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笋
时间还是毫无顾忌的放肆的流转着。时间的长河里面任何东西都会洗涤到褪sè。

高考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不到三十万人口的小城市就这样的被绑架了。菜市场,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谈论着考试这么回事。尤其是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内陆山城,仿佛能够使人一步登天的只能是这么一次这么几张薄纸加上这浓缩着十二年汗水与心血的瞬间几个小时的迸发。

实验高中门前聚聚了数以百计的学生家长,人们顶着炎炎烈rì,像最虔诚的教徒一般目不转睛的望着实验高中门前的栅栏。这个不大不小的队伍里面,机关干部商贩百姓聚集在一起,都以一种神情表达了唯一一次官民诉求相同的渴望与梦想。人们没有去大声的谈论,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一直嗓门很大的农民伯伯们也变得闷声闷气。足足的两个半小时,直到最后铃声响起的那刻,突然一个人终究是忍耐不住叫了出来“考完了考完了!”时,如同沉寂在大西洋海底的泰坦尼克号瞬时的被带到1912年4月12号起航时的热闹沸腾的气氛。

如释重负的考生们或欣喜或悲壮的随着人流往前方走去,其中更多的孩子脸上挂满的是沉默与压抑,他们的步伐犹如灌铅一般缓慢前行着,往前方往那个叫未来的地方如履薄冰的迈着步子。

热心不失善解人意的父母二话不说箭步向前,给孩子送上最爱的饮料,不时的还说着晚上妈妈在家准备的好吃的,就是全程不曾问起考试状况怎样。还有的考生家长却不住的在还在身后追问着结果怎样,留给自己的却是孩子冷冰冰的恶狠狠的一句“不知道”和那漠然无奈的背影。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们沉默表情木讷着像是犯错似的领着自己的孩子或家长穿梭在这喧闹的校园门口。

就在这种特殊的氛围下,不知人群的哪个角落传出一句“有人跳楼啦!”,人们更加的不知所措。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校门口拉起了黄sè的jǐng戒线。市公安局的领导在校领导的陪同下,第一时间的赶到事故现场。领导们很快的告知校门口热心的民众:有个考生情绪不稳定,出了点小意外,请大家不要恐惧,早点回家,谢谢配合。群众的表情突然之间变得千奇百怪,摇头的叹息的惊恐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人还来了句“现在的孩子咋能这样,想想供你养你十几年的爹娘,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说完这些的时候还不忘回过神来看看自己的孩子,那考生依旧是面如土sè一样凝重。

英明的领导同志以他们最大的能力第一时间控制了局面,没有使事态得到进一步扩大和恶化。作为人民好儿子的人民公仆在处理这类突发事件上的能力远远的超出侦破重大的刑事案件和还原人民知情权上的重大社会现象。在嘈杂的人群声中,忽然的有个人嚷嚷着“jǐng察除了在扫黄上比谁都快,然后就是这类派个傻子上去都能摆平的事件”。说的人无心,听的人也没那份心思斟酌,人们只是需要知道与自己切身利益有关的人和事物,比如说孩子的成绩比如说孩子的前途。

可是,这些本身莫名其妙的话语却被洪世豪记在心里了。洪世豪像是很理解似的低着头走在前面,后面是很淡定的洪塔。父子两就着这份默契收拾好行李往车站的方向赶去。为什么要把扫黄当做地方犯罪的主要政绩来抓了,为什么不是些其他xìng质的事件,这个时代为什么不从根本上去找解决问题的原因却只是流于表面的恶俗的表演式的执法。

洪世豪不敢再往下多想下去,他顿住脚步摇了摇头,深怕自己越发不可收拾的思维延续动摇了根深蒂固的马列主义观念,想着想着就有许许多多的后怕,不免的惊出一身冷汗来。

洪塔在后面低着头走着,却没注意到父亲的这些微妙的细节。洪塔的大脑里面却是一直的在翻滚着“未来”两个字,说实在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考试的结果怎么样。尽管父亲是深明大义没有盘问,不过自己还是心理面七上八下的没底,洪塔不敢正视父亲。与其说是不敢正视父亲,说的直白点洪塔对未来的恐惧压倒了他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自信满满。

牡丹牌的大巴车屁股后面冒出几阵烟来,乘客们随着熟悉的司机的吆喝声往目标的方向驶去。

洪世豪父子还没到家的时候,就在远远的山头看见洪塔的妈妈矗立在那儿。等到很近的时候,早已急不可耐的洪母如同奥运会田径赛场上百米决赛选手一般的冲刺着。洪世豪望着洪母,洪母直直的眼神顶着洪塔,洪塔低着头,就这样的往家走去。

还没到家,就听到家里电话铃声响起的声音。洪母上去接了,是洪塔的一个同学。洪塔走上前去,是耗子来找对答案的,洪塔大致的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不一会儿电话又响起来了,洪母以为是洪山打电话回来询问洪塔的考试的,谁知还是洪塔的同学打过来的……就这样,整个下午洪家的电话响个不停的,洪塔就在电话跟前和同学们聊了一下午,也有的是让他出去玩散散心的,毕竟考试完了,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就在洪塔思忖着接下来的人生时候,竟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郑蔚然。人是个奇怪的动物,很多事情在脑海泛起的时候总是那么的毫无征兆。

洪塔索xìng在黄昏的时候往郑蔚然家里拨了个电话。

“蔚然吗,洪塔?”

“哦”话语中洪塔能够感觉到郑蔚然的错愕。

“有点像了解你的状况……”

“还好,谢谢。”

“那个有没有想法去哪个城市?”

“不知道呢,你呢?”

“不是B市就是S市。”

“洪塔,希望你能在那样的城市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蔚然,你还怪我?”

“没有,真心的祝福你。”

“这……”

“对了,好好奋斗,至少不要让我看走了眼,要不我会很失望。”

“哦……”洪塔忽地感觉有股东西堵塞在喉咙,半晌功夫声带都变得不能开合。

“就这样哦,洪塔,谢谢你还打电话给我!”郑蔚然说话的神态是那样坦然,这让对面的洪塔都能很自然的感觉出来。

电话放下后的半个小时里面,洪塔把自己独自锁在房间里面吸着闷烟。只是分明的感觉到很多事情在时间的车辙下被碾压的粉碎。他洪塔没有能力再去修复岁月留下的淡淡痕迹。

初夏的那缕夜幕慢慢的倾泻下来,直到大平村西边山凹都留不住天边的红霞的时候,洪世豪面sè的凝重的敲了几下洪塔的房门。

“塔儿,吃饭了!”

“恩,爸。我不饿,你们先吃别等我。”洪塔迷迷糊糊应答着

“那咋行,一大家人一起吃热闹。”

洪塔执拗不过,缓缓的从床上爬起来,眼睛只感到一阵漆黑,随手去摸开关,却不小心的把头磕到了书桌。

外面洪世豪没有再叫喊了,一脸有点无奈的退了回来。因为他做事有个原则:事不过三。尤其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这点上他可谓绝对做的很像个爷们。

洪塔本身没怎么打算吃饭的再加之被撞的很疼,出门的时候故意的把门带的很用力,借着房门“砰“的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洪母望了望洪世豪,再望了望洪塔,仨人默契的没有言语吃完了饭。饭后,洪塔径直的走进了房间,洪世豪还是照例的打开电视看那钟爱的上个世纪四十年的抗rì片子,洪母担着碗筷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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