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僵持,都是不动手,李仙儿心知梁爻定然不会先动手,如此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是以定了定心神,脚步前移,一掌虚晃而出,轻喝道:“小心了!”虽是虚晃,但掌风猛生,呼呼作响,呼啸向梁爻。梁爻也是深知此次比武势在必行,心中杂念抛去,不再做他想,眼神牢牢的锁住了李仙儿,而脚下略微一错步,让过来掌,同时另一只脚猛然抬出,踢向李仙儿手臂关节处。围观众人见此情景,惊叹之余,都觉梁爻刚开始下手就有点狠了,以脚踢手,全然不懂怜香惜玉。
其实,梁爻抬脚攻击李仙儿手臂关节处这一招使得很是巧妙,俗话说得好:手是两扇门,全凭脚踢人。脚上力道,往往要比手上来得凶猛,且梁爻拿捏得极为准确,这一脚要是击中,李仙儿手臂必然酸麻难忍,掌式也就发不出了,这比武就算是结束了。但李仙儿自幼聪明,所练拳法虽只是李家家传之术,不入上乘功夫之列,但十数年的练习也不是假的,看梁爻姿势,便已知道梁爻来意。李仙儿当下也不回身,只是一低头横腿扫向梁爻。梁爻猛然收腿,脚下“乱云步”舞起,忽而在左,忽而在右,李仙儿只觉眼前一花,腿上已经扑空,未能碰到梁爻。梁爻一个闪身,远离李仙儿,复又冲了过来,二人又是斗在了一起。

场上二人,一个身着火红衣裳,一个身穿褐黄sè长衫,武功又是同属潇洒轻灵一路,台下众人一眼望去,只觉二人已经不似打斗,反而如在共舞一般。

天香楼上,梁李两家家主正边看边喝,心中虽是着急,但表现上仍然是安稳自如。梁乾站在梁天身后,也是俯身看着比武。梁坤站在兄长之后观看,心中忽生异感,连忙回过头去,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人。梁坤大惊,定神看去,竟是两位老者。当先一个衣袂鲜亮,眼神炯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不是周天鹤还有谁?在周天鹤身后,还站着一个中年妇人,这妇人发髻高挽,云鬓整洁,体态端庄泰然,眼角弯弯,眼神却是清澈明亮,宛若一轮新月。只是眼角一些细微皱纹才让人知道此妇已年过中旬。

梁坤失声道:“师傅!”梁乾还在观战,忽听此言,忙转过头来,只见周天鹤也正望向这里,心中一喜,叫了声“师傅”然后就转身说道:“父亲,师傅到啦。”梁天与李奇观看比武,心中也正暗暗较劲,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全然不知,闻言也不转头直接说道:“师傅?什么师傅?”

“梁大官人,数月不见,就把老朽忘啦?”周天鹤爽朗一笑,向前走去。

梁天回头,看到周天鹤,猛然跳起,脸庞红润,手中铁蛋也是不转了,向前一把抓住了周天鹤的肩膀:“周先生!您可回来啦,自从前几rì收到您的消息,说要赶来,我就rì夜期盼,今rì可算是盼到您啦。”要知道梁爻此刻比武正酣,梁天见到周天鹤到来,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是落了地,自然是十分高兴。

周天鹤呵呵一笑,拍打着梁天的手。

梁天再次遇到周天鹤,心中自有许多话要说,忽的看见周天鹤身后还站有一个妇人,略一惊讶,开口问道:“这位是?”

周天鹤回过头看一看那妇人,见那妇人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于是扭头对梁天说道:“额……这是我的内人,与我同姓,名,夕月。”

闻听此言,身后妇人自是脸颊一红,竟如深闺少女一般露出了娇羞之sè。继而躬身,道了一句“老身周夕月,见过各位。”

梁天愣神,问道:“从未听先生说过夫人之事啊?”周天鹤尴尬一笑,并不回答。梁天也是知趣,不再多言。

“恩人!”一声惊叫自众人身后传来。

梁天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李奇正看着这名为周夕月的妇人,眼光炯炯,充满惊喜。周夕月一愣,转过头看着李奇,讶道:“是你?”

李奇赶忙上前一步,嘴皮哆嗦着,伸出手来,又觉得不合适,只好原地站着,口中急道:“是我、是我!”

众人看着周夕月,又看看李奇,周天鹤也是回过头来看着周夕月,眼神中闪着疑惑。周夕月笑道:“大约是两年前吧?”

“是,是,是。”李奇急忙回答道,脸上红光泛起,甚是兴奋。

周夕月继续道:“大约两年前,我在正中大陆遇到过他。当时他押解商队,意yù穿过南荒之境,还未深入便遇到了几个怪物,我恰巧路过,便出手相助救了他们。”

李奇激动道:“哪是几个怪物啊,起码有好几十只啊,一个一个如狼似虎,恐怖之极,当时剑儿和仙儿都不在身边,我这身子骨都给吓坏了,要不是恩人突然从天而降……”

“咳,你,后来没事吧?”周夕月咳嗽一声,打断了李奇的长篇大论。

李奇闻言道:“没事,没事。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周夕月闻言,点点头不再言语。

梁天在一旁看着,心中暗忖:这妇人一看便知也是高手,周先生果然是世外高人。一念及此,连忙迎着周天鹅与周夕月二人坐下观战。周天鹤也不推辞,二人一道坐了下来。李奇在一旁坐下,仍是感觉兴奋,不住地说:“恩人,一会儿一定到寒舍坐坐,一定一定啊,让我也聊表恩心。”周夕月苦笑,不堪其扰,只得答应。周天鹤望着她,眼中净是笑意。

此刻所有人眼中的主角,比武台上的二人,正你来我往,斗个不停。想那李仙儿,功夫轻灵,一路掌法使得更是密不透风,但梁爻身负“拨云”、“乱云”两式奇学,又是男子之身,气力要雄浑厚实很多,斗过数招,李仙儿早已气力不支。但梁爻却不趁虚而入,心中不知是何想法,竟不愿让李仙儿如此输了,是故每有取胜之机都要犹豫,二人因此才会争斗许久不见结果。

周天鹤在楼上观望一会儿,赞叹道:“三儿的武功,越发的jīng纯啦。”梁天闻言面带笑意。梁乾道:“师傅走后,三弟每rì都是勤练功夫,唯恐给师傅丢了脸。”李奇在旁听得此话,心中老大不舒服,尤其是听到梁爻竟是有高人指点。这时忽听周夕月道:“这小女娃儿,可以和你教出的小弟子打斗如此之久,也是不易啊。”李奇闻言大喜,连道:“就是,就是!还是恩人眼光准。”心中想到,周夕月显然也是一名高手,定要抓住大腿不放手了。梁天深知李奇心意,心中偷笑不止。

台上二人兀自争斗不停,李仙儿气力不济,终显败象,梁爻也不愿过分相逼,找了个空子,猛然蹿入,手中拨云手骤然飞起,运到十足功力拍出,李仙儿一掌拍出,只觉被什么东西东挑西挑拨开了,几个起落,早已将掌力卸了个干干净净。李仙儿正自惊讶,手臂一紧,出掌之手已然被梁爻拿住。梁爻另一只手也紧随其伸出,抓住了李仙儿另一只手臂,继而两手一交错,止住了李仙儿攻势。

梁爻曾用这招制服了二哥梁坤的虎形爪势,此时又一次使出,又奏奇效,数息间便擒住了李仙儿。李仙儿错愕,而双手已经被交叉着抓紧,动弹不得。胜负之数,一下分出。

围观众人似还未看清,每个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台上。

梁爻低头看着李仙儿,李仙儿脸sè一红,动弹不得只好抬头狠狠瞪了梁爻一眼,心中却如打鼓一般,慌乱的很,身上力气也是全消。心中不由暗道:这小贼莫不是对我下了什么迷药?否则我怎么被他抓着,就回觉得浑身酥软?再抬头望去,只见梁爻还呆呆看着自己,檀口一张:“小贼,你还不放开么?”

梁爻一愣,忙撤手放开了李仙儿的双臂。李仙儿不防梁爻说放就放,没有准备,猛地后退,脚下不稳,眼看就要跌倒。梁爻看到,一个箭步跨出,拦腰就是一抱,保住了李仙儿。

顿时,台下传来了一片大笑之声。

李仙儿稳住身形,听到台下哄笑之声,耳根更红,猛推了梁爻一把。梁爻后退几步,连连挥手道:“好了好了,点到即止。”

李仙儿站在原地喘息不止,二人停手不动。

朱老拄杖缓步上台,走到梁爻身边,对台下众人问道:“各位也看到了,这场比武,谁胜?”

“梁爻!梁爻!梁爻!”众人中传来一片呼喊。

朱老笑着点点头,继而扭头看着李仙儿道:“李小姐,此次比试,梁公子胜。对于老夫的判决,可有异议?”李仙儿看向梁爻,又别过头去:“便不与这小贼计较。”

朱老微微一笑,转身对着众人,手中木杖猛地拄地,昂首扬声道:“此届比武,梁家梁三公子胜!今年商魁,落于梁家!”台下四周掌声如雷。

天香楼上,梁天伏案大笑,对李奇说道:“怎么样,服了吧?”李奇此刻满脑子商人的jīng明,在刚才看到周夕月出现的时候,小算盘就已经打上了。心知梁爻有高人指点,仙儿要获胜已是很难,是故一门心思都是放在了周夕月身上。此刻闻言,也不辩驳,嘿笑道:“今年让让你,明年咱再来过。”梁天自是知其心思,也是暗笑不语。

又看比武台上,李仙儿败后,瞅瞅梁爻,也不多话,便转身下台走向兄长李剑。梁爻独自站在台上,感觉无趣,也是转身下台走进了天香楼。围观众人知道此次比武就这样结束了,谈笑之间也是一哄而散去了。

梁爻心有所想,缓步上了三楼,忽听爽朗笑声:“小子,赢了怎么还闷闷不乐?”梁爻闻言心中一动,抬眼看去,脸上笑意陡生,快步上前,口中早已叫出了声:“师傅!”周天鹤爽朗一笑,双手扣住了梁爻的肩膀,二人相视,俱是笑意。一旁的周夕月凝视梁爻,眼中jīng光闪过,吞吐不定。

梁爻不想在此又见师傅,心中欢喜,忽见周天鹤身后还有一妇人,感到诧异,又看看周天鹤,似是明白,不怀好意的笑笑,拉低声音道:“师傅,您老这是老来俏啊。”周天鹤不防梁爻突然转口,又变得无赖天xìng,知其所指,不由笑骂道:“没大没小,有你这么和师傅说话的么,这位,这位是你师娘。”

梁爻一脸堆笑,也不待细问,直接对着周夕月弯腰作揖道:“师娘好!”

周夕月正暗自观察梁爻,闻听此言,一愣就掩口笑道:“好,好。师傅徒弟,都没个正形,倒是绝配。”众人闻言,都是一笑。

李奇见缝插针,说道:“恩人,比武结束,也累了吧,还请到寒舍休息休息。”周夕月望着周天鹤,周天鹤沉吟道:“也罢,盛情难却,你就去一趟,我呢,先随众返回梁府,你稍后来与我汇合。”周夕月点了点头。李奇大喜,也不顾和梁天斗嘴,赶忙下楼收拾准备去了。李奇走后,众人闲聊一阵,也是下楼。周夕月与等候的李家众人一道走了,周天鹤便与梁家众人同游而去。

到了梁府,已然天黑。众人用过晚饭,各自坐下休息,只有梁爻还兴奋不已,在向周天鹤问这问那,又或是练习拨云乱云两式让周天鹤指点。周天鹤心知梁爻勤练武功,比武获胜,也是不想给自己丢脸,暗自唏嘘不已。不一会儿,周夕月也是赶了回来,见过梁天。梁爻还是兀自说个不停,梁乾在一旁忙出言制止:“三地,你今天比武也是累了,还是先去休息吧。”梁爻还小,不懂人情,满不在乎的挥挥手:“没事,不累不累。”梁天发话:“你不累周先生也累了,舟车狼顿,十分辛苦,还不请师父下去休息?”梁爻闭口,梁乾向前一步说道:“师父师娘,厢房已经备好,请。”周天鹤道谢,和周夕月一道下去了。梁爻无人聊天,也是下去休息了。

是夜,一片漆黑。独独周天鹤厢房内,一灯如豆,轻轻摇曳。周夕月坐在桌子前,看着周天鹤。周天鹤缓缓开口:“我可以确定,的确是他。”

“师兄,你可确定?”周夕月问道。

周天鹤回答:“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再说我曾授他拨云、乱云两式绝技,这两技虽不是什么绝世神通,但也是我当年游荡江湖所仰仗的功夫,寻常之人要想练成,没有百年之功不可为之。但这小子,几月不见,就已有小成,其中固有他练气聚气之故,但……”

“你是说因为他在梁爻体内,也影响了梁爻的功夫修为?”周夕月奇道。

“没错。传说中,他法力武道,俱有通天之才。拨云手也就罢了,这乱云步竟然也让他使得浑然天成,隐隐间竟似要周游八卦,完善这步伐了。”周天鹤道。

周夕月掩口笑道:“拨云、乱云,这两项还不算绝世神通么?也就你这人界第一人能够说出来。”

周天鹤闻言自是嘿笑不语。周夕月道:“我且去看看那孩子。”周天鹤道:“不用,明rì再去也不迟,今rì天sè已晚,你还是先休息吧。”

周夕月站起,忽又悠悠说道:“师兄,为何每次入世,你都与我假扮夫妻?”周天鹤一愣,心中若有所物急需奔涌而出,失声道:“月儿……”

周夕月道:“可我心里,每每念及此处,却都真心欢喜。”周天鹤口中无言,缓缓闭上了眼睛。只觉肩膀上多了一双手,轻轻按着,如有满腔的柔情思绪都被瞬间揉碎,化成了一弯清水。

窗外,夜如墨,风正吹,灯火摇曳,窗纸之上,映衬的双人,宛若剪纸般,温暖又苍凉了整个夜。

第二rì起,梁爻仍是早早的起了床,比武虽过,但梁爻已经养成了习惯,早早起了床便去向周天鹤问安。周天鹤也是早早起了床,见了梁爻来拜,心知他唯恐自己又不辞而别,于是笑笑,和梁爻一同走向大厅。

周天鹤一行到大厅吃过早饭后,便拜见了梁天。梁天不问周天鹤所来何事,周天鹤也是不说。其后梁天躬身道:“先生,还请水榭一叙。”周天鹤起身,随梁天来到院落水榭之中。

此间只有二人,周天鹤拱手道:“大官人有事么?”梁天沉吟道:“周先生,您也知道,今年比武获胜,商魁有幸又落梁家。我一人支撑着整个家族,实属不易,近rì来更觉力不从心。思前想后,只有从三子中挑选一人接手家族。原本长幼有序,但我梁天向来不拘礼法,谁有能力都可担任。所以想请先生参谋一下。”

周天鹤也是不推辞,开口道:“大公子梁乾,年近二十,为人谦和有礼,对人大方,做事又有分寸,颇有王者之风。武功虽然稍差,但商道jīng通,掌领家族,最为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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