑千姿百态。

踩着如圆规的现代艺术品的粉红女郎,西装笔挺在吞云吐雾的成功绅士,本如青梅却在脸上涂抹了一些脂粉而略显成熟的豆蔻少女,流着上世纪披头士桀骜不驯发型的叛逆少年。

这个世界真是千奇百怪。

系好红绳后,她安静的离开了,像是一片从天使身上掉落的羽毛散落人间,随风起航,无声也无息,飘落又飘荡。我没想过她是骗子的问题,这是那个中年男子在上火车前给了我一个温馨的提示。

“她是骗子!这种人我见多了!小兄弟你还年轻,吃亏是福!‘吃一堑,长一智’。”中年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到。

“真的是这样吗?可是她看起来不像骗子?”我望着中年男子因岁月的洗刷而成熟的脸。

“那么谁看起来又像呢?是赖苍星,还是刘志军?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出来骗迟早也要还。”

对于他这句话我似懂非懂,但是如果真的不是骗而是事实怎么办?恐惧无疑来自于恐惧本身。

我开始踏上前往A市的路,火车在希望的原野上奔驰,窗外漆黑一片,我看不清来时的路以及前去的方向。我不想纠缠于她是不是骗子的问题,我只希望这个社会善良多一点,猜测少一点,谎言少一点。

远方的天际,广袤的苍宇出现了两颗暗星,忽明忽暗,似乎海上指示归航的信号灯在指引着火车前行。

有光明的地方还是有希望,我用右手食指在鼻孔前横擦而过,下一个黎明马上就要到来。

此刻,火车正在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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