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城城门大开,沿街百姓夹道相迎,鞭炮不断锣鼓震天,这个在民间被赋予了神话色彩的天禹凰女,俨然成了远征归来的英雄。
北兵营开禁,金州城取消夜禁,弥漫着整个城池的紧绷气氛瞬间烟消云散,那些被关押在地牢的众多无辜人士早被腾王被放了出来,季统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正对着他使劲挥胳膊的季筹,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腾王远远的站在城门口,当先的骑马人金盔银甲,一声烈烈红袍在日光的照射下犹如燃烧的火焰,炙的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马还未到城门口,马上的人翻身下马,撒腿朝着腾王奔去,身上红色的战袍那样耀眼夺目:“父王!”

腾王抬脚迎了上去,“池儿!”

“父王!”

腾王一把把那个自己都快认不出来的小女儿一把抱到怀里,低声道:“我家池儿长这么大,父王都快认不出来了!”

魏西溏抬头看着腾王,道:“父王还是孩儿离开金州时的模样,一点都没变。”

腾王笑:“瞎说,父王分明是老了!”

父女俩在金州百姓的欢呼声中于城门口团聚。

付铮紧随魏西溏身后赶了过来,“公主,王爷,请速速上马入宫!”

腾王伸手扶着魏西溏,笑着看着她道:“金州的百姓都在等着看我家池儿的风姿,无论如何都要叫他们瞧见,快上马,别让金州等着红灵公主远征归来的百姓们失望!”

说着,腾王伸手,亲自托着她的身体往马上捧,“池儿来,父王扶你上马!”

延伸至城门外的百姓围聚两边,纷纷捧着手里准备好的馒头食物饰品等物,朝着即将入城的将士们方向伸去。

魏西溏回头,对着腾王露出笑意:“孩儿谢过父王……”

腾王的眼神一晃,突然看到她身后稍远处的人群里,有个平头百姓打扮的人挤在人群中,借着那些热情百姓伸出的手作为遮掩,抬着胳膊举着袖子下的袖箭,朝着这边瞄准过来,紧接着,一声少年的疾呼在人群中骤然响起:“公主小心!有刺客!有刺……”只喊了两声,那声音瞬间消失,似乎被人捂住了嘴灭了声,人群瞬间哗然。

腾王眼睁睁的看着三支袖箭被射出,而他最小的女儿就挡在他面前,少女初成长的身高把他遮的这样严实,他似乎听到了那三支袖箭离开那人手腕的声音,凌厉决绝,发出“咻咻咻”的声音。

“池儿!”付铮的马还未到城门口,直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周围的百姓在这声喊声里愣住。

他伸手,一把抓着魏西溏的肩膀,不等她回头,直接带着她换了个方向,做出了他只能在当时做出的最快反应,把自己的女儿牢牢的护在自己的怀里。

头顶上飞过一个矫健的身影,几支袖箭被无鸣一刀砍落在地上,他腾空而起,直接跃入人群,一刀砍下那人射出袖标的手臂,随即再次腾空而已,捕捉下一个隐没在人群中的刺客。

付铮在奔驰的马上拔出手里的剑,对着城墙上一个正打算射出袖箭的人飞出手里的刀,直接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扎在那人的胸膛,惊起一群挤在两边的百姓。

腾王的身体往前冲了冲,他慢慢松开怀里护着的小女儿,小心的问:“池儿,可有受伤?”

魏西溏抬头,她怔怔的看着腾王,然后摇头:“未曾。父王呢?可有伤到?”

腾王对她笑笑,道:“来,上马,我家池儿回金州的第一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见不得台面的东西坏了兴致,金州的百姓还在等着看池儿,快上马!”

然后他伸手,直接把她托上马,伸手一拍马尾:“走!”

魏西溏拉着马缰,低头看着站在马下的腾王,马儿因为腾王那一掌,抬着马蹄朝前走去,腾王微笑着退到一边,目送今天整个金州最耀眼的小人儿进入金州的城门,身后浩大的队伍缓缓陆续跟进。

金州一片普天同庆的场面,刚刚刺客的刺杀在最短的时间结算,所有刺客就被捉拿,皇太后惊心准备的刺杀盛宴,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惊动天下,自以为来自江湖世外的高手们,就这样在一群百姓的惊叹声中被尽数拿下,悄声无息的结束了。

腾王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然后他踉跄一步,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侍从急忙伸手扶住,“王爷!”

然后侍从发现手上一片温热,他低头一看,发现满手是血,腾王一身藏青色的袍服下,左腋下被血打湿。

“王爷!”

腾王抬手,眼神恍惚道:“不准惊动公主……”

金州城内一片震天欢腾,人人都在欢迎凯旋的勇士。

魏西溏骑在马上,对着周围向她欢呼的百姓挥手,无意中一低头,突然发现衣袍的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水,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捏,赫然看到手指上红色的印子。

她不由一愣,伸手把那手上的那点哄伸到鼻子闻,一股血腥味灌入鼻中,魏西溏猛然回头,“父王……”

付铮和无鸣紧随其后,见她回头,付铮不由开口:“怎么了?”

她急忙道:“付铮!叫人去接父王,他可能受伤了!”

付铮的眉头不由拧了起来,“我这就去!”看了无鸣一眼,没说话,无鸣倒是难得主动开口:“无鸣必寸步不离公主左右。”

付铮这才勒马掉头,逆流朝着城外快速的驶去。

入了金州的红灵公主并未入驻皇宫,而是进了腾王府,丝毫没有像当初皇太后诏书里所说,红灵公主和腾王密谋造反,是天禹的逆贼。

进了腾王府以后,魏西溏才知腾王肋骨位置被射中毒箭,腾王一度昏迷不醒,中间只醒过一次,却也只来得及说一句话:“池儿……父王想见你母妃……”

魏西溏握着腾王的手,缓声道:“父王放心,孩儿在齐怀山的时候就已派人去接母妃和两位姐姐,如今她们正在来金州的路上,不日便道……”

腾王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无鸣站在殿门口,她走出来,看着无鸣道:“仙尊现到了何处?”

无鸣应道:“仙尊刚过岭南。”

魏西溏的神情有些木然,口中道:“你去把他带回来,跟他说计划有变,不必跟着妖后,即刻回金州。”

无鸣在她面前跪下,“遵命。”

说完,无鸣转身走了出去。

付铮站在门外,魏西溏抬头看着他道:“父王是为了替我挡箭……”

付铮朝她面前走了一步,伸手搂着她的肩膀,道:“我知道。他是为了你才受的伤中的毒……”

“金州最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她低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如果仙尊不愿金州,父王必死无疑……”

“我知道。”他依旧搂着她的肩膀,说:“王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一动不动的把她靠在他的肩膀处,半响,才缓缓抬头,转身进屋的时候突然问了句:“高湛怎么样了?”

金州城门口那一声高呼,分明就是高湛的声音,他喊第一声的时候她就听了出来。

付铮对她点点头:“没事。他一直机灵,脖子受了点伤,但是没致命,正躺在床上休息。”

魏西溏点点头:“知道了。”

说着,她抬脚进屋。

付铮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离开。

高湛躺在高家自己的房里,他对于死确实比一般人更怕,所以求生的*也更强烈,被一个刺客捏住头,往旁边拧脖子的时候,他不但头被拧动,他的身体也是跟着脖子一起转动的,这种反应也是那刺客没料到的,所以下了杀手以后直接松手,高湛也就顺势躺到了地上,直接让那刺客以为他死了,撒手就往别的地方跑。

高湛的脖子受了伤,多少是被扭了一下,现在脑袋就只能往一边歪,动一下就疼个半死,大夫说,不过是扭到筋了,看他脖子被捏的发紫的捏痕,就知道那刺客是一等一的高手,这样的人竟然没把高湛杀了,真是叫人震惊。

高夫人在旁边拿着帕子哭的小心,“湛儿,你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办?你怎就这样不要命?”

高湛的脖子就跟街头被腌制过的长脖子鹅似得,直愣愣着歪着,脸蛋朝着床里,眼珠子努力朝着高夫人,说:“娘,你别说这么多,咱们家犯的罪,不是我的命能抵消的,如今公主回了金州,说好听点我们是罚,说难听点就是等死……”

高夫人早已听高演说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心里其实更想跟着高演一起去南陵,可是高湛坚决要留下来,高夫人怕死,但是她更舍不得儿子一个人留在金州,最终也只能留下来。

而高家其他几个留下来的族长家长,则是完全从大局出发,他们哪里想到一直以来给他们带去无数好处的长房要给高氏一族带去了灭顶之灾?最可恨的是,罪魁祸首高泽竟然逃了!

现在高家只能理解为高泽逃了。

他既没留在金州,也没随着高演去南陵,这不是逃了是什么?

往云德潜逃的高泽带着董双鱼一路奔波,到云德以后已是大半个月以后。

从路上旅人口中得知红灵公主已到了金州,而皇太后早已往南逃去,这些人盘算的都是国家大事,哪里还记得他这样的小人物?

搂着董双鱼在怀里,高泽的心里倒是有了些满足。以前哪怕就是抱着魏青莲,他也没什么兴致,完全是为了敷衍那女人,如今喜欢的人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这才是高泽想要的生活。

董双鱼如今全身心的依靠着高泽,离了金州没了娘家支撑,她便失去了依靠,以后要想过活,必然只能依靠高泽养她。所以愈发对高泽百依百顺。

云德虽是个不起眼的小城,不过景致倒是秀丽怡人,马车走在云德的街道上,董双鱼不由笑道:“这里倒是个好地方。”

高泽伸手捏捏她的鼻子,道:“再好的地方我们也不能久待,只要是天禹之内,我们就不能住,唯有前往大豫才是上上之策。”

董双鱼把头靠在高泽怀里,道:“我都听泽哥哥的,泽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今晚我们在云德休息,明日一早便启程。”高泽跟她小声说话,“不许嫌累。为了我二人以后的快活,唯有现在辛苦一些,日后的日子方才好过。鱼儿可明白?”

董双鱼点头:“嗯。”

到了云德,没多少认识的人,董双鱼也掀起那身小厮的服饰,总算可以换上漂亮的衣裳了,和高泽走在一起,以夫妻二人相称,看着倒是登对。

两人要了一间上房,晚上自然是要搅合在一起寻快活的,闹到半夜还没睡下,最后董双鱼光溜溜的躺在高泽怀里,气喘吁吁的求饶:“泽哥哥,你饶过我吧。你白日还说唯有现在辛苦,日后的日子才好过……”

之前因为董双鱼一直小厮装扮,再加上她有呕吐的迹象,高泽以为她怀了身孕,一直不敢放肆,自打她换回女装,高泽便专门请了大夫号脉,结果说是轻微水土不服,不是有孕,高泽便又敢放开手脚。

听到董双鱼的话,高泽便笑道:“鱼儿现在辛苦,早日产下麟儿,待我们到了大豫以后,日子自然就好过……”

两人一通好闹,满怀美好的心思,直闹到日上大半夜才睡。

次日一早董双鱼压根起不来,高泽倒是起了个大早,把一切都打点好以后,才去唤董双鱼。

车夫早已把马车备好,两人用完早膳以后便上了马车继续赶路。在魏西溏率领到达金州的时候,高泽也带着董双鱼到了云德一条主道上,只要再翻过一个山头,再过一条河,便会到达南陵地界的最北方,过南陵便是大豫,一旦他们踏入大豫的地盘,便可高枕无忧。

天禹和大豫不通商政,并无交集,就算日后腾王直到他们在大豫,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若是在大豫境内对他下杀手,那便是挑起两国战争。这也是高泽选择前往大豫而不是其他国家的原因。

赶了一上午的路,路上有些饿,前方不远便是云德横塘县的驿站,驿站不远处还有个客栈,高泽不愿董双鱼跟着自己辛苦,便让车夫去了客栈,他跳下马车,伸手对董双鱼伸出手:“鱼儿,来!为夫扶你下来!”

董双鱼娇嗔的睨他一眼,握着他被他抱下马车,两人相视一看,相拥着进了客栈。

不远处,一个穿着粗布青衫的少年一手提着糕点,一手举着葫芦,正眯着眼站在街对面,一条腿踩在一个石墩上,使劲的颠啊颠,外头,恶狠狠的把手里举着的葫芦咬掉一颗,撑的小嘴鼓鼓囔囔的,一边使劲的嚼,一边咬牙切齿的骂:“一对狗男女!他们把我大姐当软柿子捏成这样了?他们跑到这来,大姐呢?”

眉头紧拧,一甩手,直接冲进了驿站,“母妃!”

腾王妃一抬头,就看到正到处找都找不到的二女儿,打扮的跟个小子似得冲了进来,顿时气道:“静儿,你又跑去玩了?”

魏静思不跟她说这个,而是急道:“母妃!你先别生气,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腾王妃看到她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哪里还管她看到了谁:“你去把衣裳给我换了!”

“母妃,我刚刚看到大姐夫了!”魏静思喊了出来,“我真的看到大姐夫了!”

腾王妃一愣,随即笑道:“真的?若是那样,想必是你大姐不放心,叫他来接我们了。”

魏静思一跺脚,咬牙道:“大姐夫怀里还抱着个女人,那女人不是大姐,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人物,而是那个死鬼太子的太子妃董双鱼!”

腾王妃抬头,“静儿,这话可不能瞎说!”

魏静思伸手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母妃,你女儿我,两只眼睛都瞧见了,是睁着眼说话的,绝对没有瞎着说!就在隔壁的那家客栈,刚刚进去,两人是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千真万确!这事涉及到大姐,我哪里敢瞎说?”

腾王妃的默了默,半响才道:“静儿,你去跟二姐去房里待着,没母妃的话,哪里都不准走。”

“母妃!”魏静思睁大眼,“那是真是大姐夫,我绝对没看错!”

腾王妃伸手摸摸她的脸,“母妃没说你看错,你去待着,到底是什么关系,母妃自会弄清楚。你不要管了。”

魏静思鼓着嘴,半响点点头:“好吧。”

魏静思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找魏红衣,腾王妃一个人在房里坐了一会,然后站起身,“来人!”

“娘娘有何吩咐?”侍卫急忙现身。

腾王妃朝门外走去,道:“去将驿将找来,我有话对问他。”

驿将赶了过来:“叩见娘娘!”

腾王妃对他和善道:“敢问大人,胳膊客栈是谁人所开?”

驿将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敢瞒娘娘,那客栈是小人所开。”

“可有通往客栈的内路?”腾王妃没说原因,刚来驿站的时候就看出驿站和那客栈相通。

驿将不敢多问,急忙点头:“自然有,娘娘这边请!”

腾王妃通过暗道到了楼上,果然在楼下一张靠窗的桌边看到了并排坐在一起用膳的高泽和太子妃董双鱼,两人举止亲密,甚至有相互喂食的动作。

腾王妃的眼直直盯着那两人的动作,原本手里捏在手里的帕子,瞬间绕到了手指上,她抬脚沿着楼梯朝着楼下走去,身后跟着的驿将不明所以,又不敢让王妃一人离开,赶紧带人跟了上去,“娘娘?”

腾王妃冷笑道:“大人莫慌,请大人免费看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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