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袁棠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变得狰狞可怖,:“只有两个粮仓有粮了,武器铠甲全部没有,牲畜不知所踪,焦霸连同三百兵全部叛了?”
袁棠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的斥候,心里怒火一直烧到了脑门心,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的抽痛,自己老远跑来,结果粮食只留了一成多,其余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了,焦霸这家伙见机太快,拿了好处就跑了,袁棠现在以为是焦霸做的这事。

“县令樊觉通呢?也不在?”袁棠问道。

斥候低头道:“樊县令全家男丁被斩首,首级吊在县衙旗杆上,家中女眷全部失踪,家里像是被水洗过,什么也没有留下。”

袁棠倒吸一口凉气,焦霸做事真是绝,樊觉通一向和焦霸不和,没想到就这样被焦霸给杀了,袁棠不知道这事是罗烈所做,焦霸白白的背了这个黑锅,袁棠现在犹豫了,现在到底怎么办?是继续到卫县将残存的粮食拉走,还是掉头就回去?

“你去将方兴叫来。”袁棠对身边的一名亲兵说道,那亲兵领命去了,不一会方兴骑着一匹黑马冲了过来,见到袁棠下马抱拳说道:“将军,你找我?”

袁棠说道:“方兴,现在卫县只有一万多斛粮食,其余的都被焦霸那家伙弄走了,你看我们现在怎么办?”

方兴沉吟片刻说道:“将军,现在距离卫县也不远了,不如连夜进军,一万多斛粮草也不算少了,不然我们过河白跑一趟只怕太守会不高兴,要是将这些粮食送回黎阳,也算没有空手而回。”

袁棠说道:“要是遇到鲜卑人呢?”

方兴道:“鲜卑人算来至少还有四天时间才会在卫县出现,要是鲜卑人根本没有将卫县这个小县城看在眼中,只怕人都不会派,我们应该有时间运粮,何况将军带了四千人,鲜卑骑兵来的不会多,哪怕来个千把人,我们这边的士兵也足够对付了。”

袁棠仔细一想,空手回去确实难看,方兴说得有理,想必鲜卑人也不会看重这个偏僻小县,就点头道:“好,马上连夜赶路,明早进城,一定要将粮食运走。”

方兴领命去了,袁棠看着已经变成小雨的大路,泥泞依旧,整只车队就在这样的路上挣扎,袁棠虽然已经下了决心,但还是有点不安。

“啪”一条马鞭丢到了地上,一名头戴皮帽身穿铁甲的士兵弯腰捡起马鞭,挂到帐篷中一个架子上,帐中进来的一个大将正是大燕辅国将军慕容恪,一进门丢下马鞭,一边的亲兵上前将慕容恪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外面还在下雨,慕容恪的披风已经湿透,连身上的铠甲都在滴水。

慕容恪并不在意,他身后跟随了几个将领,都是慕容恪手下的大将,慕容恪一边在亲兵帮助下卸甲,一边转头说道:“你们也将铠甲卸了,不然雨水寒冷入骨,要生病的。”

说罢摆摆手,外面又进来十几名亲兵,帮助那几员大将卸甲,一会大家都穿上了常服,热腾腾的**送了上来,每人一碗,慕容恪端起碗大大的喝了一口,叹口气,显得十分惬意,慕容恪心里有点高兴,大王终于接受了自己的观点,不再胡乱杀戮汉人,这才是能够奠定大燕基础的善政。

扫了下面众将一眼,慕容恪说道:“派去催促段轲加快速度前进的人出发没有?”

底下一将微微弯腰回到:“已经派出去了,带了将军印信,段轲不敢抗命的。”

慕容恪看到手下众将脸色不好,就说道:“怎么?今天你们脸色都不好,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慕容恪下首最前的一员将低头说道:“将军,霸图想不通,为什么要对那些猪狗一般的汉人好?这两年汉人将羯族都杀绝了,中原族人都在北迁,我们打回来了,是胜利者,为什么不能够报复汉人的杀戮?”

慕容恪没有回答,环视一圈,看到所有的将领脸上都露出赞同的表情,就说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众将看看刚才说话的霸图,那是慕容恪手下第一猛将,使一把巨型铁刀,马上步下战力为慕容恪军中第一,霸图出生之后父亲就战死,本来是慕容鲜卑族人,后来父亲死后被所在小部族逐出部族,当时七岁的霸图就带着母亲放牧打猎,居然活了下来,霸图本来应该叫慕容霸图,后恨驱逐自己的部族长老,就将姓氏去掉,叫霸图。

霸图从小就臂力过人,十七岁那年生裂猛虎,被打猎的慕容恪看中,招入军中,此后在慕容恪手下屡立战功,积功升至左车将军,统领慕容恪手下本部五万骑兵中的一万,战斗力极强,为慕容恪倚重,虽然年纪还未满三十,但在军中威望较高,胡人军中就是如此,你武力高,就威望高,胡人从来都崇拜强者。

霸图知道众将都在等自己说话,也不客气,就点头说道:“将军,霸图就是这样想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我们是猛兽,是强大的战士,为什么要对牛羊低头?猛兽本来就是吃牛羊的,汉人杀了我们那么多族人,我们现在回来了,将汉人杀一批,在把剩下的全部变成奴隶,才能够震慑汉人,有利于大王统治中原。”

众将都点头,慕容恪心里暗叹,自己和慕容垂斗了好久,只有对汉人的这件事上面一件相同,但所有的鲜卑将领却全都不理解,慕容恪现在也没有心思解释太多,汉人在出了冉闵之后,已经打破了胡人不可战胜的神话,还是像原来一般对待汉人,那根本不能稳固的统治中原,鲜卑族有多少人?汉人在中原有多少人?就算是羯族在中原杀了几十年,汉人也远远的比鲜卑族人多,到时候逼迫太紧,只要有冉闵同样的人登高一呼,那又是一场灾难。

慕容恪不打算将这些说给手下这些脑子里充满肌肉的将领,就说道:“对待汉人的问题你们就只服从就行了,这是大王、慕容垂和我都同意的,也是以后在中原的国策,你们照样执行就是,都不准再杀俘虏和汉人,停止在汉人村子中抢劫杀人,这是军令,谁违反了我就收拾谁,现在来说说我们进军的事情。”

霸图眼中闪过不满,但在慕容恪面前霸图不敢多说,众将也知道慕容恪心意已决,听到进军安排,都挺直上身等着慕容恪说话。

慕容恪放下碗,说道:“现在我们部有两万配合慕容垂将军攻击邺城,南下只有三万,我们的任务就是断绝南方汉人对邺城的支援,以威逼为主,并不是去打硬仗,我打算将三万兵分为三路,霸图领兵一万走壶关下共城,和段轲合兵,占领卫县渡口,威逼秦国,监视秦国动向。”

霸图起身抱拳领命,慕容恪接着说:“慕容卫领兵一万下郑城,占领北岸渡口,威逼魏国南岸城市,使其不敢过河出兵。”说道这里另一个领兵一万的大将慕容卫起身领命。

慕容恪的声音响起:“我亲自领兵一万在两路大军后面前进,如果有交战,随时支援你们,今日下去准备,霸图你所走路程较远,明日就出发,今天就去准备吧,好了,大家都知道怎么做了,记住路上多派侦骑,小心为上,都下去吧。”

众将全部起身,对慕容恪行礼之后退出帐篷,慕容恪这时才露出疲惫的神色,不是一个民族,要统治中原还真不容易,石虎的赵国那样统治的方法证明是错误的,现在羯族不是被灭族了,慕容恪轻轻叹口气,在帐中回荡。

卫县,粮库门前,袁棠手下民壮加上黎阳兵总共四千人正在拼命的将粮仓中的粮食搬出,一袋袋粮食被送上大车,磊得高高的之后用草绳捆紧,然后到南门集中,袁棠亲自在现场指挥,他心里有种不安,今早雨就停了,太阳升了起来,但袁棠心中不安更甚。

一骑飞快的进入卫县北门,城门上有一百守军,大门并没有关上,袁棠进城之后并没有派兵把守四门,只是向赶快将粮食送走,只是方兴带了一百人将北门象征性的守住,并且派了两只都是十人的探哨撒在北边。

这时这一骑探哨带着满身尘土飞马进城,方兴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连忙下城迎上这探哨,在和探哨对话几句之后,北门城门缓缓关上,方兴和那探哨一起向粮库而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袁棠脸色大变,脸上只有惊惶,对那满脸尘土的探哨大吼。

“城外五十里处出现鲜卑侦骑,我们的探哨折了十四人,都在返回的路上,在外面只留了一人监视鲜卑动向,预计鲜卑骑兵已经离卫县不远,人数不详。”那探哨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袁棠突然惊慌起来,对站在一边的方兴叫到:“方兴,马上带着粮食出发,剩下的不管了,马上离开卫县,不然走不了了,走不了了。”

袁棠表现让方兴都是一愣,不由左右看看,见到距离较远的士兵都奇怪的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主将,方兴连忙一拉袁棠,说道:“将军,休要惊慌,现在不能走。”

袁棠大怒,指着方兴大骂:“鲜卑人要来了,你叫我不走,是不是要我死在卫县?你忘了谁提拔你的?”

方兴脸上顿时挂不住,袁棠已经完全被吓得失态了,方兴知道袁棠的想法,但袁棠这样说还是很不舒服,但还是深吸口气,一把拉住又想走开的袁棠,说道:“将军,鲜卑人很快就要到了,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骑兵,现在带着人走,在野外步兵带着这些粮食根本跑不过骑兵,一旦鲜卑骑兵人数太多,我们这四千人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现在不能走,要马上派人将四门守住,同时派人向黎阳求援,我们现在只能守在卫县,鲜卑人少,我们再决定是否出城往回,现在敌情不明是绝对不能马上走的。”

方兴一席话说得又急又快,说得非常清楚有理,袁棠虽然怕死无能,但对方兴带兵只能还是比较相信,闻言停了下来,仔细一想,确如方兴所说,袁棠勉强定下心神,对方兴说道:“方兴,我现在心乱了,你马上按照你的想法组织兵卒守卫,卫县小城,鲜卑人应该不会派太多兵马来吧?”

袁棠后面的话带着期盼,望着方兴,希望方兴说出肯定的话安慰一下他,方兴暗自叹气,这样胆量的人居然能够成为一军主将,真有战事只怕会影响士气,方兴却只有说道:“将军方兴,要是来的人少我们今日就撤出卫县,谅鲜卑人不敢追来,我们有四千人。”

袁棠放开方兴的手,松口气,方兴没空理会袁棠,马上冲到正在搬粮的兵卒那里,组织人手去将四门守住,得知鲜卑骑兵马上要来,士兵出现了一些混乱,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毕竟袁棠手下的一千黎阳精兵还是和胡人见过阵的,三千民壮也是训练多时,在方兴的招呼下很快就披挂起来,分为四路将卫县四门守住。

城门关闭,四千士兵也在卫县城墙上做好了准备,方兴知道守城民壮还可以,要是真如袁棠所令出城,被鲜卑骑兵追上只怕一千人就会让民壮崩溃,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携带的箭矢和弓箭不足,但无法可想,只有先走一步看一步。

日头西沉,远处传来蹄声,地面震动,鲜卑骑兵来了,远远望去骑兵如潮如浪排出好远,怕不会下几千人,方兴和上城观看的袁棠对视一眼,这绝对不是小股的鲜卑骑兵,方兴直接从袁棠眼中看到了绝望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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