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排档出来后,白盈的情绪稳定了很多。林叶问谈笑:“你要回去了还是怎样?出来这么久,不怕葛富有担心?”
谈笑说:“怎么会担心?我家实施的是对外开放政策。”

林叶不解地问:“什么对外开放政策?”

谈笑得意地说:“男人对外开放,可以耍赖;女人对外开放,可以信赖。”

林叶盯着谈笑上上下下看一眼,说:“你们家的男女政策弄反了。”

谈笑绕过我,走到白盈面前,说:“反正,看在我之前和白盈是好姐妹的份上,我今下午就留下来陪她好了,现在是她最困难的时候。”

白盈象没听见一样,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林叶说:“那好,难得我们四个人能在一起相安无事地相处一整天。”

我奇怪地问林叶:“你下午不用上班吗?”

林叶说:“你不是也不用上班吗?”

我说:“我不是请假了吗。”

林叶笑一下,说:“你真是晕了,今天是星期天呀。”

哦。害我今天一大早,还向林叶请假。这段时间我真是有点晕。先是好不容易杜寞脱离危险、好不容易杜寞出院了,可是他一出院就嚷着同白盈离婚,然后白盈就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向我哭诉。今天,她甚至说若我不来陪她,她就跳下楼去死了算了。我被白盈吓到,赶忙打了电话给林叶,一是请假二是让她一起过来劝。我来之前就知道,今天这一整天肯定会很难捱,没想到谈笑也凑巧过来了。有谈笑的凑热闹,这不能说是很难捱,应当说是煎熬。

白盈坚持还是回到她那个新房。我和林叶对视一眼,竟然有相同的意愿,林叶抢先开口说:“白盈,你现在需要放松心情,不要钻牛角尖。我想,你暂且回避一下那个地方比较好。”

白盈苦恼地说:“那我能去哪里呢?我没地方可去。我总不能跑回娘家哭诉说我马上要从新娘变成弃妇吧?”

我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酒巴喝酒怎样?”

林叶作出晕倒的样子,说:“你这个女人今天怎么了,尽讲一些让人要晕倒的话。酒巴晚上才营业好不好?”

我叹口气。是哦,我是怎么了。我还差点说我们去酒巴喝点白开水怎样?我可不喜欢喝酒。而且,我是真的没有注意到酒巴是只在晚上营业的场所。

不然,能去哪里?一行四个女人,有一个悲痛yù绝,随时可能发疯;另一个脑子里住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随时想着勾引男人;有一个觉得生活就是满地的鸡毛,自己被弄得晕头转向;另一个冷眼旁观,能抽烟能喝酒。

这样的四个女人,除了能去酒巴那样糟杂、热闹的地方,还能去哪里?

林叶说:“要不去水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水吧。”

我第一次听到水吧这样的名词,想也没想地问:“水吧是干嘛的?专门喝水的地方?”

谈笑嘲笑地看我一眼,说:“你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别人就都知道你是乡下来的。你现在变化怎么这么大?以前不是挺能装深沉的嘛?现在一开口就露馅。”

我吃得太饱了,没心思同她抬杆。

林叶说:“要么,去‘如水’?在‘如风’的东面临街,刚刚开业不久。是继“如昔”、“如风”之后的又一家范氏连锁咖啡馆。里面的格局很温馨,象家一样。”

我听到林叶说范氏,有点熟悉,不过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谁也没表示反对,于是我们开始往那个方向走。走了好一会,林叶才惊觉谈笑没有跟上来。谈笑还在刚才说话的地方妖娆地站着。

林叶大声喊:“谈笑,你又要干嘛?”

谈笑回喊:“你们是吃饱了撑得,用走路去如水?我可没吃饱,我还是要等的士。你们爱走就先走,有本事用跑的过去,别让我等你们太久。”

林叶拍一下脑门,说:“真是近墨者黑,我也晕了。有四个站的路程,我可没胆量陪你俩散步。”丢下这句话,林叶就往回走。

白盈问我:“我们也跟她们一起打的吧,大不了和她们分摊车费。”

我说:“好。”

白盈拉了拉我的手,说:“那,走啊。”

我不解地问:“去哪里?”

白盈现出比我还不解的神情,说:“去打的啊!”

我说:“我们何必要再折回去多走一些路程?在这里也一样可以有的士搭。”

白盈终于笑起来,说:“是啊。今天我也晕。”

白盈不晕才怪。制造了一场雪,能不晕嘛?我都是被她那场雪给整晕的。

等林叶拦到一部的士开到我和白盈站着的地方时,林叶抱怨道:“喂!你俩是蛇蝎心肠嘛?明明看着我傻乎乎地折回去,也不叫住我?!”

白盈笑也不笑地开玩笑:“你不是以为我俩要散步嘛,我俩也以为你折回去是为了散步,也是没胆量陪你散步罢了。”

哈,原来白盈也有幽一默的时候。

“如水”里面的布局相当清爽,有家的温暖和整洁。四面设计成落地窗,落地窗帘分里外两层,蓝白相间的滚金花边。吊椅象古铜sè装饰品,桌子和木雕花纹的靠椅漆成魅力蓝。收银台旁错落有致地直立着几个翠绿sè的透明书报柜,书报柜上面是奉为贵宾客人的涂鸦板。那个涂鸦板竟然也是蓝白相间的滚边,旁边立一个杯身有老鹰展翅图案的圆形蓝水晶笔桶,里面倒插了三五只颜料笔。这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涂鸦板布置得异常别致,深深地吸引了我的目光。

在这个涂鸦板的最明显位置,有一副漫画。上面画了一个翘着屁股的女人,和一个全身都长着美元的富态男人。在漫画下面,有人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有钱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最大的不同点是:女人巴不得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会爱上她的漂亮;而男人巴不得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不会爱上他的钱。”字的末尾,签的名字是:“范冰洋”。

看到这个名字,我转过头去看林叶。林叶就站在我旁边在看各种各样的涂鸦作品,那种专注却象是没有发觉我在看她一样。

谈笑早已选了房间里最中心的位置,象个女神一样坐着。摆出一副宁可痛苦地让男人展览千年,也不愿意自然而舒服地按自己意愿放松的姿态。

白盈问林叶:“这什么范冰洋就是上次在我婚礼上的那个男人?你的朋友?想来你的朋友也是有钱人了。总不会是同名同姓的吧?”

林叶莫测深高的笑一下,说:“这人还蛮会诠释男女心理问题的嘛。”

白盈讷闷地说:“男女心理问题?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是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女人的问题还是男人的问题,抑或是男人和女人都有问题?

我在吊椅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白盈和林叶也都先后在我这张桌子边坐下来。良久,谈笑才及不情愿地挪过来。

才坐下,她就抱怨:“刚才有个女服务生端水给我,那什么眼神,竟然叫我‘太太’。我有那么老吗?奇怪,这里怎么没有男服务员呢,男服务员只会叫我‘小姐’。”

林叶笑着说:“你原本就是葛太太,人家那眼神才叫准。”

谈笑撇一下嘴。

白盈说:“谁让你摆出贵妇的姿态坐在那里象座雕像?哪有年轻的小姐是那样坐的?”

谈笑轻蔑地低嚷:“你懂什么。哪有贵妇是象我那样有深度地思索着,象个思想者一样坐着的?”

林叶说:“对啊,你那样根本不象贵妇,倒象弃妇。只有弃妇才那样思索着,象在为下一张长期饭票要去哪里寻找而发愁。”

白盈笑起来。谈笑气得脸都犯白。

林叶笑着低头,略有所指地说:“与其在悬崖上任人展览千年,不如伏在爱人肩上痛哭一场。”

白盈又伤感起来,说:“是啊,我不要做神女,哪怕可以给别人展览千年。展览与否是虚的。我只想在我爱的人面前停留、能够拥抱他。宁愿伏在他肩膀上痛哭一场。爱人或者有人爱才是实的。”

林叶沉默下来。

过一会,白盈又说:“我常常觉得自己不会是个幸福的女人,觉得自己不可能得到自己的爱人。我原本以为这一次会象灰姑娘一样变成美丽的公主了,可是却不过一瞬间,就到了午夜十二点。十二点一过,我就被打为原形……。”

林叶抬起头,说:“若你真是灰姑娘,若你真掉了一只水晶鞋,若现在已经是无法改变的午夜十二点。你就该拿着另一只水晶鞋等王子寻找过来,你该相信王子终究会来寻找你的。”

白盈了无生气地说:“童话都是骗人的。我都不知道杜寞是否有一点丁喜欢过我?……怎么才能够让我爱的男人也爱上我呢?……。”

谈笑说:“你真的很蠢哎。这很简单啊,当你爱的男人不再爱别的女人了,他就会爱上你。”

白盈悲伤地说:“这么说,我爱的男人永远不可能爱上我了?……天下的男人哪有只爱一个女人的呢?我爱的男人哪可能不爱别人呢……。”

林叶看谈笑一眼,说:“其实要让一个男人爱上你也简单。只要你象谈笑一样懂得包装,懂得如何见缝插针地介入别人的婚姻。”

谈笑被林叶这样一说,近乎仇恨地瞪她一眼,说:“将来娶你的人一定不是以爱情开始,而是以需要开始。他们需要你爸爸的钱,还有你的钱。”

林叶针锋相对:“钱是身外之物。娶你的人也不是因为爱情,而是需要。需要你的身体、你的化妆品、你的脸蛋……。”

我第一次听林叶讲这样的话,有些不习惯。或者,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两面吧?我才发现我是这样地不了解这个叫林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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