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马离开乞还家,却依旧不想回太子府。
想到许颖,微一迟疑翻身上马,朝许家所在的方向骑去。

远远看去,许家院中灯火已熄,宋译闷闷的下了马,在犬吠声中,站在许家的门外发愣。

夜风吹过,萧条的冷意中,宋译越发迷茫。乞还方才的那番话,使他压下了最初的愤怒,大丈夫虽然必须敢爱敢恨,但更应该懂得隐忍与取舍。丈夫与莽夫的区别在于,丈夫一直都在守护自己身边的人,而莽夫,一直都在连累身边的人。

宋译立在门外凉风中,思索着使许颖脱难的良策。而许家院内的廊下,许颖正坐在那里任冷月玷污如花容颜,风吹起,发丝凌乱,浑然未觉。

街坊四邻犬吠声越来越大,到底使她感觉出一丝一样。起身朝院门口走去,看看是不是谁家遭了贼。

宋译正在发愣,突然有下门的声音传来,愕然抬头,正对上许颖疑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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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的院门被朝外锁上,许颖和宋译一起走在祥德的街道上。

“前些rì子,有官媒来我家提亲,听说是你。”

许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透着点到为止的含蓄与落寞。宋译暂时压下满腹心事开口笑道:“是我,我不知道你心中是否有我,但我想试试,我不想错过你。好在你允下了我的提亲,我知道了你的心意,感觉很开心。”

许颖回头看着他,迟疑良久才道:“不是我允的亲事,是哥哥。”

“那不也正是你的意思吗?”宋译问。

许颖摇了摇头,苦笑道:“对于婚事,我向来无法自己做主。如果我能做主,我会回绝相府的提婚,我宁可与你做一生的知己好友,也不愿意嫁给你给你带来危险。”

“危险?”许颖的话越来越奇怪,以至于宋译越发糊涂了。

这时,只听许颖叹道:“这两天,即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寻你的。”

宋译安静的等待着她的未尽之言,本来烦乱的一颗心,无端平静如水。只听许颖道:“我害死了我的嫂嫂和她肚里的孩子,这些年,哥哥一直很恨我。他曾说过,我害他失去至爱,他一定也让我尝受失去心上人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宋译,咱们都还小,所有的心事都在脸上,哥哥已经知道了我对你有心,他很努力的要促成你我的婚事,只等着我嫁给你后发动天下文人攻击你。他乃祥德文士,祥德乃我大安朝的心脏,只要他振臂一挥,天下文士全都会遥相呼应,而文人要找一个人的知名理由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历史长河中,文人比武夫更可怕。”

宋译呆呆的听着许颖的讲述,很奇怪她是怎么害死她的嫂嫂和未出世的侄儿。但是许颖把那事一言带过,想必是不愿回忆,于是压住心里的好奇闷闷的道:“你哥哥太麻烦了,他可以直接找群杀手捅我刀子。何必闹出那么大动静,让天下文人都成为他的棋子。”

“雇杀手只是一时之快,而号召天下文人为他效命那却是流传青史的壮举。他自以为自己的名望已经堪当天下文人之首,他只是想借此做一件震撼江山的大事,使自己的名字被史官记在史书中,供后世文人敬仰。杀一个人很容易,但杀人的过程却至关重要,一刀子捅了你,不仅你痛快,我自己也轻松。他要做的,是让你我遭受世间文人的唾骂,让你我背着他们的鄙夷与压力而死。”

许颖很冷静的分析着许仕奇的行为,宋译却对此很不屑的道:“你哥哥就是一个斯文败类变态文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如此费尽心力的事儿,他也不嫌累得慌。”

说到这里,突然对兀自苦笑的许颖道:“你我都是是非人,你我的婚约,不仅害了我,也害了你。但是,眼下的情况是,你我都无法回头了,必须想出应对之策,好换得来rì举案齐眉之乐。”

“此话怎讲?”许颖很好奇的回过头。

宋译花费一刻钟的时间把宋家今年的危机,和今夜慕容冲告诉自己的那番话讲给许颖,许颖闻言陷入沉思,良久方道:“其实我死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我活着只能给你带来无穷尽的灾难,不如一死了之,免得你一直受人制肘。”

“别胡闹。”宋译瞪了她一眼道:“你我如今把各自的隐衷说了出来,为的是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你张口就是自己去死,摆明了要我难过。”

许颖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过。也不会让你为了我陷入绝境,我会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直到你变得强大不再受人制肘。

“另一种方式活着?”宋译立刻一脸jǐng觉的看着许颖。

许颖笑着解释道:“柳妈那里有一种让人吃了假死的药,明天我就会把药吃下去。我死后,你可以大张旗鼓去我家吊唁,动静越大越好,这样就会很快传到皇上耳中,皇上知道我已经身死,自然不会再以赐婚一事迫你违抗圣旨冒犯君威,而你,也可以就此避免了娶不喜欢人过门的烦心事。”

“你的意思。。。。”宋译眼中的yīn霾渐渐散去,他已经知道了许颖的想法。“之后的你会以一个已死之人的身份活着,直到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你的时候,才出来回到我身边,做我的妻子。”

“然也。”许颖面上的笑容越发绝美,使宋译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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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许颖回家后,压力尽减的宋译只觉得身轻如燕。骑着马很快就回到了太子府,太子府众人歇的差不多了,和守门侍卫打过招呼后,宋译直接先回房睡下。

与此同时,许府。

许颖回去后,先去柳妈的房中叫醒她,给她说了几句话后,柳妈想了想起身取出一个小匣子,拿出青花瓷小瓶给她道:“姑娘,这样也好,你哥哥已经丧心病狂,你选择如此方法脱身,倒也不失为一种生路。”

“柳妈,”许颖接过那个小瓶道:“下葬前你想法子引开哥哥,我会尽离开此地。临走的时候我会把一些同等重量的东西放进棺木中,如此不会被抬棺人发现出异样。我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姑娘放心,少夫人的事儿当时我也在场,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柳妈叹道,“只是少公子一根筋儿,他怎么也走不出这个坎儿,竟然对你。。。。”

说到这里,许颖脸sè一白,却没有再说话,拿着小瓶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月亮如此,浮生若梦。一瓶液体尽数饮下,血丝从嘴角渗出,一阵眩晕过后,栽倒在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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