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杨彬时常记起那一双惶然、委屈的眼睛还有那一张云遮雾罩中的脸,她为何突然要公开择婿?莫不是下午受了刺激?以至于一时冲动破罐破摔?
杨彬随着人流来到了崔家宅子大门前,只见崔家大宅墙高门厚,不过门前既无台阶也没有石狮等物装饰,这说明崔家确实不是官宦之家,此刻大门前已经拥挤了不下两百人,门口大开,大家闹闹嚷嚷地,却并没有一拥而入。

杨彬挤上前一看,这才发现端倪,原来大门前正有七八个持着棍棒的家丁正在维持秩序,同时还有个账房先生正在收钱。

“每人一两银子报名啦!”账房先生就像在兜售红薯一样拉开嗓子叫喊着。

“老兄,这是什么报名费?”杨彬问道。

账房瞅了杨彬一眼,热情地介绍道:“我家小姐要公开择婿,参赛者每人一两银子报名费,这位小爷,我看你一表人才,机会很大哦,赶紧报名吧!”

杨彬塞了一两银子给他,自报身份道:“幽州杨彬。”

交钱之后就是大爷,一个婢子受命领着杨彬直入正堂。

正堂之中正在举行酒宴,中间还有节目表演,杨彬举目一望,并未发现崔莺莺的身影,这时有个人站起来朝他直招手,杨彬定睛一看,原来是张昇。

“杨兄,与我同席如何?”张昇上前拉住杨彬的手说道。

杨彬见他的位置比婢女安排的要靠近主位,于是便点头答应了,婢女将蒲团挪到张昇那一席,两人盘腿坐下,酒菜未上,婢女们首先送上笔墨纸砚一套……

杨彬愕然,张昇有些发愁地说道:“杨兄,你也报名参加择婿大赛了?这第一题就难煞人也!”

“第一题?题目是什么?”杨彬问道。

“请即兴赋诗一首,要与此情此景有关,唉,这小娘子真会折腾。”

杨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在纸上写道:“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他从前曾经练过毛笔字,写出来的字比不得旁人,却比狗刨的好点,与他目前的形象倒还般配,签上自己大名后请那侍婢交了上去。

婢女将卷子送往后堂,张昇向杨彬捧拳恭维道:“杨兄真大才也,思维敏捷出手成章,这种yín诗居然都写得如此有情调,杨兄之胆魄更是令小弟羞惭万分,当众择婿果然与后院私会有异曲同工之妙!杨兄别处枢机地从左到右,自上而下……其中更加了些圈圈点点,莫非是隐喻什么?”

听到张昇的贱笑,杨彬不由一愣,尴尬地笑了一笑,自己不过照抄《莺莺传》中崔莺莺给元慎写的一首定情诗而已,哪有那么多说法?他都忘记古代中国写东西都是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而且直到清末都没有标点符号。

四周的书生们原本正在蹙眉苦思,听了张昇的话之后一个个恍然大悟般jīng神大振,偏头稍想,一个个都下笔如有神地写起yín诗荡词来,一时交卷者众,张昇都临时凑了几句交了上去。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素衣俏婢从后堂急步走来,目光在堂上一扫,立刻向杨彬他们走来。

张昇眼尖,立刻向她招手叫道:“红娘,红娘!”

果然是早前曾经见过的,崔莺莺身边的那个俏婢红娘。

“待月西厢下那首诗是谁写的?”红娘的神态可不怎么和善,她语含煞气地问道。

张昇一下蔫了,他看看杨彬,失望之sè溢于言表。

“是你!”红娘似乎这才认出杨彬来,杨彬朝她点点头,道:“是我写的。”

“家丁,把这家伙给我乱棍打出去!”红娘面sè一冷,大声叱喝道。

“慢着!”杨彬的声音更大,喝得红娘一愣,他淡淡地说道:“刚才那篇只是偶尔从朋友那里听来的,再拿纸来,我另写一首你拿去给崔姑娘看,她还要赶我走的话,我便无话可说了。”

“拿纸来!”杨彬喧宾夺主地说道,其他婢女见红娘没有阻拦,便又拿了张白纸过来。

杨彬沉思了一瞬,提笔写了起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尘埃岂能蔽珠玉,狂沙吹尽始见金!”

自上而下,从右到左,没有标点……

红娘拿起纸看了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向后堂走去。

张昇又奇怪地道:“杨兄,你这四句诗似乎前后有点衔接不上呀。”

“意境,只要意境接得上就行了。”杨彬说道,他这几句诗,纯粹就是凑出来的,衔接有些问题那是自然。

张昇哦地一声,喃喃地说道:“意境……意境……杨兄一语道尽诗中奥秘,小弟佩服!”

木樽美酒送了上来,交卷了的宾客们纷纷举杯共饮。

只听一阵环佩轻响,从后堂走出一队人来,最前方的是一个身着素sè绸缎华服的美妇,年约三十许,她身边一左一右各伴着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才十二三岁,女的正是崔莺莺,按照元慎书中的记载,她今年应该才十九岁。

那美妇应该就是崔家主人崔夫人——郑氏了,她当仁不让地坐上了主位,崔莺莺与她弟弟坐在她的身旁,红娘等婢女站在其侧后,崔夫人微微举手,丝竹之声顿时敛去,大堂为之一静。

“蒙诸位抬爱亲临,今rì小女将从在座的诸位中择一良人出嫁,刚才大家已经交了卷子,现在便开始第二场比试,女儿啊,你来说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jīng神一振,竖起了耳朵,依旧轻纱遮面的崔莺莺目光在杨彬这一桌扫了一眼,随后仰首望着屋顶,幽幽地说道:“第二场题目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只有一个胜利者,最先答出令我最满意的答案者胜出。”

崔莺莺停了一会,提高了声音,说道:“一对情人被一伙强盗捉住了,强盗给了他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那个女孩被关在九十九间屋子中的一间,其他屋子里不是毒蛇就是老虎、豹子等猛兽,那个男人只有一次选择机会,要么打开其中一道门,要么掉头离开,假若你是那个男人,你会怎么做?”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杨彬是唯一的例外,听到这个题目他顿时记起以前看过的类似故事,只不过这一次有点不一样,三个门变成了九十九个,背后还留了一条生路……这分明是一个陷阱,一个没有胜利者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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