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忍着笑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力拍了拍身上,顿时尘土飞扬。
一旁的曹安民直盯着远去的曹仁,压根就没有防备,立马吸进去几口尘土。他连忙闪到了一侧,一边挥手驱赶着灰尘,一边不满地吼道:“注意点,注意点,旁边还有人呢!曹昂,肯定是你这厮气得子孝叔父离开,要不然他一定会指点下我的拳脚,都怪你这厮!”

曹安民是叔父曹德的次子,虽与曹昂同辈,今年却已有二十岁,比那曹仁都要大上一岁。见曹安民对曹仁一口一个叔父叫着,很是亲热,曹昂心中不免有些个别扭。

听小乙说,曹安民打小就欺软怕硬,拳打曹家小辈,脚踹全县幼儿。就连曹仁,也不被他看在眼里。后来曹仁练武开窍,曹安民自知自己不是对手,立即对他摇尾乞怜,叔父叫得比谁都亲,实在是下作!

曹昂懒得理睬曹安民这样势利的家伙,正想转身离开,那想曹安民却一把揪住他的衣角,低声说道:“小子,上个月我跟你说的那个事,你考虑清楚没有?依我看,你还是答应了吧!”

曹昂哪里知道上个月曹安民跟他说过什么,那时候他还没穿越呢。不过,本着不懂就问的jīng神,曹昂坦然问道:“什么事啊?你知道的,月初我从马上跌下来,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嘘!”曹安民赶紧看了下左右,见四周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居然有些个扭捏,低声说道:“就是那个事嘛,你应该记得的……就是……就是过几天族学考试的事情啊!曹昂,你可别装蒜!”

考试?曹昂还是有些纳闷。小乙闲聊时也曾说过,曹安民的成绩也算不错,只是此前一直被穿越前的“曹昂”所压制,月末会考总是考得第二名。他应该不会为成绩而犯愁啊,不像自己,穿越时间尚短,就连《五经》都背不全,古文更是学得一塌糊涂。难道说他有这次考试的考题不成?要真是这样,那自己可得多奉承他几下。

曹安民可不知道曹昂的胡思乱想,只见曹安民急红了脸,压低声音说道:“就是会考时让你放水的事啊,只要你这次给我传答案,让我顺利拔得头筹,我就给你五贯钱!别再犹豫了,五贯钱不少了,能买不少肉呢,也省得你天天偷鸡摸狗!”

曹昂哑然,没想到穿越回古代还能遇到这考试作弊的事情,当年自己上学时各门功课可就是靠抄袭作弊过关啊!现在想来,还真有些怀念。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曹安民却误会了曹昂的意思,还以为他在嘲笑自己。于是曹安民涨红了脸,怒声问道:“你笑什么?”

曹昂往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我听小乙说,会考取得第一名的话,族学就会奖给一贯钱。丁夫人对我很是疼爱,最看重她的脸面,至少会给我两贯赏钱。只要我嘴巧一点,叔叔伯伯们也会给我些赏钱。这样一来,我干嘛还要将这头名让给你呢?!区区五贯钱,也忒没有诚意!”

被曹昂这么一分析,曹安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父亲此前给了他足足百贯钱,只不过曹安民最近花销甚大,想从中吃些回扣;加上他又觉得曹昂只是十岁小童,不懂世事,这才将价格压了下来。

见曹昂转身就要离开、毫无留恋的意思,曹安民一咬牙,低声说道:“也罢,八十贯钱总行了吧!”

听到此言,曹昂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得益于穿越前在起点看书时学到的知识,曹昂知道黄巾起义对汉末经济造成了沉重打击,物价出现大幅度上涨,钱币严重贬值,不过即便如此,五铢钱的购买力也还凑合。

在中原,五贯钱能买米百斤左右;谯县物价相对平稳,五贯钱能买大米一百五十斤左右。以每斤米两元计算,五贯钱即相当于人民币三百元,也就是说一贯钱相当于六十元人民币。八十贯钱,也就是人民币四千八百块,对于一次小小的考试来说,倒是不低的价码!

穿越回古代以后,自己虽然是曹cāo的长子,却因为只是妾侍之子,待遇却并不算太高。加上曹cāo此时上任济南相,远离谯县老家,大手大脚的曹cāo此时不仅不能捎钱回家,还需要家中进行贴补。丁夫人为了节约开支,已经将家中每人的月例减半,曹昂每月也只有半贯钱的零用钱。这么点钱,实在是不够花!

说实话,曹昂此时真有心答应。无奈的是,他此时身体里乃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只知道《五经》包括《周易》、《尚书》、《诗经》、《礼记》和《chūn秋》,至于其中的详细内容,经过这段时间的临阵磨枪,曹昂也没有记住多少。而且自己这一手歪歪扭扭的毛笔字,也拿不出门。就自己目前这个状况,还给别人传答案呢,简直就是笑话!

曹昂转过身来,冲曹安民微微一笑。那一刻,曹安民突然有一种捂钱袋的冲动。

曹昂低声说道:“一百贯,我这次故意答错几道题,把第一让给你!如何?”

曹安民一咬牙,“成交!只要你这次书写不工整,再故意答错两道题,我绝对可以超过你!”

曹昂微笑道:“那这就说定了,今天晚饭前你把钱送到我房中,过时不候!”

说完,曹昂就笑着走向了远处的兵器架,带着小乙一起离开。他一边走一边用力绷住笑容,心中狂喜:赚钱了赚钱了,我终于有钱了!

曹安民也用力握紧了拳头,心里一直在笑:丁氏无子,家族里已经有人多次提过过继之事,而决定这人选的人,乃是家族中的诸位老人,而不是丁氏!只要我这次能夺取了族考头名,再在武学比试中将你曹昂揍成猪头,那你还有什么脸面跟我争夺这位置?!要知道,叔父(曹cāo)现在可是济南相,又颇得祖父看重,只要我能够过继给叔父,到时候就能在官场一帆风顺地走下去,干嘛还要像父亲和兄长一样,埋首经卷苦读呢?!

曹安民的心思,曹昂自然不知道。他领着小乙,像往常那样,去给丁氏(曹cāo正妻)请安。一边走,曹昂一边对小乙说道:“小乙哥,你有没有发觉,安民哥哥最近很是追求上进啊!”

一边说着,曹昂一边都觉得有些个胃痛。他挠了挠头,安民哥哥……我呸!可谁让我现在只有十岁呢!

也许是主仆之间的默契,小乙也和曹昂一样,挠了挠头,“反正自从大人升任济南相之后,曹安民来的就很勤快!少主,他这人很不可靠,溜jiān耍滑,欺负老弱……”

小乙这么一说,曹昂微微一愣,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他也不说话,只是用自己那漆黑发亮的小眼睛,紧盯着小乙。

小乙吐了下舌头,“刚刚那些话,是看院子的李大叔说的,我觉得倒是挺有道理。”

曹昂这才了然,“料你也说不出这话来,在大院里低头做事就是,多听多看少说话,吃不了亏。”

小乙连连点头,浑然不觉一个十岁儿童说出这教训人的话来,是多么的怪异。

主仆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很快就来到了丁氏房门前。还没进门,就能听见里面的织布机声。

曹昂轻轻咳嗽一声,在外间一面脱着鞋子,一面大声说道:“夫人,早上好!”

“是阿昂来了,快进来!”听到曹昂的喊声后,房中的织布声停了下来,丁氏从织布机前站起身来,欣喜地迎了上去,伸手就去揉曹昂的头。

曹昂其实也有心理准备,就想往旁边避开,可是他毕竟只有十岁,小胳膊小腿哪里能逃得快,很快就被丁氏搂在怀里。

虽然说曹昂已经适应了自己这小孩子的身份,可他毕竟有着成年人的思想,总有些尴尬,还是想用力挣脱。不过他越是像小大人一样皱起眉头,越是显得可爱,就被丁氏搂得越紧。

曹昂能够明显感觉得出,丁氏是真心喜欢小孩子,这种喜欢,不是流于表面,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躺在这温暖的、舒心的怀抱里,能够放松下自己的身心,能够解除自己灵魂上对这世间的种种戒备。何况,还有父亲送回来的蜜枣可以吃。

毕竟自己的这副身体还是小孩子,前世今生都爱吃甜食的曹昂很快就丧失了战斗意志。一边吃着蜜枣,他一边惬意地躺在丁氏的怀里,诧异地问道:“夫人,城里又不是没有布庄,你干嘛还要这么劳累地织布啊?”

丁氏对“夫人”这相对疏远的称呼有些个伤感,但她也知道曹昂是个倔强的孩子。自从刘氏死后,曹昂再也没有叫出过母亲两字。

丁氏在心里偷偷叹息一声,一边从匣子里取过蜜枣,慢慢喂给曹昂吃,一边笑着说道:“布庄里的布匹虽然不错,可那毕竟是别人织的,里面没有我的心意。你父亲远在济南,也没有人知寒知暖,我多给他织些布做些衣裳,多少也能安心一点。听说这段时间北方很冷,不知道他晚上冻着没有。说起来也是好笑,你们父子俩睡着后都不老实,总爱踹被子。对了,前天我给你裁了件新衣裳,这两天也不算太忙,总算是赶了出来。快换上看看,合不合适!”

丁氏一边说着,一边将曹昂抱到榻上,转身去取衣物。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曹昂突然觉得,其实现在的自己,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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