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三通鼓响过,宗祠中门洞开,在引祭的带领下,主祭和与祭者各就其位,沈重也跟在几人的后面,站在了配祭的位子上。

这些人的身后,就是整个宗族所有的男xìng成员,按照辈分在宗祠前的广场上排好,肃立。

随着礼生悠长的一声喊,整个祭祀的仪式便开始了。主祭、随祭、引祭等各司其职,整个仪式庄重肃穆,有条不紊。

沈重这个配祭的主要工作就是为主祭打打下手,沈重随在沈三爷的身边,盥洗,上香,叩拜,干的都是递祭文、递香烛纸钱火折子之类的活计,等这一切都忙活完,随着礼生一声喊,宗祠中所有人齐刷刷跪倒一片,沈重也在沈三爷的旁边跪下。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接下来便是行初献礼,献爵、献馔、献帛,行二献礼……三献礼,送神,这一套冗长的程序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直教人跪得腿也麻了。

沈重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着众人都跟中风了一般一瘸一拐地走路,心中无比感谢临出门前颦儿塞给了自己两个护膝。

要是没有这两个护膝,恐怕自己现在走路也便成了铁拐李了。

以往祭祀进行到这里,仪式就算结束,众人便可以回家,好好歇上几天了。但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沈三爷脸sè铁青地站在宗祠前的台阶上,看着广场上黑压压的族人,并没有宣布祭祀结束。

众族人站在台下,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但看着台阶上的几个长辈面sèyīn沉,一个个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惴惴。

经历了一长段时间的死寂之后,沈三爷目光有如利剑一般从下面族人身上一个个扫过,才开口说道:“冠文,你上前来,我有话要问你。”

他的声音不大,但此时在安静的广场上却还是清晰异常。

沈冠文看着沈三爷和一众长辈都目光森寒地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不似是什么好事,心中有些发毛,但却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台阶下面。

沈三爷直接了当问道:“我问你,前些天玉儿被绑架的事情,是不是你背后指使的?”

这句话就像是九天之中打了个闷雷,轰隆隆响过之后,下边的人可就炸开了锅。

“冠文指使人绑架了玉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什么?是不是我听错了?现在基本上是冠文在撑持着他们那一支,他怎么会去指使人绑架玉儿?”

“是啊,三爷这问的是哪一出啊?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呢,冠文就算再狠毒,也不会对自己的家人下手吧!”

“三叔,你这是从何说起?”沈冠文心中一紧,但面上还是表现出一脸诧异,做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向沈三爷问道。

沈三爷把沈重叫到自己身边说道:“复生,把事情当着大家伙的面给大家说一说吧!”

沈重清了清嗓子,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在场众人听了,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沈重说事的时候,沈冠文的心一直悬着,两只手微微攥着,因为沈重说的几乎和事情的真相一模一样,但因为沈重迟迟没有拿出证据,沈冠文的心便也放了下来。

沈冠文此时索xìng光棍起来,在没有见到证据之前,自己就是死不承认,他死死盯着沈重,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说道:“复生,凡事都得讲个证据,我做这件事情总得有个理由吧!你说,我指使人绑架玉儿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当初我还真有些想不明白,我二叔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沈重早就料定了沈冠文有此一问,缓缓说道,“但是我现在知道了,而且几位长辈也都知道了,前段时间,关于我们沈家传家宝的事情在城中是传得沸沸扬扬,你这么做,就是为了咱们沈家的传家宝!”

“复生,二叔平时对你是有些苛责,但这也都是为了你好。”沈冠文被揭穿了之后居然还能面不改sè地反咬一口,“我知道你一直对二叔没把掌家权交给你而耿耿于怀,但你也不能编出这些理由来诬陷你二叔吧!传家宝?你让在场诸位听听,这个借口多么的滑稽可笑!”

沈冠文哈哈笑了两声,接着声音低沉,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地叹了口气说道:“当着众多族人的面,复生你这样编排你二叔,让我很寒心!”

幸亏自己早就请了几位宗亲做了见证,要不然看到今天这一幕,沈重恐怕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诬陷沈冠文了。

沈重看着这个演技帝二叔,有些无语了:“二叔,你看看这个吧!”

“复生,别再和他废话了!”看沈冠文还在狡辩,沈三爷气就不打一处来,掏出一张供状扔在地上,“这张状纸是我和几位宗亲亲眼看着铁牛招认的,你自己看看,还说是屈了你吗?”

沈冠文面sè一变,心中有如一块大石坠地,咚的一声便沉了下来,抖抖索索打开那张状纸,只看了一眼,脸sè就灰白了下来。

沈三爷本来还有几分疑心,但此时看到沈冠文这个状态,心中已经确认不疑,举起手中桃木拐杖,狠狠一下抽在沈冠文腿弯处,喝骂道:“跪下,今天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看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沈冠文扑通一声跪在祖宗牌位前,看着沈三爷扔在自己面前的那张供状,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好,既然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沈三爷直起身子,当着广场上众人的面,朗声说道,“今天正好所有的族人也都在,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宣布,将沈冠文开革出蔚州沈氏宗族,从此,沈冠文再与沈氏宗族无半分瓜葛!”

古时的宗族是一个很奇妙的聚合,所有一姓的人家组成一个宗族,这里面有着所有族亲相互扶持相帮的意思,许多事情也都是靠宗族出面,比如宗族的义学,宗族的存众田等。

而且宗族还立有许多的族规和家法,一个古人的生活,和宗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是被逐出宗族,基本上便算是无依无靠,

“三叔,我错了!都怪我一时利yù熏心!”沈冠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下子涕泪涟涟,跪在青石板上,一边扇着自己耳光一边哀求说道,“三叔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从今以后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沈三福也扑通一声跪倒在沈三爷面前:“三爷,这些事都是三福背着我家老爷做的,要说错,都是我阿福一个人的错,要开革,您就开革我吧!”

“对,三叔,这些事情都是三福背着我做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沈冠文听沈三福如此说,有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跪在地上指着沈三福说道,“三叔要处罚我的话,也只能处罚我一个驭下不严!”

“好啊,到了现在你还狡辩!”沈三爷本来心中有些不忍,但看到沈冠文居然这个时候将自己的责任一推六二五,气就不打一处来,手指颤抖着指着沈冠文,有些心寒地咬牙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居然连这点担当都没有,真是让三叔我失望!”

“三爷,那些事情确实是我做下的!”沈三福一下抱住沈三爷的大腿央求道,“三爷你就网开一面,放过我们这一次吧!”

“好了!”沈三爷用手中拐杖顿了顿地,痛下决心道,“这件事已调查清楚了,冠文是主谋,三福你也参与其中,作为沈家二房的管家,这种事情你不但不阻止,居然还要助纣为虐,同样要受到惩罚,从今天起,你也与蔚州沈氏再无关联。”

“三叔!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沈家?”沈冠文也向前爬了两步,抱着沈三爷的腿,犹自苦苦哀求道。

“为了沈家?你还好意思说是为了沈家?要不是复生求单知州把这件事情压下来让咱们自己处理,咱们沈家的脸都快要让你给丢光了!”沈三爷掰开沈冠文和沈三福的双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二人,用嘶哑的嗓音高声说道:“没听见我刚才的决定吗?把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赶出沈家,从此以后,我沈氏再不认这两人。”

“慢着!”眼看再没有半分挽回的余地,沈冠文突然站了起来,脸上一片厉sè,一步步走到沈重面前说道,“复生,你真是好手段啊!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一步,能不能也让我死得明白点?咱们沈家,到底有没有传家宝?”

“传家宝?反正我是没见过!”见到沈冠文犹自不死心,沈重面上有些讥诮,“不过我手上确实有一幅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这还是拜二叔所赐,我在家族的祖屋中养伤时发现的。今天我把它也带了过来,正准备供在宗祠之中。你要是想看,也可以让你看看。”

当着众族人的面,沈重从一旁拿上来一个小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幅用红布裹着的卷轴,打开之后,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五个字——家和万事兴!

家和万事兴,众族人看着这五个字,想着这些天沈家发生的事情,一个个都若有所思。

“家和万事兴,这五个字还真可以当成传家宝了!”沈三爷看着卷轴上的五个字,捋着胡须喃喃说道。

“哈哈,原来传说中的传家宝竟然是这么个东西!”沈冠文面sè灰白,似乎心中一直追寻的东西一下子被打破了,整个人顿时都没了神采,喃喃说道,“原来我一直都被你耍弄在股掌之中,那聚宝盆的谣言也是你放出去的?”

“我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没有这个谣言,恐怕当初分家的时候,我就已经被二叔给清理出大房了吧!”沈重明人不做暗事,当着种族亲的面针锋相对说道,“要怪,只能怪你贪心太重。”

“我只恨我当时没果断下手!”沈冠文两个臂膀被两个族人反剪着,目光狠辣如毒刺一般盯着沈重,“复生,今天你给我的一切,二叔都记下了,总有一天,二叔会加倍奉还的!”

“闹到今天这一步,只能说是你咎由自取!”听沈重的话意,沈三爷此时也基本明白了当初分家时的猫腻,不由对沈重更高看了两眼,对沈冠文更加不屑,甩了甩衣袖,两个族人便将沈冠文押出了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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