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抢救室的门也一个接一个的打开,有噩耗也有喜讯,当第二天的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抢救行动才终于告一段落,最终的抢救结果是,三个工人因为伤势太重,不治身亡了,其余的五个人则从鬼门关绕了一圈,被医生们的妙手丹心给拉了回来。
坐在医院的大厅里,刘振华神情颓废,这还是他第一次面临这种事,如今也算是从风雨中得到成长吧,从昨晚到现在,刘振华想了很多,从人的生死想到自己的仕途,又从自己的仕途想到如何赔偿受难者家属,总之脑子前所未有的混乱,连一直喜欢‘一语点醒梦中人’的和珅,都没有在这期间和刘振华交谈,或许是想让刘振华一个人静一静吧。

江水馨和刘香盈二女一左一右的守在刘振华的身边,就这么默默的陪着刘振华,而孙白和裘宏则在刘振华的面前席地而坐,等待着刘振华的指示。刘振华呆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候,才缓缓开口:“老孙,你帮我处理一下后事,安抚一下遇难者的家属,我会按照国家最高标准赔偿他们的,把他们登名造册,将来他们在镇上享有特殊优待。再告诉其余的病人家属,病人的药费全由我承担,将来病人有什么后遗症,也可以来找我。”

说完,刘振华又看向裘宏,见裘宏一脸愧疚,刘振华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老裘,别自责了,你我还是信得过的,你回工地安抚一下工人们的情绪,把医院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工人们,然后把工地的所有设备进行一次大检修,要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等孙白和裘宏离开后,刘振华对二女说道:“姐,水馨,你们俩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跟我熬了一晚上,肯定已经很累了,别把身体拖垮了。”

江水馨挽着刘振华的胳膊,看着刘振华布满血丝的眼睛,很是心疼道:“振华,我不累,让我在这陪你好吗?”

刘香盈轻咬着嘴唇,一扫前几rì的刁蛮任xìng,很是担忧道:“华华,你没事吧?”

面对二女的关切,刘振华感受到了一股暖意,但他却没有表达什么,只是淡淡的说道:“你们俩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二女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看了刘振华一阵,最后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二女觉得,或许就像刘振华说的一样,此时此刻,让他一个人静一静,或许是对他最有益的。

等大厅只剩下刘振华一人以后,刘振华深深的吸了口气,脑子里不断的运转,然后出言问道:“老和,我觉得这事没这么蹊跷,工地上的设备全都是裘宏公司里的,安全问题绝对可以得到保障,大货的刹车失灵绝非偶然,工人们被埋也绝非巧合,肯定有人在暗中cāo作,想要yīn我一下。”

和珅语气沉着道:“偶然不偶然的并不重要,货车到底有没有被做手脚也并不重要,或许这一切都是巧合也说不定,眼下重要的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故,谁会在接下来的时间施以援手,谁又会落井下石,才是你需要担心的。”

刘振华脸sè一冷,语气凌厉道:“整个武备镇,也就只有郭洪生这个兔崽子想要老子玩完!”

和珅没同意,也没否定:“排除异己是所有人共同的天xìng,除了郭洪生之外,想要你玩完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只不过是没有扳倒你的实力罢了,而郭洪生则毫无例外的成为了所有人众望所归的救星。在他们眼里,你就是反派,而郭洪生才是寄予厚望的英雄。”

刘振华冷哼一声:“胜者为王,败者寇!他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扳倒我吗?想踩着我的脑袋当英雄,他恐怕还不够格!”

和珅叹了口气:“小华,你现在还不适合谈这些,别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等这件事告一段落了,你的心思恢复平静了,咱们再讨论这些。”和珅从不在刘振华心神不稳定的时候,和刘振华谈重要的事情,因为和珅知道,当一个人的心神混乱,理智处于劣势的时候,往往容易钻进牛角尖里,做出一些鲁莽的决策,而这种决策往往会让人遗憾终生。

“咦?刘镇长,你还没走啊。”

就在刘振华独自一人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熟悉且陌生的声音传进了刘振华的耳朵里,刘振华扭头一看,却见穿着白大褂,手里拎着口罩,一脸疲惫的孟子清缓缓像他走来。

孟子清迈步走到刘振华身边,很是随意的挨着刘振华坐下,将口罩塞进口袋里,先是深深的吐了口气,然后神sè凝重道:“刘镇长,发生这种事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您节哀吧。”

刘振华低着头,眼睛不断的在医院洁白的地面上游走,似乎是在用视线捕捉着什么,又似乎是在双目无神,漫无目的的游离着:“我当然要节哀了,如果我受不了打击,一蹶不振的话,那些受难者就白死了,受难者的家属也就得不到照顾了。”

孟子清点点头:“看开了就好,每个人都会遭遇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问题,就即时解决问题,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

“佩服我什么?佩服我亲手把工人们送进停尸房吗?”

孟子清摇摇头,轻言道:“其实昨天晚上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但因为救人要紧,我就没和你打招呼,我还记得你昨晚不顾一切的让我们救人时的样子,现在很少有像你这样的官了。”

刘振华自嘲的笑了一声:“我这样的官又能怎么样呢,连工人的生命安全都保障不了。”

孟子清鼓足勇气拍了拍刘振华的肩膀,想要安慰一下刘振华,可是当她的手掌落到刘振华的肩膀上时,一阵浓重的尘埃随之翻腾起来,把孟子清呛得直咳嗽,等孟子清回过神来,才发现刘振华浑身上下布满了淡蓝sè的灰尘,而这些灰尘则全都是水泥,有些地方的水泥被汗水融合,结成了角质型的污垢,一块一块的贴在刘振华的衣服上,此时的刘振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社会最低成的工人,脏臭不堪。

不过看到刘振华的这幅样子,孟子清非但不排斥,反而更加欣赏:“现在的‘好官’都是作秀做出来的,而你却是真真正正的好官,我们武备镇的人因为有你,而感到庆幸。”

说话间,孟子清轻轻的为刘振华把肩头的灰尘拍掉,她的动作很轻柔,甚至有些感觉不到,真不知道她经常握着手术刀的那双有力的手,居然也能有这样轻柔的动作。

心事重重的刘振华并没有发发觉孟子清的动作,他低声言道:“我不否认我是个好官,这也是我一直努力的目标,但是发生这种事,责任全在我身上,我必须为此作出检讨。”

孟子清不置可否道:“作检讨是应该的,谁让你是咱们武备镇的父母官呢,但是点到即止就可以了,别陷入泥潭里无法自拔,毕竟武备镇的将来全都扛在你的肩上呢,不能因小失大。”

听到孟子清这话,刘振华的心情这才稍稍的恢复一点:“子清,救回来的病人什么时候能苏醒过来?”

孟子清斜靠在椅子上,一晚上好不停歇的急救手术,早已让她累的筋疲力尽,她随手从口袋里把口罩拿了出来,白皙晶莹的手指不断的揉捏着口罩,似乎是在玩一个很好玩的玩具,当然这只是她分散注意力的方法而已:“他们受了那么重的伤,至少也要三天以后才能苏醒过来,不过就算苏醒了,我们也不会让人去探望他们的,他们现在需要的是静养,等两个星期以后,病情稳定了,我们才适量的允许一些人来探望。”

闻言,刘振华点点头,随口问道:“没想到,咱们武备镇的医护力量很强啊,本来我还想让人去市里接几位医科院的主任过来救助呢,没想到被你们一口气给搞定了。”

孟子清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咱们镇以前不穷,医院的设施也很完善,虽然这几年镇上的条件每况愈下,但设备都还在,再说了,咱们医院的主治医师,都是正经名牌医学院毕业的,都有三年以上的主刀经验,对付这样的案子,游刃有余。”

刘振华扭头看着孟子清,稍感兴趣道:“据我所知,咱们镇的财政状况很糟糕,你们医院也好不到哪去,我听你爸说你一个月才赚五千来块钱,像你们这样的医生,去大医院,一个月怎么说也得赚个一两万吧,为什么会屈身在咱们镇上的小医院呢?”

孟子清神秘一笑,双眼与刘振华四目交接,毫不退缩道:“如果我说,我们都是有抱负,有志向的人,视钱财如粪土,谨遵医德,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话,你信吗?”

“我信,或许以前我不信,但是看到你,我信了。”刘振华郑重其事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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