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源门布置的更是热闹,张灯结彩自不必说,另外还有民间杂耍,带着彩sè的面具,穿着古怪的服饰,跳着稀奇而又欢快的舞蹈。锣鼓喧天,爆竹震耳,两下会合,更是热闹非凡。看到彩车过来,代王兴奋不已,趋步上前,迫不及待的掀起车帘。众人山呼代王,齐刷刷跪倒一片。可是代王却一下子愣住了:只见彩车内两个女子抱着另一个女子,那女子浑身是血,面如白纸,二目紧闭,微微颤抖。代王大惊失sè,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吉臣,良工!这……这是怎么回事?!”
吉臣、良工慌忙过来,吉臣道:“代王莫惊,受伤的不是公主!只是公主带来的侍女……”

“快说,发生了什么事?”听说不是公主,代王些许放下些心。

“回禀代王,都怪小臣不慎,我们刚出了飞狐关不久,突然遭到一伙山贼的暗算,那位宫女便是被山贼的冷箭所伤。臣等拼了xìng命为公主挡箭,幸亏公主吉人天相,得以毫发无损。臣已将山贼尽数剿灭,因怕误了时辰,便带人护送公主先行。后面还有十几个侍卫在处理善后,不久将至。虽是有惊无险,臣等也难逃失职之罪,请代王重责!”

代王沉默片刻,摆了摆手说:“罢了,既然公主平安无事,大喜之rì,就饶你们一次吧。——怎么这太平盛世,居然会有山贼?”

吉臣忙说:“想是那些人见这车队豪华,起了贪恋之心,也未可知。”

张梦谈过来拜见了代王,代王不免客气几句。之后,张梦谈说:“代王,艾草姑娘伤势不轻,还是先安排她去就医要紧,免得耽误。”

“对,对!”代王回头喊道:“姜启!你速备车,送这位受伤的姑娘进宫。把御医都叫去,若这位姑娘有任何闪失,寡人一个都饶不了他们!”

姜启急忙另备了一辆车,公公们上来,七手八脚的把艾草从彩车上挪过来。无邪让杜梨也跟着,一行人急急的去了不提。这边,代王的另一个亲信姜明小声的对代王说:“代王,若赶回宫里举行大礼只怕来不及了,不然的话,只好另择吉rì。”

“哈哈哈!”代王笑道,“寡人不是说了嘛,此处天高地阔,还有比这儿更好的喜堂吗?”

“代王不可!”和豫忙道,“您乃一国之君,怎么能在这大野地举行婚礼?既然公主已经来了,也不急于一时,还是另择吉rì为好。”

代王摸了摸两撇胡子,笑着说:“自古还没有哪个君王举行过这样的婚礼,寡人倒要做个第一!和大人,吉时已到,你这个主婚人怎么还站着不动啊?”

群臣无不咂舌,而围观的百姓却欢呼雀跃。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进城里,霎那间,人们像cháo涌一般拥到宝源门外,里三层外三层,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代王异常兴奋,高声说道:“今rì乃寡人大喜之rì,为了与民同欢,今年的赋税就全免了!”百姓们更是欢声雷动,齐呼“代王英明”。

和豫无奈,只得高声喊道:“吉时已到,请公主下车!”

宫娥搬过凳子,扶无邪款款下来。这一下,不光是代王,所有看到的人无不唏嘘赞叹,就连极力反对和亲的和豫也不由得眼睛发直,心中暗想:怪不得代王雷打不动,果然是国sè天香一美人!如不是赵简子别有用心,还真是代王的福份。而无邪此刻却已是心灰意冷,她不做任何反应,只是任人摆布。代王携着无邪,做完了一应礼数,从此开始,无邪便不再是赵氏的公主,而变成了代王夫人。

宫中大设宴席,载歌载舞,自不必说。无邪无心饮酒作乐,便借故劳乏,中途退席。由姜明引着,左右数名宫娥侍候,回去代王为她安排的永安宫。无邪心中牵挂艾草,便径直去到下房。艾草已经醒来,杜梨正坐在旁边喂她莲子粥喝。艾草便要下床,无邪急忙拦住。“你别动。”说着,也坐到了床上,“御医怎么说?有没有伤到筋骨?”

杜梨抢着说:“公主放心吧,没有伤到筋骨。就是失血过多,好好调养一阵就大好了。”

“那就好。”无邪看着艾草,不由得眼角发湿。早知道路上会出这种事,不让艾草陪着坐在车里就好了。被人一箭shè死,倒也落个干净省心。艾草和杜梨都是从小陪在她身边的,明是主仆,其实是姐妹,跟旁边这些木头桩子似的宫娥不可比。正自想着,姜明说话了:“夫人,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去回代王了,也好让代王放心。”

“等等,”无邪环视了一遍小屋,“姜公公,你看看这里怎么能养伤呢?你去找两张小床,放到我外间的屋子里,把她们俩的东西搬过去,我们三个从小就是在一起住的。”

“可是……”姜明有些为难,“夫人,哪有下人住在主子屋里的,只怕代王也不允许。”

“代王哪里自然有我去说,你照办就是了。”

姜明无奈,只得带着宫娥们去了。这时艾草已喝完了粥,无邪便和杜梨扶着她,先来到自己的卧帐坐了,等外边收拾好了,才又把她扶到小床上,杜梨挨着她,两个人都早早睡了。无邪躺在床上,眼中含泪,想着如果扁鹊知道自己现在正躺在代王的宫殿里,心里该是怎样的难受。他会怎么想?会认为自己薄情吗?会觉得自己原本就是在欺骗他吗?他会不会恨自己呢?真是越想越伤心,免不了珠泪涟涟,长吁短叹。

至夜半,无邪浑身酸困,眼皮沉重,靠在被子上迷迷糊糊的做起了梦:梦见扁鹊背着药箱进来,手里拿着那支金笄,摇晃着,笑嘻嘻地说:“无邪,可还记得这金笄吗?是你送我的定情之物!我时刻都带在身上,就如你在身边一样。你知道吗?我去求了你的父君,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无邪,既然有了你,我决定再也不浪迹天涯了。咱们去古蓬山,你父君赏了我四万亩山地,咱们就在那里搭个茅舍。我种树,你栽花,我采药,你持家。闲来吹箫一乐,品诗酌酒,神仙也不过如此!你看,这是我从鲁国带回来的一支玉蝶,戴在你头上一定很好看。来,我给你戴上。”说着,扁鹊走到近前,搂住她的肩膀,要把玉蝶往她头上插。无邪慌了,使劲推着扁鹊,一面说:“先生,不可!不可!”正挣扎之际,忽然闻到一股酒气,不觉睁开眼,却是代王正把他那张酒气冲天的嘴巴拼命的往过凑着,一面还说:“美人,是寡人!”无邪心里一急,手上一使劲,趁机往旁边一闪,代王一头扑在了床上,整个脸都被被子埋住了。他一骨碌爬起来,晃晃悠悠的指着无邪,“大胆!你竟敢对寡人无礼!”

无邪慌慌张张往后退着,忽然,手触到一只灯台,便想也不想就举了起来。“你别过来!听见没有,别过来!”

代王哪里肯听,一步步走过来,抬手把灯台打到地上,“哼!还敢威胁寡人!难道你不想活了!”说着,伸手便去抓无邪的肩头。无邪一闪,转身跑到外间,径直到杜梨的床头上把那把无恤的佩剑抽出来,横在脖子上。“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代王一下愣住了。这时,杜梨和艾草都被惊醒了,杜梨翻身下床,一个箭步穿到无邪身后,一把捏住了无邪的手腕,只轻轻一拧,宝剑便到了她的手上。“公主,你这是干什么?”

代王缓过神来,满脸怒气的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屋里怎么会有剑?!”

无邪用胳膊把杜梨挡在身后,微喘着说:“代王,是我让她们住进来的,剑也是我让她带进来的,要杀要剐随你,可跟她们没关系!”

“代王!”杜梨高声说到,“剑是我带的,跟公主无关!这把剑是太子送我的,他还特意叮嘱,要剑不离身,时刻保护公主的安全!”

“你是说寡人的宫里不安全吗?哼!”代王气鼓鼓的叉着腰,“好大胆的丫头!来人!”

门外立时跑进来五六个侍卫,姜启也跟着跑进来。“代王息怒!小人有话跟代王说。——代王,咱们到外面说去。”一面朝侍卫摆了摆手,侍卫们犹豫了一下,便都出去了。

姜启搀着代王的胳膊,来到外面的廊檐下,笑着说:“代王,自古烈女最忠,一旦得了她的心,那她可是死心塌地,再无二意的!不过,这样的女人xìng格刚烈,不能来硬的,得耐着xìng子慢慢来。真要是把她逼急了,再出点儿什么事,您怎么跟赵简子交代呀?要我说,这跟铸剑一样,越是好剑就越费功夫。代王,您不妨先忍耐着,她越是不待见,越要对她好,我就不信,还感化不了她?”

代王频频点头,忽然笑了,“哈哈哈!想不到你居然如此懂女人!”

姜启笑道:“小人虽未娶妻,可天天在这宫里,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时间长了,也就琢磨出点儿道来。”

“好,就依你!那……寡人今晚就去永和宫,你先去通知一声,让冯夫人准备接驾。”

姜启跑着去了,代王重新摆驾,暂且不说。这边无邪一直悲泣不止,怎么劝都劝不住,急的杜梨、艾草没办法,只能跟着落泪。直到天明,姜明来了,才稍稍止住。

“夫人,”姜明柔声细语地说,“您是初来,按规矩今rì该到朱夫人和冯夫人那边走走。代王昨rì就交代小人,今天特来为夫人带路。夫人,您看什么时候动身呢?”

杜梨见无邪不语,忙说:“公公且在这儿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就来。”说着,轻轻推着无邪进到里间,洗漱、化妆、换服饰,好一会儿才收拾妥当。外边,姜明早就等不及了,一见二人出来,便赶紧转身带路先行。穿过几道回廊,有经过两处庭院,眼前便是一座宫殿,上写“永泰宫”。姜明指着牌匾说:“这就是正夫人朱夫人的寝宫,朱夫人规矩大,夫人进去要仔细些,别惹她不高兴。她不好意思跟夫人怎么样,可跟我们这些奴才却下的去手呢!“

刚到门口,就听里面有打骂和哭喊的声音,姜明撇了一下嘴,小声说:“不定又是那个倒霉蛋惹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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