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西面完好的城头上,庞战凝视着下面远去的大军,虽然知道大军向西北进发,是去和西北临海国大军汇合,且如今瀚海国深陷西线战局中,沿途怕是不会有太多的阻挡,可庞战的脸sè仍旧彰显出凝重之sè。
站在庞战身边近卫,看出庞战似乎兴致不高,以为庞战在担心被罚进入前锋营的庞震霄,上前贴近低声说:“大将军,以少将军的身手,相信担任前锋也不会有事,何况此战局面尽在我们掌握之中,沿途怕也不会有太激烈的战事发生。”

庞战闻言微微皱眉,他怎能听不出近卫是想要借机献媚,虽说鲜得有些太着痕迹,不过庞战倒也没有去点明和责备,只是低声应着:“嗯,震霄担任先锋应该无须担忧,负责追杀崔破城的那些人走了多久?”

听闻庞战的问话,近卫先是愣了愣,转而先前心中自以为是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庞战不着痕迹的点拨,让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先前会错意,诚惶诚恐低声回应:“是,是,那些瀚海国武者,和二十名士兵已经出发三天。”

说着近卫渐渐冷静下来,隐约觉得庞战安排似乎有些蹊跷,心里不禁揣摩起来,暗暗盘算庞战为何会让普通士兵去监视那些瀚海国武者?

瞥了一眼低头沉思的年轻近卫,庞战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儿子,当年庞震霄也如身边近卫一样追随自己征战,同样会因为站在自己身边感到紧张,也同样会因为自己某些将领和某些话独自揣摩思索。

可惜,自从庞震霄被自己送入北方的师门,整个人就变得有些恃宠而骄,失去了当初那份质朴谦恭,总是会不知不觉透出骄傲,看不上南方的一切,也不再会跟在自己身边问东问西,想到这里庞战不禁暗暗在心底叹息。

像是为年轻近卫解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亦或是想说给庞震霄听,庞战低声说:“其实让介之凡他们去追杀崔破城,真实目的是为了借崔破城之手,将介之凡给杀掉,那小子是个不安因素,不能任由他在二皇子身边成长起来。”

“什么?”年轻近卫闻言忍不住惊呼出声,不过又很快意识到错误,赶紧伸手将嘴巴捂住,恐慌的看向庞战,担心庞战会制自己的罪。

庞战见状却微笑着说:“张锐,你离开母亲随我入军多久了?”

年轻近卫有些不明白庞战这么问的意思,可是看到庞战露出微笑,他心里觉得庞战可能不会怪罪自己,壮起胆子说:“张锐,已经随大将军入军八年了。”

“唔,八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已经八年了,还记得当初离开你母亲的时候,你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如今转眼过去了八年,你可想念你母亲吗?”庞战似想起了诸多过往,不禁感叹起来。

年轻近卫张锐静静听着庞战感叹,听到庞战问自己是否想念母亲,张锐眼神里透出些许柔情,不过很快又被坚毅所取代,沉默片刻说:“母亲说过,不准想她,好好跟着大将军,直到有一天能够去把她接出来。”

近卫张锐的话让庞战为之一怔,良久缓过神来,看向张锐那双透着坚毅的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开拔吧。”

跃下滨城的城头,庞战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滨城,心头仍是隐约感到不安,可是他却又把握不到究竟因何不安,摇了摇头沉默片刻,直到滨城的士兵已经全部出城,张锐也侍立在他的身边,庞战仍旧没有想到不安的源头。

一件件事情一个个人在庞战脑海里闪过,可他始终没有能够找到让他不安的因素,扭头看到不远处骑在马上的二皇子,又一次想起了被派去追杀崔破城的介之凡,微微皱起眉头低着头仔细盘算推演。

最终,庞战抬起头来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后手,就算崔破城没有杀死介之凡,他安排的后手也该足以杀掉崔破城和介之凡,何况介之凡那些人身中剧毒,庞战根本不认为还会再见到介之凡。

看到庞战沉默不语停在城下,张锐不知不觉开始在心里揣摩庞战心思,想到之前庞战所说的话,他觉得庞战恐怕不是在担心庞震霄,那么庞战沉默这么久,肯定是在想更为重要的事情。

发现庞战无意看向二皇子,突然想起之前庞战所说那句话,张锐顿时明白庞战应该在担心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名叫“介之凡”的瀚海国武修,其实在张锐的心里倒充满了对介之凡的好奇。

就在张锐想着关于介之凡的事情,隐约似乎捕捉到庞战计划的漏洞,庞战忽然叹了口气打断张锐思绪说:“好了,我们走吧,所谓车道山前必有路,如今我们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向前进攻。”

张锐被打断了思绪,也就不再去想关于介之凡的事情,应了一声,迅速拍马跟在庞战身后,尾随临海国大军向着滨城西北方行去。

当庞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哪怕是介之凡和崔破城也已经被自己安排的手段除掉,率领着临海国大军向瀚海国西北进军的时候,汤靖正背着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介之凡,跟在崔破城身后在密林里狂奔。

汤靖和崔破城一前一后奔跑,不知已经在密林里跑了多久,汤靖有些不支的停下脚步,察觉到的崔破城扭头低喝道:“小子,停下干什么?快走,后面那些杂碎一直yīn魂不散,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闻言,汤靖喘了两口粗气说:“你,你让我喘口气,我们都跑了这么久,那些追杀的黑衣人应该没那么快追来的。”

崔破城也喘了口气,歇了歇才说:“你知道个屁,那些临海国的飞蝙蝠别看他们修为不高,但追踪猎杀手段极强,对付他们千万不能大意,不然你和我,还有你背上半死不活的家伙都难逃一死。”

听崔破城的话,汤靖想起背上重伤昏迷的介之凡,忍不住对崔破城抱怨道:“哼,还不都是你?当初你就利用我们,利用完了马上抛弃我们,这次要不是你把之凡重伤了,之凡他怎么可能这幅样子?”

“放屁,臭小子,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跟我怪这怪那的,你们他娘的早说清楚,也省得老子跟你们大半天,你怎么不说老子差点被介之凡给杀了?jīng髓啊,娘的,那可是jīng髓,不是老子突破了初窥境,死的就是我。”

崔破城愤怒的低吼起来,听到崔破城低吼声,汤靖神sè不禁暗淡下来,喃喃自语道:“可是沈浩死了,其实,沈浩不用死的,我和沈浩在之凡帮助下,都没有服下临海国的毒药,他其实不用死的。”

汤靖的话让崔破城沉默下来,沈浩的死对崔破城是个极大冲击,他未曾想过沈浩竟然会,舍身替介之凡挡住那一枪,或许正是沈浩舍身赴死,才让崔破城心中对介之凡他们的疑虑彻底消除。

“沙沙沙”就在汤靖和崔破城陷入哀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微响动,以崔破城已经巩固的初窥境修为,瞬间就已经察觉到那些细微响动,一拍汤靖低声说:“赶紧走,那些飞蝙蝠追来了。”

闻言,汤靖缓过神来,收敛起心中的悲伤之意,迈开步子快速向前奔跑,没等汤靖和崔破城跑出多远,“噗噗噗”数声破空声从身后传来,崔破城猛地向前推了一把汤靖,回身挥枪挡住林间shè来的数道寒芒。

眼看着几道黑影急速追来,崔破城横枪拦在汤靖身前,头也不回对汤靖说:“你背着介之凡先走,这里交给我,摆脱了这几只飞蝙蝠我会去找你们。”

看到几道黑影不断接近,汤靖没有丝毫迟疑,背着介之凡转身发足狂奔,可还没跑出多远,前面又飞掠来几道人影,顿时和身后追来的黑影形成合围。

待到汤靖退了回来,崔破城忍不住自嘲地说:“呵呵,看起来这次我们是中了套,可惜,还想着要救活介之凡这小子呢,看来咱们三只能共赴黄泉了。”

汤靖退到崔破城身边,小心翼翼将介之凡放在一边靠在树上,和崔破城背靠着背低声叫嚷:“崔大将军,您难道就不能说点好话吗?虽说共赴黄泉没啥,可这种时候你不能说点激励的话?”

“嘿嘿,你小子这种时候还想听好话?那你觉得我该怎么说?难道说,‘别怕,待会会有个隐居高手出来救下我们,说不定还有个漂亮小娘子,看上你或者介之凡’这么说你满意了?”崔破城一边冷静防备迫近的人影,一边和汤靖说着。

听到崔破城说笑,汤靖想笑可却笑不出来,面对步步逼近将他们围拢的黑衣人,汤靖已经感觉到肃杀的气氛,扶了扶背上仍旧昏迷不醒的介之凡,汤靖右手从腰间抽出长刀,横刀在手jǐng惕地凝视着那些黑衣人。

忽然之间,围拢上来的黑衣人几乎同时出手,手中抛出一连串细小的飞刀,铺天盖地飞刀将汤靖和崔破城退路完全封死,见到这种情况汤靖和崔破城均是一愣,奋力挥动手中的兵器打算做最后殊死一搏。

可那些追杀了他们一路的飞蝙蝠,肩负着庞战交给他们的必杀任务,好不容易才将目标给围住,哪里还容得对方反抗,铺天盖地飞刀shè出之后,十余道身影也没有丝毫迟疑,齐齐腾空而起凶狠的扑向汤靖和崔破城,势要将两人彻底绞杀。

“哎,你们这么多人,对付两个有伤在身,还有个重伤昏迷的人,竟然还要用这等围攻的方式,当真是一群该死之人,老夫没看到也就罢了,既然见到,那你们就休想在老夫面前得逞,吒……”

随着一个飘渺不定的声音飘荡来,汤靖和崔破城眼看着周围那些飞刀速度变慢,那些飞扑而来的飞蝙蝠停滞在空中,而后飞刀和人都毫无征兆跌落在地上。

汤靖和崔破城感到心神一震,只来得及隐约看见一老一少步步逼近,便瘫坐在介之凡身边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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