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sè如幕,长草随风摆动,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草丛中显露出来,突如其来的风让这个显得臃肿的影子吃了一惊,头抬了起来,月光洒在脸上,一张惊慌的胖脸清清楚楚。
将室莫啼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脸,他脸上全是血迹和泥浆结成的硬壳,难受之极,不过现在将室莫啼可管不了那么多,只想着赶快往北逃,离开这可怕的地方。

将室莫啼很聪明,混战中直接在泥地中躺下装死,激战的时候慢慢的往外爬,结果真的让他爬出了战场。

混战的时候谁会去注意地上一具裹满烂泥的尸体?

心里千百遍的咒骂,将室莫啼脸上有泪痕,他从来没有如此惊吓过,原来上阵都是跟在强大的鲜卑士兵后面,这次冲在最前面,变成了距离死亡最近的经历。

脸上鞭痕一跳一跳的疼痛着,失明的一只眼睛令将室莫啼将段轲恨到了骨头中,只要回去,黑云部还有两百骑兵,不参与战事了,回去才是最好的路。

汉人战力不可轻辱,将室莫啼此时不恨将自己手下几乎全歼的罗烈,最恨的就是段轲。

颤抖着俯下身体,将室莫啼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一块肉干,使劲咬下一块,不舍的将剩下的肉干又放回怀里,食物不多了,他要省着吃,谁知道现在这里离开了汉人控制的地区没有?

仔细的咀嚼着口里的肉干,将室莫啼很是佩服自己,在出击的时候将室莫啼就带了干粮,他早就准备好了逃跑,他不信段轲能够获胜,那些汉人岂是能够轻易战胜的?

将室莫啼分开草丛,想了想站起身来,弯着腰前行,这晚上只怕不会那么倒霉,会遇到汉军吧?将室莫啼加快了脚步。

一脚踩在了软绵绵的东西上,将室莫啼觉得不对,停下的脚步,低头借着月光一看,自己踩到了一条大腿。

是具尸体?尸体的上身在草丛中遮掩着,将室莫啼心里一动,这是胡人打扮的尸体,看看有没有吃的?将室莫啼伸出了手,准备搜搜。

“呼”的一声,那尸体突然坐了起来,没有丝毫准备的将室莫啼吓得魂飞魄散,放声惨叫,惨叫声在旷野中远远的传开。

“啊!别过来!”将室莫啼几乎尿了裤子,连滚带爬的往后退,那尸体坐了片刻,又颓然倒下。

惊魂未定的将室莫啼动也不敢动,过了好半响,那尸体还是不动,不过发出了微微的呻吟声。

是人?不是鬼啊,将室莫啼才发现那是个活人,顿时心里羞恼了起来,站起身就走了过去,这时根本忘了要遮掩体形了。

一口吞下肉干,阿肯脱里脱几乎没有咀嚼就吞了下去,结果被差点噎死,顺了半天才咽下肉干,看了看面前臊眉耷眼坐着的将室莫啼,阿肯脱里脱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多谢了,要不是你,我就没命了。”

将室莫啼独眼中透出无奈,他发现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胸口中了张大虎一棍的阿肯脱里脱。

张大虎那一棍力量虽大,但阿肯脱里脱胸前有手中的利斧挡住,有了这一下缓冲和抵挡,阿肯脱里脱只是被击打得昏了过去,并没有死亡。

昏迷了一段时间阿肯脱里脱就苏醒了,当时战斗还在继续,阿肯脱里脱也就和将室莫啼一样,在泥地中慢慢爬离了战场,现在两个难兄难弟碰到了一起。

“脱里脱,你有什么打算?”将室莫啼问道。

“什么打算?我们脱里脱部最jīng锐的战士完了,我准备回去就带着族人往西北走,离开中原,现在我们脱里脱部根本没有能力在中原立足了。”阿肯脱里脱颓然说道。

“不行,这样一走只怕灭族更快,还便宜了段轲,你不如和我一起去龙城告状,死也要将段轲也不好过。”将室莫啼咬牙切齿的说道。

阿肯脱里脱苦笑道:“怎么和段轲斗?我们两部本来人口就少,现在损失巨大,段轲手下jīng兵不少,到时候大王不管的话,我们只怕会被段轲给灭了。”

将室莫啼嘴角牵出一丝冷笑:“我逃得晚点,段轲这次只怕会元气大伤,此战汉军可能将段轲打败了。”

“什么?段轲败了?你确定吗?”

“我离开战场的时候远远的看了一眼,段轲也没有攻下汉军,不过就算段轲没败,我们一回去,段轲有一百种办法吞了我们部族,不如到大王面前去打官司,还有一线生机,段轲要是败了,那就更好,段氏这几年贪婪成xìng,有那个部族不讨厌的?我们可以联系亲近的部族,相信大王也会反感段氏嚣张的。”将室莫啼独眼看着阿肯脱里脱,目光炯炯。

阿肯脱里脱一瞬间就考虑好了,与其被动被段氏鲜卑吞并,不如将事情闹大,也是死中求活的唯一办法。

当下一点头:“好,我们回去了就开始联系人,段轲让我们部族战士无辜牺牲,我们都是人证,我脱里脱部愿和你黑云部结盟。”

将室莫啼大喜,握住阿肯脱里脱的手:“太好了,我黑云部和脱里脱部永结兄弟之盟,违者乱箭穿心而死。”

夜幕下,以后率领匈奴西迁击败强大的罗马帝国的匈奴之主,大匈奴帝国开国皇帝阿提拉的爷爷,阿肯脱里脱,此时还是一个丧家之犬一般的败将,正在月sè中和匈奴王庭三部中的黑云部族长,阿提拉的启蒙老师将室莫啼结盟。

这时两人身上都是烂泥结成的泥壳,狼狈万分,只想着保住自己的族群和xìng命,根本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

罗烈背着手走在滨海的青石路上,夜sè如水,罗烈想起皇甫华彩和她的丫鬟素心两女送自己出门时那娇羞的神态,就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连肚里的饥饿都几乎忘了,罗烈觉得皇甫华彩就是那种知xìng和dú lì兼具的女子,使罗烈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己来的时代。

也算是种怀念吧?罗烈这时饥饿感强烈了起来,加快的脚步往回走,赶快回去吃东西,身体的需要说明罗烈已经马上就要达到明劲了,这是一个里程碑。

还没有走到统领府门前,就看到江裂虎脚步匆匆的迎了上来,看到罗烈脸带喜sè,马上禀报:“小七哥,有商队从南边来,虎山哥带着马上就要到南门了,武哥让我来找你,看怎么迎接。”

罗烈大喜,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正想怎么处理手里的战马,就有商队前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快,让二哥带人出来,我们去南门亲自迎接,让荆正带兵为仪仗,把杜聪那懒鬼叫起来,一起去迎接。”罗烈机枪一般的吩咐道。

江裂虎马上跑开去通知人了,罗烈一进大厅,就吩咐道:“给我拿衣服来,拿那件黑sè的绸袍,二哥,你也去换衣服,郑重一点。”

罗武抓抓头疑惑的说:“不就是个商队,顾县王家也能组织,那么郑重干什么?”

罗烈一边往后面走一边说:“王家只是顾县小商贾,认识的商人只怕格局也不高,何况王家原来一直在黎阳交易,现在黎阳和我们关系很差,只要有商队肯过来和我们做生意,那就能够解决大问题,这时我们最需要的,二哥,赶快换衣。”

穿衣忙乱之后,罗烈带着一众将领,杜聪打着哈欠跟在罗烈身后,一起往南门去迎接,荆正和荆越各带了一百士兵,在南门外成雁行展开,火把将南门照得如同白昼。

罗烈直到站在南门外,肚里隐隐发疼,才想起自己忘了吃晚饭,就让江裂虎去拿了两块面饼过来,几口就吃了垫饥。

刚刚将面饼吞了,就看到远处星星点点,商队到了。

杨虎山走在最前面,他没有做官管人的架子,做事认真,对属下关心,虽然残疾,但手下个个都服他。

在顾县陆景接触杨虎山时,就觉得这个少了一条手臂的官员虽年轻,但威望不小,是个人物,现在看到一向沉稳的杨虎山焦急的走在队伍最前面,陆景疑惑了。

陆景偏过头,问正坐在车辕上一点一点脑袋打着瞌睡的陆宽:“正和,正和,醒来。”

陆宽努力撑起眼皮,迷迷糊糊的说道:“什么?惊岚,到了吗?”

“快到了,你看,虎山你从来没有见过他急迫的样子吧?”

陆宽擦擦嘴角,满意的发现自己没有流下口水,点点头:“是啊,年纪轻轻却像个老头,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太太眼皮。”

陆景努努嘴:“那你看,现在还有那种四平八稳的样子没有?”

陆宽一看前面,杨虎山甩开膀子,一条空了的袖子飘在身后,走得越来越快,已经将后面前进的车队甩开一段距离了,显然是心中焦急。

陆宽大奇:“还真是啊,从上船开始我就觉得他有点焦躁的模样,看来滨海有他很想见到的人。”

此时已经能够看到滨海城的轮廓,杨虎山身后跟了四个保护的士兵,一起小跑着就冲了过去。

城门口火把下面,罗烈和罗武并肩而立,杨虎山自从卫县分手后,第一次看到罗烈,心情激荡之下在跑近了之后不由有点踉跄。

罗烈见状赶忙上前扶住,杨虎山一把抱住罗烈,哭出声来:“小七哥,小七哥,你没事就好,大哥连同我们都担心你,都恨不得北上来看你。”

罗烈感受到杨虎山对自己的一片真挚,心中也是感动,紧紧的拥抱了杨虎山一下,才双手扶住杨虎山双肩,推开一点看着他。

“嘿,不错,结实多了,脸也更黑了。”

杨虎山连忙用手擦擦脸上泪痕,退后两步和罗烈恭恭敬敬的见礼,完了就和江裂虎等人见礼,杨虎山和江裂虎关系很好,和罗武见礼之后就和江裂虎拥抱一下。

江裂虎也是开心不已,“虎山,来了滨海可得多住几天,我请你骑马玩,哈哈,我们这次可是大败胡人,战马抢了几千匹。”

正在热闹时,车轮磷磷,后面的商队到了,罗烈忙打声招呼,众人收起嘻笑,随着罗烈和罗武迎了上去,这是来到滨海的第一支商队,具有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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