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的伤半个月后才能下地,这半个月里,宋译每天窝在王氏房里。
因为上次那一跤摔得太过惨烈,宋年夫妇商议后决定暂时把他当温室里的花朵一般养着。

花朵很郁闷,尤其在脑袋不晕头不疼以后,特别怀念外面的花香鸟语。

摔了一跤后的宋译倒学会了稳稳当当的走路,虽说依旧左摇右晃跟个肥鸭子似的,却很少摔跤。于是乎,沾沾自喜的他在王氏午睡后决定去看一个被自己连累的人——青云。

当王氏发现儿子不见的时候,宋译已经溜到青云所住的厢房外面了。

这个厢房很大,里面住的都是伺候主子的贴身丫鬟。由此看来,宋年并不打算把青云赶出府,此举或多或少减轻了宋译的罪恶感,毕竟谁也不希望一个人因为自己而流落街头倒大霉。

因为是初夏,所以厢房的门开了大半,宋译小脑袋往里边儿探了探见没别人后才溜了进去。里边大床上,青云正在那里昏睡。趴着床沿看了很久,那张脸依旧毫无美感,即使宋译觉得对不住她,依旧无法欣赏她的尊荣。

前世都是怎么说来着?心灵美的人最美,然而,这个叫青云的心灵应该不丑,可宋译左看右看依旧不觉得她美在哪里。。。。。除了那双纤纤玉手。

听到呼吸声的青云眉头皱了一下,随即睁开眼睛。在看到趴在自己床头的小鬼时,艰难的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小公子怎么过来了?这会子天热的很,倘若中暑了奴婢该怎么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听到宋年的耳朵里变成了:大热天的你瞎跑什么?如果再中了暑,你老爹岂非又打我屁股。。。。

虽如此理解,宋译依旧没有把不满表现出来。因为这番见地不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子能说的。于是只是淡淡的问道:“你还疼吗?”

青云没有回答他,只是苦笑了一下转过头去。

倍感没面子的宋译不依了,想出言指责,又怕惹人怀疑,只得道:“娘说,你能下地的话就可以带我出去玩儿。你什么时候能下地?”

“。。。。。。。”不知何故,青云依旧没搭理他。

两次被无视的宋小太岁不乐意了,环视四周,只有那个插在落地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可以一用。于是颠着小屁股把它抽了出来。坏笑着重新走到床榻前,也不打招呼就往青云朝着外面的屁股抽了过去。

初夏,薄衫,加上旧伤未愈。感觉到疼的青云忙翻过身看着那个鼻子仰的高高的小罪魁。

“娘说了,我是主子,你是丫鬟。主子问话,丫鬟不能不应声,这是以下犯上。”

罢了,虽说不想小孩子能说出的话,但前边冠以‘夫人’的名号儿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青云满含屈辱的咬了咬厚厚的下唇,宋译丢下鸡毛掸子背着手往外走去。被青云冷落后,他这些rì子对青云的愧疚感荡然无存。

打那以后,即使青云能下地伺候主子,小宋译依旧不远不近的朝她板着脸。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以他为中心的家里,这倒霉孩子被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因为年纪小,他的世界局限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府宅里。平rì里见的最多的人是这一世的父母和义父张太医一家子,这对于他体内那个二十岁的灵魂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然而,也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穿到了一个小屁孩儿的身上。

他迫切的需要新生活来刺激自己那颗即将迷失的心,在掰着手指头的漫长等待中,文帝三年的冬天来临,小宋译迎来了他三岁生rì。这就意味着,倒霉催的孩子又往zì yóu走近了一步,只要再长大些,就可以溜出府去斗鸡遛鸟儿,前世想都不敢想的纨绔子弟生活,今生可要好好体验个够!

然而,一个人的到来暂时摧毁了他盼了好久的梦想。至少十五岁之前,他是不可能为所yù为的。

生rì宴办的极尽奢华,张灯结彩的前厅,来来往往的道贺官员不计其数。

曹丞相在一个月前因年老昏聩被迫告老还乡,这时候的宋年已经从吏部尚书被提为当朝丞相。在朝中做官的大都是溜须拍马墙头草之类的,是以宋府越来越入大家的眼。每当和朋友经过这门口,就忍不住朝朋友得瑟一番:你看,这就是宋相的府邸,我们关系好的不行不行的。你要不要认识下?兄弟我有脸,可以为你引荐的。。。。。。

如此这般,宋府的客人更加多了。

这rì,道贺的朝廷官员纷纷给宋年说着官场上的恭维话,听的昏昏yù睡的宋年大手一挥叫来下人:“把小公子抱过来给各位大人见见,来一趟不能让大家见不到正主不是。。。。。”

下人不敢怠慢忙去王氏房中把正在吃香蕉的小宋译裹了披风抱了去。

刚到前厅,尚未报到宋年面前,那一群官员就凑上前去啧啧赞道:“小公子好相貌,长大定是个美男子啊!”

“我看小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大富大贵之相啊。。。。。。”

“依老朽看,虎父无犬子,小公子将来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尚书大人好福气。。。。。”

“啧啧。。。。瞧这樱桃小嘴儿,瞧这粉面红腮的,简直就是倾国倾城英姿飒爽啊。。。。。”

在这越夸越不靠谱儿的赞美声中,宋丞相正靠在椅子上打盹儿,小宋译不乐意了,把手里未吃完的半拉香蕉砸向那个说自己‘樱桃小嘴儿,粉面红腮’的家伙。。。。。。心里气的直哼哼,小爷我是man行不?你几句话把我说成不男不女的人妖了!

“咳咳。。。。”那被砸了脑袋的官员从脑袋上拿过半拉香蕉干咳着笑道:“小公子好臂力,下官佩服,佩服啊!”

这都一群什么人啊?

被弄得晕头转向的宋译透过人缝儿看到正在那里昏昏yù睡自在逍遥的宋年,眼珠子一转知道自己有可能被老爹顺手拿来当应付官员的挡箭牌了,登时不乐意起来!、

小嘴扁了又扁,终于成功的挤出两滴清泪哭出声。。。。。

乍闻哭声的宋年一哆嗦猛地坐正,“什么情况?怎么回事儿?”

“老爷,小公子可能是想夫人了。。。。。”下人在人群里高声回应着主子的问话。

“想什么想,怎么总离不开娘亲了!”睡神惊走一半儿的宋年恐自己的独苗儿被他们伤着,忙高声道:“诸位大人请落座儿,一会儿慢慢儿看也不迟,不值什么的。。。。咳咳。。。”察觉到说错话的他忙以咳嗽来掩饰尴尬道:“把小公子抱我这边来。。。。。”

被挤得满头大汗的下人闻言死命的护着小宋译往宋年挤去,一阵混乱过后,官员继续以首末排序告座儿。

落座后纷纷擦擦自己被挤出来的热汗,虽劳累,然而这是拍当朝相爷公子的马屁,拍的爽,拍的值!

宋年有些揪心的替儿子擦去挂在腮畔的泪珠儿,看来孩子受不了这阵仗,下次这些马屁还是自己扛了吧!

正感慨唏嘘着,门上小厮在外面探头探脑,“那是谁?有什么事,进来回话!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被来道贺的朝臣弄得有火没处发的宋年毫不客气的那下人撒气。

下人抖着腿走了进来垂手回道:“老爷,门上来个行脚僧,说是给小公子道贺的,敢问老爷是不是要他进来?”

宋年本yù拒绝,突然又想到行脚僧之类的人都是行万里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便默许了他的到访。

下人见状立刻退出去请人,很快,一个头戴身着破僧袍的和尚大踏步往里走来。

宋年留心看他,脚上穿的确实是棉僧鞋,然而前边却开了个扣子,大拇指刚巧不巧的从哪里漏了出来,此时已经满是冻疮。

见这行脚僧如此艰苦,宋年不知不觉动了恻隐之心。叫过下人附耳吩咐几句,下人忙退了出去。

那行脚僧的眼睛始终盯着坐在宋年膝头的宋译,影响他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宋译只觉得心跳慢了一拍。

和尚道士是抓鬼除妖的好手,如今自己这个占了别人皮囊的异时空灵魂是否被他看透了?

倘若他发现自己其实是个附体的鬼魂,那么,会不会找人把自己绑起来烧死?

一想到这里就颇为不自在的躲过和尚的眼神往宋年怀里拱去,心里哀嚎着,虽是冬天,但小爷我还没有立在火堆上取暖的打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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