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统站在原地,抿着唇,本就沉默少言的个性,在被魏西溏一通话后,更是没了声响,半响,他突然跪在地上,对着魏西溏磕了一个头,道:“请殿下指个明路,大恩大德,季统没齿难忘!”
魏西溏依旧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轻描淡写道:“你我同窗,即便没那么深的交情,本公主也不会袖手旁观。不必行此大礼,让人看了笑话。我听丁御医说了季筹伤情,虽无性命之忧,后续怕是费些银两。这些治病的银两自然要那师傅承担,只是若这样撕破脸皮,”她顿了顿,道:“只怕季筹日后难回到店里了。”

季统冷哼道:“那师傅不念旧情在先,即便他想让季筹回到店里继续当学徒,我也不答应。”

话说到这份上,季统便真是没打算让季筹再回店里,这种不仁不义的师傅带出来的子弟,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闻言,魏西溏点头,“那便好办。”她转身,“魏丁!”

“奴才在!”

“你今日先带人去趟那店里,不管那师傅在不在,只管砸东西,别伤人,记得说你们是淮阳侯府的下人。”

“奴才遵命。”魏丁聪明了,绝对不会问为什么,完全照办。

季统倒是有些急,“殿下,付将军于季家有恩,怎能陷付将军于不易?使不得!”

魏西溏笑道:“魏丁是本公主的下人,街头的乞丐都知道,付将军不过被本公主诬陷,本公主自然不会让你的恩人名誉受损。”

“那……”

魏西溏看他:“你可信本公主?”

季统沉默半响,然后点头道:“信!”

“那便闭嘴,唧唧歪歪跟个女人似得。”魏西溏说完,转身便走,而魏丁则带着那帮下人浩浩荡荡朝着那家店铺走去。

季统一张严肃的脸憋的通红,半天没吭声。

次日,季统一大早便来到腾王府,下人禀报魏西溏,魏西溏刚练完剑,无鸣退下了,她一个人坐在走廊栏杆上拿布拭剑,随口道:“请他进来。”

在下人的带领下,季统老远就看到一个蓝色的人影懒洋洋的靠在一根木柱子旁,他小跑过去:“殿下!”

魏西溏回头,坐在栏杆上慢吞吞的转了一圈面向季统,一张极清亮的脸,双眸漆黑如墨,红唇艳若红樱,犹如清晨绿叶上的晶莹的露珠,极为纯净透明,她眨了两下眼睛,好奇道:“季统?你一大早来,有事?可是季筹那边有什么状况?”

季统盯着那脸愣了下,然后快速的移开眼睛,低头道:“见过殿下。季统过来是想跟殿下说一声,昨晚上那师傅着人送了五十纹银过来,说是对季筹医药费……”

魏西溏点点头:“算他还有自知之明。”

季统看她道:“虽不知殿下如何做到,但殿下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季统铭记入心,若殿下需要,季统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什么犬马之劳?这世上不过还是权势压人,季筹那师傅还算识时务,不敢与腾王府及将军府作对。”魏西溏点点头道:“虽说送的银两不多,不过聊胜于无。丁御医开的药紧着吃,让季筹注意修养,一切皆等季筹伤好了再做打算。”

“殿下说的是。”想到季筹,季统的脸上便多了几分担忧,为弟弟未来的担忧。

魏西溏长剑入鞘,抬眸看他:“不必一脸担忧,世上事本无定数,或许再隔了十来天,季筹就会痊愈,他那般聪慧,还怕饿死他?日后再做定夺,先养伤要紧。”

季统施礼:“殿下所言极是,季统明白。”他低着头道:“季统告退。”

付铮一大早得知有个英俊少年来找魏西溏,顿时气的把一碗药给洒了,“她就专气我……”还有部分伤口一动怒就疼,付铮说了一半便不敢再说,生怕哪个伤口再出血。

魏西溏用完早膳过来瞧他,一看他表情就知这人在生气,低头一看:“地上怎还有药?哪个笨手笨脚的丫头洒的?撵了去,不让付大哥不高兴。”

几个下人站在外头不敢进去,付公子不愿身边挨着人太近,嫌吵,那药洒了以后也不让人清理,他们只能站在外头等。

付铮冷着脸,表情不善的瞪她一眼,魏西溏伸手指着自己:“付大哥,你是跟我生气?”

“那你以为这府里还有谁敢跟我气受?”

话是这么说,不过魏西溏很无辜,“我一大早刚过来,哪里敢给你气受?母妃打死我。”

付铮道:“我问你,一大早谁来找你了?”

“季统啊,”魏西溏道:“你认识,个子高高的,整天穿的跟棺材板似得……”

听她这样形容,付铮“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就你嘴损。”

魏西溏凑到他面前,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笑嘻嘻道:“不生气了?”

“陪我用膳。”付铮替她盛了碗粥,嘴里道:“一个人吃着没意思。”

魏西溏左右一瞧,问:“你那几个漂亮丫头呢?”

“咣当”一声,付铮手里的勺子扔到桌上,“你能不提别人吗?”

她哪里知道一大早这人就抽风,“不提不提。我怕了你还不成?”

付铮气的真想动手打她屁股,到底谁怕谁了?

其实魏西溏用过早膳,不过怕他又挑刺,勉强喝了一碗粥,“我饱了。”

“早上练了剑还吃这么一点?如何长高?”付铮又给她盛了一碗,“再吃一碗就好。”

魏西溏瞪眼,“真吃不下了!”

“我们殿下最乖,再吃一碗就不吃了。”付铮是真心想让她多吃,总觉得她吃的太少。

魏西溏:“……”

发了脾气才让付铮没劝,不过这也到是让魏西溏吓的再不敢自己先吃,下次再过来,必然是空着肚子的。

得知季统过来找她是为了他弟弟的事,付铮那拉着的脸也缓了缓,“就你多事,不过是人家的家务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魏西溏道:“季统与我是同窗,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又不费事。”

付铮伸手捏捏她的脸:“你当我躺在这房里,外面的消息就听不到了?举手之劳你还打着腾王府和付府的招牌?”

魏西溏恼道:“别捏我脸。用用又不会少什么,再者丢脸的是本公主,又不是腾王府和付府,我自己都不介意……”

“我介意!”付铮瞪她道:“这种名声不好的坏事,你留着我帮你做便是,何必自己亲自跑去?你就不怕人家说腾王府的小殿下调皮捣蛋做坏事不落好?”

魏西溏不耐烦道:“不怕,有甚好怕的?本公主就喜欢仗势欺人,怎地?”

付铮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还就喜欢仗势欺人呢,“好好,喜欢就喜欢,不过下次你带着我,总可以吧?”

付铮的伤养了足足两个月才明显见到好转,他在腾王府也住的理所当然,本来人就是王府的武师伤的,腾王自然要负起责任。

所幸付铮虽遭遇紧急却没大碍,可他身体里的那只血蛊虫到底怎么来的,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不过付铮养了两个月的病,付振海倒是入宫跟皇帝提了这事,说的时候自然严重了些,什么养病太久落了病根,身体不比以前之类的,愣是让他把付铮从太子身边拔了出来。

原本付铮是太子身边的大红人,他要退出太子自然不愿意,不过付振海跟腾王学了,入宫哭了两回,荣承帝看着老臣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就只能让他如了意。

付铮从太子身边脱离后入了国子监,付振海以让他养身健体为名,聘请多名江湖人士教他习武。

高小胖直叹气:“付大哥真可怜,怎么就落下病根了呢?”

魏西溏懒的搭理他,当自己的好学生。高小胖鄙视:“殿下,你还真打算发愤图强当好学生啊?”

季筹的伤养了两个月后也没了大碍,身上只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疤痕。兄弟二人一起到腾王府对魏西溏道谢,魏西溏瞅了眼季筹,问:“季二公子可有想好日后有甚打算?”

季筹长的和季统不像,不如季统长的好看,很普通的一个少年,个子也不高,许是没见过大世面,看人的时候不敢直视别人。听的魏西溏问话,季筹喏喏道:“回殿下的话,小人还未想好,原来的师傅我必然不会再去,只是……”

季统看他一眼,忙道:“谢殿下关心,他大病初愈尚不急,只能从长计议。”

魏西溏道:“这样,本公主也帮季二公子打听打听可有适合季二公子的事,若是有,本公主便派人知会你们一二,看可愿意。”

兄弟两人自然高兴,若真是殿下说下的,那必然是好差事。

回头魏西溏就找来魏丁,让他去金州城打听一圈,让他把金州城内外的铺子整理出一份名单交给她,魏丁麻溜的去办了。

不过两日后,魏西溏就收到了魏丁收集的名单,看着魏丁熬黑的眼圈,魏西溏满意的点点头:“有赏。”

魏丁急忙跪下:“奴才谢殿下赏赐。”

她在看名单的时候,如今得闲的付铮过来找她,熟门熟路就摸到她房里,“殿下在瞧什么?”

魏西溏翻着手里厚厚一叠纸,嘴里道:“我让人收集的东西。”

付铮走到她身后一看,念道:“药膳堂,客来客栈……殿下收集这些东西做什么?”

魏西溏道:“我打算开个店铺,让季统的弟弟季筹过来打理。”

“为何?”

魏西溏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赚银子,还能为何?”

“你又一时兴起?”

魏西溏笑道:“谋划良久,不过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打理罢了。”

付铮无奈道:“财迷!怎得想起来要开个什么店?你懂什么生意?”

“我不懂,有人懂便行,”魏西溏站起来道:“付大哥你可要帮我?”

付铮一脸无奈,“都跟我说了,我若不帮,岂不是让你捉到了把柄?”拿过那些纸,问道:“你打算开个什么店?”

魏西溏道:“数来数去,就觉得金州城的艺饰店少了些,不过我又觉得还是酒楼的生意要稳妥些……”

付铮道:“你既打算让季筹来打理,何不让他前来说说意见?”

“时机未到,”魏西溏随口道,“再逼逼。”

“什么时机?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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