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攻击部队被赶下牛鼻岭,苏民毅的心里只觉得越来越沉。
错了,今天的指挥肯定犯错误了,但是到底错在哪里,苏民毅一时还想不清楚。

最明显的错误,就是不该把重机枪向前推进,遭到了敌人迫击炮的攻击,失去了这两挺重机枪的支持,牛鼻岭已经变成了不可逾越的天险!

但是苏民毅的心里隐隐感觉到,最大的错误并不是这一点,自从邵得彪夜袭抢占牛鼻岭以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手的意料之中,这才是最可怕。苏民毅已经感觉到,十七团已经陷入了对手精心设置的陷阱当中,正在一步一步向失败走去。

一天一夜的战斗下来,十七团不仅损失了三挺轻重机枪,伤亡情况也非常严重。除了成建制的一连一排被歼灭,今天参与进攻的五六个连,都有不同程度的兵力损失,合计已经超过了两百人,对于一千多人的十七团,这个损失非常惨重。

不能再继续进攻牛鼻岭了,没有重机枪的火力掩护,这道天险会成为十七团的葬身之地,得另寻道路先撤回兴隆县城再说。

“张营长,找几个熟悉道路的兄弟来……”事到如今,苏民毅不得不正视张老花子的建议,准备从牛头冲砦子后面撤退了。

在刚才的进攻中,白富生下落不明,问过几个手下的士兵,有说他阵亡的,有说他被俘的,总之已经回不来了,失去了这位心腹爱将,让苏民毅心疼不已。

召集部下在一起商议了一番,苏民毅才发现,面对牛鼻岭天险,十七团几位主要的军官都有畏战情绪,大家都同意先绕路撤回兴隆县。很快,一个简单的撤退计划制定了出来,沿着牛头冲后山的小路,穿过观音桥,翻过峻极峰,绕回兴隆县城……

这个计划就是张老花子建议的翻版,本来苏民毅对其不屑一顾,在牛鼻岭下连吃了几个败仗,终于又绕了回来,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方案。

张老花子却心疼不已,在最后一次的总攻中,他的七连损失最大,几乎丢掉了半个连。

“团座,这次从后山撤退,由我们三营来殿后吧,保证掩护全团的安全。”张老花子心里打着小算盘,嘴里却说得轻描淡写,光明磊落。牛鼻岭后山小路地形更加险要,很容易遭到伏击,邵得彪既然卡死了牛鼻岭,后山也不可能没有准备,还是先让别人趟趟路再说。

苏民毅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行!山里的道路只有你们熟悉,这次转移还是由三营担任前卫……”

当天晚上天色刚刚擦黑,十七团就悄悄地离开了砦子,顺着后山的小路离开了牛头冲。刚刚打了败仗,此时可以说是狼狈而逃,整个部队的士气都非常低落,和进山时意气风发的状态完全不同。

大队人马沿着石阶一路向上,走出去没多远,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枪声。

“观音桥,是观音桥打枪!”

张老花子已经叫了出来。今天晚上撤退之前,他派了一个班的先头尖兵先行出发,特意嘱咐一定要及时赶到观音桥,守好这处咽喉险要,现在那里突然响起了枪声,肯定是遭到了敌人的袭击!

观音桥是一座架在悬崖上的小木桥,更是牛头冲山后的必经之路,如果被敌人占领,十七团就真的困死在牛头冲砦子里了!

“全速前进,抢占观音桥!”

苏民毅一声令下,率领全团急速向观音桥奔去。

前面的枪声突然又停止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等到苏民毅气喘嘘嘘地赶到,才发现小桥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六七米宽的悬崖,像一张咧开的大嘴,正在无情地嘲笑着十七团。

“工兵,搭桥!”

苏民毅刚刚喊出命令,悬崖对面突然响起了机关枪,副官连忙一把将苏民毅按倒在地,躲过了扫射而来的子弹,但是身后的士兵已经被打倒了好几个。

十七团立刻架起两挺机枪和敌人展开了对射,猛烈射击之下,对面的火力被压下去了几分,对桥头渐渐失去了控制。

十七团的工兵立刻冲了上去,举着木板铁链来到悬崖边,冒着子弹开始强行搭桥,好在悬崖并不太宽,时间不长,两块木板已经搭上了对面的桥头。

突然间,悬崖对面又闪过一团火焰,随着前后两声巨响,一颗炮弹已在人群中炸响,李登洲的掷弹筒开火了。

掷弹筒首先挑上了十七团的两挺机枪,夜晚的黑暗之中,这两挺机枪枪口的火焰明亮清晰,目标非常明显,李登洲一炮一个,转眼间就把这两挺机枪一一炸翻。

随着十七团的火力一弱,对面的机枪又疯狂地扫射过来,悬崖边的工兵首当其冲,被射中之后身子晃上一晃,纷纷掉下深谷,紧接着,一发炮弹又射了过来,把刚刚搭了一半的桥板炸成两截,掉下了山谷……

。。。。。。

苏民毅在悬崖边和马三儿僵持了一夜,一直不能突破观音桥,反而又损失了几十号人马。观音桥边地形狭窄,部队火力难以展开,马三儿只用了两挺机枪就把桥头控制得死死的,十七团的工兵反复努力,都没能再搭起一座新桥。

无奈之下,苏民毅只好退回了牛头冲山砦。

既然攻不出去,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撤走,那就只好转为防御,好在牛头冲的砦墙还算坚固,十七团手里还有3挺机枪,只要坚守在砦子里,土匪们那两三百人马也不敢来挑衅。

守住了阵脚之后,苏民毅渐渐恢复了镇定,新编十七团和兴隆县已经失去联系两天,时间一长,魏益三长官就会发现十七团被困,肯定会派来援兵。

在援兵到来之前,只要守住牛头冲就好,十七团的弹药还算充足,但是军粮和伤兵却是两个大麻烦。

在山里转了这么多天,军粮眼看就要耗尽,牛头冲偏偏又是一座空砦,得不到任何的就地补充。再加上这几天的战斗下来,部队里突然增加了大量的伤兵,无论是药品器具还是医护人员,十七团简陋的战地医院都远远不能满足需求。

苏民毅望眼欲穿等了三四天,援兵一直都没有出现,反而等来了一批被释放的俘虏。

这天下午,牛鼻岭上突然下来了一支队伍,身穿十七团的军装,手里却举着一面白旗,砦子上的守军一番辨认,都是这几天被土匪抓走的俘虏。自家的难兄难弟回来了,当然不能不开门,禀报苏民毅后,十七团就把这队俘虏放进了砦子。

当天晚上,三营营长张老花子正在吃晚饭,面前摆着一碗清汤寡水的炒面糊糊,就这碗难以下咽的东西,还是炊事兵翻空了几个干粮袋才凑出来的。

“报告营长,一排排长李金柱求见!”

突然传来了一声报告,张老花子放下饭碗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一胖一瘦两个手下,正是刚刚被土匪放回来的李金柱和胖子八斤。

“进来吧。”张老花子挪了挪身子,示意两个兄弟也坐下。

李金柱并不往炕头坐,反倒神神秘秘地凑到跟前,从怀里摸出一张报纸:“大哥,您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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