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城百货购物时与白盈不期而遇。可以称为冤家路窄吗?关于冤家这回事,我从未想过,也不能确定白盈是否就是我命中的冤家,如谈笑那般。
谈笑已经是去了的人,或者我不该拿一个去了的人出来说事。但是,近段时间我总会在不禁中想到她,想到她的时候就会想到白盈。

象是她们原本就是一个整体。鬼魅一般的整体,一半是虚悬挂在yīn界,一半实体停留于人间。

我想即使在另一个世界的谈笑也一定不会更改对我的怨恨,这种怨恨在白盈的眼睛里也能清楚地看到。以前看得到,现在看得更清楚。

白盈的手紧紧地挽着杜寞。白盈在一愣之间认出我来,吃吃地笑道:“哟!从容,多rì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嘛,怪不得……我还差点没认出你来呢。”说到这里,她仰起头来看杜寞一眼,嗔怪着:“我说吧,是从容,你还不敢相信呢?还是我眼力好对吧?”

我笑笑。她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强调我已经丑到杜寞认不出来了,亏得她眼力好才敢辩认。她的反话说得并不高明。

我相信自己表现得很平静,所以能笑着去看杜寞。

杜寞的眼里闪过不自然的表情,他甚至没有与我对视的勇气。我捕捉到他眼睛里的笑意和释怀。倘若白盈和他在今天之前都还固执地认为杜寞对谈从容尚存感情的话,那么从此刻开始,那尚存的感情也化为一丝微薄的空气淡开去。

女人的美貌于男人的感情何其重要?美貌在感情在,美貌去感情去。

那么?白盈是否该对我客气一点了,至少不该有敌意了?

果然,白盈显出同情的样子来,说:“看着你这样,我真后悔避孕了;不过我该知道即使我怀孕一定也不如你这样‘漂、亮’得如此平静。”

我是丑得很平静。没有人规定丑女不可以有平静的胸怀。

白盈没办法消除对我的敌意,因为我丑得很平静。我在她的面前能固执地保持一颗平常心。这是她永远欠缺的心里素质,所以,她永远把我放在对立面。她没办法容忍我的平静。

我说:“我去买点鱼肝油。”然后转身离开。

可能是因为商场人太多,氧气稀薄的原因,在走到二楼的时候,我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目眩,我模乱地抓在一个人,对方好象吓了一跳,终于没有挣开去。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问:“小姐,你怎么了?”

我静立了一会,勉强眼开眼睛。

我想笑一下对他说:“没关系,只是有点头晕。”终于什么也没办法说出口。胃里开始翻山倒海,一时忍不住,呕吐起来,枣红sè的孕妇裙脏成一团。

那个男人肯定手足无措,他低声嚷:“天呐!怎么啦!”我能感觉到身边的一遍嘈杂声……

倒到地上晕迷的那一刹,我感觉到自己的孤独。

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医生说我贫血很厉害,要通知我的家属。白盈立即尖着声音叫:“我已经告诉冰洋了,但是哦,人家现在忙得很,根本抽不出空来这里照顾你。”

我拿眼睛瞅她。她回我一个厌恶的眼神,故意抓起杜寞的手放在她纤细的腰上。

我瞧见杜寞身上没有任何被弄脏的现象。白sè的衬衣,条纹的领带,丝毫不乱。

一位穿着粉红sè的护士冷冷地声音弹出来:“这位小姐,你没事就请回吧,你往这一站,我觉得空气都有点污染了……”

白盈显然没料到有人突然拿这样的话来羞辱她,正要发作,杜寞却用力环住她的腰,制止了她那如动物般往前造势要进攻的身体。

护士:“哼!”一声表示出轻蔑和不屑。

戴口罩的医生看护士一眼,我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鼓励。

这算是正义感吧?

医生走到我身边说:“什么都不用多想,好好休息。其实没有家属在也没有关系,我会安排专人来护理。怀孕晚期,一切都要想开,好好等待孩子降生吧。”

我感激地笑笑。

医生点点头。然后用手指着旁边的一位矮小的男人对我说:“是这位男人送你来医院的,好象与你非亲非故吧?但是人家可是被你吐了一身也没抱怨过半句。不象某些人……”她说着,往杜寞和白盈站的位置迅速看了一眼。

杜寞的眼睛一直看着别处。

白盈气得脸sè发白,这会听医生这话简直要崩溃的感觉。她嚷:“我们有什么义务送她来医院?我老公早就同她不是情侣关系了!”

医生摇摇头。

杜寞拉着白盈离开了,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

护士用力扯下口罩,低嚷:“没见过素质差成这样的女人!这对夫妻真是绝配,恶心对对配。我看这位小姐怀孕时也比她漂亮,她还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神情!那男人真是瞎了眼,扔了好女人挑这烂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无语。

医生说我必须住院观察,不然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天黑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睡着。梦中的我又恢复到没有结婚没有怀孕的状态,生活没什么特别的快乐,也没有特别的伤悲,心情很好,不空洞。我甚至不记得范冰洋这号人,不记得我有过怎样的恋情和恋人,不记得那些爱过我的人。

范冰洋摇醒我,打碎过往,打碎平静。

他说:“我们现在出院。”

我问:“几点?”

他说:“你自己不会看吗?”

我找不到自己的手机。

他问:“你的手机呢?”

我说:“找不到了。”

他用忍耐的语气,讲:“你怎么老是丢三落四?”

我想说我只是最近比较丢三落四,以前并不这样。

他摸出装在衬衣口袋里的手机,说:“11点过五分。”

我说:“这么晚医生给办出院吗?”

他皱着眉头,说:“不给办也要办,我没有时间在这照顾你。”

我说:“你也没时间在家照顾我。”

他停住原本打算扶我坐起的手,不耐烦地说:“那么呢?你打算躺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我说:“医生说我现在还不能出院。”

范冰洋叹一口气,说:“可是你只是营养吸收不够,这我都知道。所以没必要在医院浪费钱,在家直接食补好吧。”

我说:“回去怎样食补?”

他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到时我会制作一套菜谱照着菜谱给你补充营养的。”

我说:“我不想那样麻烦你。”

他双手用力甩了一下,快步走到门口,然后又走回来,说:“你不想?我更不想象个娘们一样在家洗衣做饭。只是我不得不考虑经济。我现在的生意不景气,亏了一笔钱,我没办法支付这昂贵的住院费。”

我懂了。

那么就出院吧。

医生坚决不同意。我们被拦在过道里。范冰洋耍起公子哥的脾气来,狂乱地踢座位。

医生说:“你可以不对妻子负责,可是作为医生,我要对病人负责。”

范冰洋吼道:“她不是病人!”

医生严厉地说:“这是医院,要耍脾气到你家里去。”

我恳求范冰洋,我重复地说:“回到病房再说好吗?”

范冰洋气呼呼地走在前面。

回到病房,我说:“等医生换班,不管多晚我都跟你回去。不用办出院手续。偷溜出去。”

范冰洋不相信地望我一眼,说:“可以吗?”

我点头,然后笑一下。

范冰洋也点头,一丝笑的意愿都没有。

零晨两点,趁着门卫交班的时候,我和范冰洋做贼一样地溜出去。

回到家,我又吐了一回。

洗完澡,范冰洋还是主动提出去客厅去。

我很想留他睡在身边,终于捱不过自尊的力量,没办法开口挽留。

他又怎会是因一句话而能留下来的?

躺在床上,竟然睡不觉。

我爬起来。

因为没有关卧室的门,范冰洋翻身的声音一清二楚地传过来。

我轻轻走过去。

在范冰洋又一次转身侧睡的时候,他看到我倒印在地上的身影,他从地板上跳起来,喊:“你干什么?三更半夜装神弄鬼吗?”

我说:“昨天白天为什么没去医院?你在忙什么?白盈说你在忙。怎样重要的事情胜过老婆的生命和自己孩子的生命?”

范冰洋重新睡下去。

我说:“因为怕看到白盈和杜寞吗?”

他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我说:“你和白盈之间很暧昧对吧。”

他冷冷地:“不是很暧昧,是非常暧昧。”

我说:“哦?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坐起来,说:“从我怀孕的时候开始的。从我发现你长得比她丑很多倍的时候开始的。”

无语。

想起一篇文章里的情节。那篇文章的作者说一量有男人发暧昧信息或者打暧昧电话给她的时候,她就知道有情况发生。对方想在她身上得到从他老婆或者情人那里得不到的满足。果然,几句话套下去,对方开始显山露水地表明:“我老婆怀孕了。”

哪些怀孕的女人是幸福的?

不知道自己老公在怀孕期背叛过自己的女人是幸福的。

哪些女人是幸福的?

从不知道自己老公背叛过自己的女人是幸福的。

我对着窗外的夜,有些万念俱灰。

没意思。

恋爱没意思。

结婚没意思。

怀孕没意思。

我活着没意思。

随着天空越来越暗,范冰洋在床上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孤独感再一次袭击我,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讲:不如离去!不如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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