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烈看着几十个汉子期盼的目光,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深印他们心中,通过医治伤患和传授武功,这一伙军汉已经将自己视为主心骨了,自己的大哥和二哥都是老实人,其余的人基本都是最底层出身,论见识等自己当仁不让。
刘垚却是个例外,虽然和自己哥哥罗勇一样是五十人的队正,但其人对冉闵崇拜太过,完全没有大局观,为人处事就是一个“急”字,且有超过十人是原来刘垚手下,所以罗烈势必不能留下刘垚这个不安定因素在这里。

罗烈对刘垚动手,就是要打击刘垚在这些人心中的威信,且语言的激烈也是让所有人认清现实,罗烈成功了,刘垚黯然离去没有一个人跟随,连陈实这个最忠心于刘垚的人都没有一句话,现在山神庙中的人才真正的拧成一股绳。

罗烈说道:“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刘垚一去凶多吉少,不是被杀就是被胡人俘虏,我们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离开这里能去的地方有三处,一处是往西南走,争取过潼关进入关中,长安秦国汉人不少,我们在那里能够有条活路,二是向南走,过两河进入晋国,三是向东,过黄河进青州,青州、衮州、莱州和密州四州是最东边的魏国范围,鲜卑人主要注意力应该集中在攻打邺城上,虽然去青州的路程最远,但过了黄河之后却是最安全的一条路,四州短时间内也不会被鲜卑击破,所以我的倾向是我们先向南,再向东到青州去。”

罗武晃着膀子走了过来,他是结束了站桩正在放松,刚才罗烈和刘垚的冲突罗武看在眼中,却根本没有理会,罗武憨厚的心中认定,自己的弟弟罗烈和大哥罗勇在,刘垚根本翻不出大浪,就算有人要跟着刘垚走,也没关系,三兄弟在一起就行。

罗武说道:“最近的路线是往西去关中吧?为什么不走最近的路?”

罗烈说道:“秦国态度暧昧,国土上胡人不少,且关中现在失去了魏国牵制胡人,相比不久就会有战乱,向南虽好,都是汉人的晋国在南,但晋国皇室无能,南人黯弱,对北归之人颇多留难,也不是好去处,东面四州却是魏国治下,我们去哪里也有依靠,不会被人歧视,况且我们二十几人难道真的就放任皇上和魏国不管了吗?去青州说不定还能够再次从军,和这些鲜卑狗贼沙场再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罗烈兄弟的话说完,所有人都叹服,罗烈现在完全不像是和大家一样的大头兵,只知道听令厮杀,对于局势的分析浅显易懂,大家都不住点头,孙牛说道:“罗烈,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走我们就怎么走,你的见识是我们百倍。”

罗烈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所有人都点头,赞同孙牛的话,罗烈就说道:“好,既然大家都相信我,那么我罗烈也将带着大家活着走出去,我们二十八人在此一心,我哥罗勇就为大家首领,我们毕竟还是大魏军人。”

见到众人哄然叫好,罗烈说道:“谁是当地人?熟悉路程的?”

孙牛说道:“我就是邺城当地人,本来是祁县人,这山中就是当年我家世代居住的地方,只不过后来赵国皇帝令汉人搬迁,才离开这里的,这里的山林我熟得很。”

罗烈说道:“那好,我们就先向南走,孙牛哥领路,二哥你领赵富赵足兄弟去做几个担架,抬上重伤的兄弟,我们今天便走。”

罗武抓抓后脑说道:“啥是担架?”

罗烈一拍前额说道:“我忘了,干脆我和二哥去。”

结果呼啦一下,十几条汉子跟着罗烈和罗武到了林中,都想看看什么是担架,罗烈叫砍下笔直的木棍十几条,两根为一组,中间用皮甲皮带连上,铺上几件麻布衣服,一张简单的担架就做成了。

将做好的两个担架抬到山神庙,让陈实躺上去,赵富和赵足两兄弟两边一抬,轻轻松松的就将陈实抬起,罗烈还用皮带做了两根加长的皮带连在担架两头,赵家兄弟将皮带在肩上一搭,更加轻松。

“真是好东西,没想到受伤之人还能够这样抬走,原来收重伤的兄弟不能走动,都是肩扛人背,现在有担架真是方便。”孙牛在边上感叹,众人一起大点其头,罗烈的表现令众人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仿佛什么都知道。

罗勇在边上脸色却是不太好,自己的弟弟自醒过来之后,完全跟原来的内向性格两样,像是变了一个人,罗勇心中不由大是不安。

罗烈却是注意到了罗勇,走到罗勇身边,揽住罗勇肩膀说道:“大哥,我是罗烈,也是罗小七,你的弟弟,别想那么多,我们要奔出一条活路,要把老罗家的香烟传下去,现在只有我们三兄弟了,大哥就是我的主将。”

罗勇仔细看罗烈的脸,那眉眼,那轮廓,不是自己的弟弟又是谁?额角上有一处疤痕,那是罗烈小时候爬树掉下来跌的,当时罗烈哭着来找自己,让自己去将家门前那颗树砍了为他报仇,自己当时还打了弟弟一巴掌,想到这里罗勇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罗勇拍拍罗烈的手,说道:“没什么,小七你的运气真好,能够得到这样造化,也是我们罗家的福气,我和你二哥只是什么都不懂的武夫,你怎么要大哥来当这个领头人呢?”

罗烈说道:“大哥,你看我的脸,我只有十七岁,大哥又是这里官职最高的人,你不来坐这个位置谁来。”

说罢罗烈转身喊道:“全部东西收拾好,孙牛大哥领路,常七负责清理完我们的痕迹,先进山再说。”

罗勇看着罗烈微微有点消瘦的身躯,眼中的光芒柔和了起来,小七说得对,怎么他都是我的弟弟,罗勇握住拳头,拿起了自己巨大的斩马刀,对罗武说道:“小武,你和孙牛在前面探路,有野味弄点,现在没吃的了,从操就业了。”

罗武大声说道:“好咧。”将手中的一把长枪丢给站在门口的常七,将长弓拿在手中,对孙牛说道:“牛哥,等会比比,看谁射到的猎物多?”

孙牛大笑起来:“你这家伙,你牛哥我也是当年远近闻名的猎手,和你们一样是猎户,这里我可比你熟,等下输了你可别让你大哥帮忙。”

两人当先走入山神庙后面山林之中,随后一行人跟上,两个担架在正中,二十八个魏军军汉组成了一只小队伍,身上穿着破烂的皮甲,踏着残雪进入了深山,他们不知道今后的路要怎么走,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山林,但他们看着走在最前面的两人,那是罗勇和罗烈,眼中充满了信心。

“嗖”一只羽箭在林中飞过,一头鹿从草丛中撞出,却没有跑出几步就栽倒在地,一只羽箭正射中这鹿的脖子,茂密的长草分开,两个毛茸茸的人钻了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身上穿了一身皮袍的两个汉子,两人手上都是一把长弓,在这样的密林中,长弓狩猎是很不方便的,虽然长弓力量更足,但却是长了,两人却根本没有任何不适,几乎有身长三分之二的长弓在两人的行动间连身边的草都没有碰到。

两人身上的皮衣都是显得粗糙无比,好像是整块的皮毛直接扒下套在身上一般,脚下的鞋子也是皮毛鞋子,两人看上去就像是直立的野兽一般,个子较高的一人看到了倒地的鹿,咧嘴笑道:“好家伙,今日就是这个猎物最大,加把劲今日的食物就差不多了。”

一开口才发现说话的人就是罗武,这两人正是负责打猎和带路的罗武和孙牛,孙牛上前拔出羽箭,将嘴凑到伤口上大口吞食鹿血,鹿还未死,滚烫的鹿血入口令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喝了几口血孙牛将鹿让给罗武,罗武也不客气,上前就开始和孙牛一般喝鹿血。

孙牛擦了一把嘴角的鹿血说道:“别看这百十斤的鹿不小,在那帮大肚汉口里只怕当不得一顿,这练武是好,身轻体健力大,就是这食量可是翻了一倍不止,我两人累死累活都满足不了,现在出来狩猎的队伍都五只了,每天的肉食才刚够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走出这林子。”

罗武丢下已经气绝的鹿,站起身来撇撇嘴说道:“还不是你吹牛,什么这一带最熟,结果走进山林就忘了路,整整绕了一个月还在林子里打转,要不是林中猎物甚多,我们二十几号人怕都要死在这里。”

孙牛老脸一红,说道:“我怎么知道只不过短短的七八年,这里居然大变样子,树木丛生,野兽乱跑,本来有人烟的地方全成了荒郊山林了,这石虎可真是作孽,原来这一带可不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罗武将地上那鹿随意一捆,直接将百多斤的鹿抗在肩上,丝毫不见费力,说道:“管他,反正不缺吃不缺穿,肉食管饱,慢慢找,总有天能出去,我们一路向南,先见到大河就对了。”

孙牛点点头走在罗武前面,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只留下地上被死鹿压平的一片荒草和地上的一小摊血迹,一阵风吹过,两边的长草合拢,仿佛根本没有人来过一般。

罗武两人穿过密林,在一个林中小溪边走出了林子,两人在溪边将手中的猎物洗剥干净,让血水和无用的皮毛随溪水向下游飘去,两人随着小溪向上游走去,走了约大半个时辰,来到了小溪的一个转弯处,正好有一个空地。

空地上竖立着几个皮毛做成的帐篷,皮毛在外,木制帐骨,虽然不甚好看,却是实用温暖,几个帐篷边缘有木制的围墙,都是三米左右的圆木做成,上面每隔一点距离就挂着一个小小的铁制铃铛,看得出来铁铃铛制作得十分粗糙,是用箭头打制成的,这是为了防备林中猛兽所做的第一道防线。

此时一股白烟冲天而起,几个帐篷中间的空地上已经生起了火,火上架着一头山猪正在烧烤,几个铁质头盔中装了山中野菜根茎,正在咕都咕都的冒着热气,还未走进一股肉香菜香就传了过来。

火堆边已经或坐或立围了二十几条壮汉,和罗武两人一样,身上都是穿了厚厚的皮袍,众人看着已经熟了的食物垂涎欲滴,却没有一个人伸手,罗武两人才一进帐篷区,火堆边就站起一人,叫到:“就等你们两人了,再不回来队正就要派人去找了,吃的都只能看,饿得口水流,快过来,先吃饭。”

这人左手袖空荡荡,是断了左手的杨虎山,他的伤基本收口,现在拖着一条独臂给大家做饭,罗烈说了几次让杨虎山好好养伤,杨虎山说什么也不干,只说自己现在是个残废,要是不为大家做点什么,自己就真的无用了,罗烈拗不过他,只有让他做吃的,不过才发现杨虎山很有天赋,做的野味什么的比其他的人做出来的好太多了,于是杨虎山就成这支队伍的火头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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