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店,熊式辉还没回来,方子达也不着急,进了自己房间闭目休息,过了几小时房门终于轻轻敲醒,拉开门熊式辉来了。
“方先生,赵恒惕的副官见到了,不过他说赵师长暂时不在南京……。”进了房间,熊式辉低声把情况汇报了下,神情中有些沮丧,似乎觉得自己的工作没做好。

仔细问了问当时情况,反复确认熊式辉是按照自己交代的方式去的见的赵恒惕,问完后方子达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方先生,是不是我明天……。”熊式辉离开前迟疑的问了句。

“不用了,你们明天自己找地方转转吧,难得来次南京,闷在房里也怪没意思的,记得不要惹事。”方子达摆手说道,熊式辉愣了愣,之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转身离开。

当天在酒店里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日等刘峙和熊式辉出了门,方子达把张虎臣招来,让他陪着自己,找了本书坐在窗边,悠闲地看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来了客人。

“从北京来的方先生是住这么?”张虎臣打开门,一个年轻的面孔出现在门后,早就有方子达交代的他只是点点头,略微侧过身来让开步。

年轻人站在门口并没直接进来,而是用目光打量了屋内的情况,见到坐在窗边的方子达合上手中的书冲他微笑,这年轻人这才退出门外,转眼一个戴着礼帽的削瘦的人走了进来。

“方子达。”

“赵恒惕。”

似乎都知道对方的身份,两人相互走近握了握手。此时张虎臣和刚才的年轻人悄悄退出了房间,随手把门给带上。

“这是遁初先生给赵师长的信。”等赵恒惕坐下,方子达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信递过去,随后点上支雪茄静静抽着。

这份信写得并不长,很快就看完了,不过赵恒惕并没有说话,而是拿在手中仔细又反复看了几遍。

“方先生,你的来意我明白了,不过眼下这事可不太好办啊!”把信交还给方子达,赵恒惕摇头叹道。

“哦,能不能给我说说怎么个难办法?”接过信,方子达划起火柴就把它点燃,在跳动的火光照耀中微笑着问。

赵恒惕的政治倾向偏向于宋教仁,要不然也不会派方子达特意走这一趟,只见他沉咛片刻,这才开口说道:“湖南都督谭延闿日前发电,声称湖南的部队不足,需要我第八师支持调遣一个团协防,林虎前日也向我提出要带团去江西,这些要求……我都无法拒绝。”

微微点头,方子达表示了解,谭延闿和赵恒惕私交极好,而且赵恒惕能够坐上第八师师长位置当初谭延闿出了很大力,而今谭延闿以都督湖南,兵力不足要求第八师协防,作为本就是湖南人的赵恒惕无法拒绝。至于林虎嘛,此人曾经担任黄兴的警卫团团长,第八师整编时黄兴为了充足第八师战斗力就把林虎团调入了第八师,林虎是广东人,第八师的大多数人又是广西来的,林虎团整体并入第八师后与原本第八师广西士兵、军官们格格不入,时常有矛盾发生。再加上林虎和李烈钧又是同窗好友,在第八师呆的不舒服自然就起了投奔李烈钧的念头,况且如今局势下,不知下落的李烈钧很可能潜伏回了江西,两者相合,林虎带部队去江西肯定是和李烈钧商量好的。

“这些事已经办了没有?”方子达追问。

“暂时没有,不过也快了。”赵恒惕苦笑着摊手道:“不瞒鄣明兄说,我赵某人虽是第八师师长,但手下部队并不全听我的,近来的局势你也清楚,下面几个团长都在蠢蠢欲动,要是把他们强压在南京弄不好就会出大事,如果这样倒不如让他们……。”

“这绝对不行!”方子达猛然站起身来,面色严峻道:“赵师长,第八师是KMT的队伍,是国家精锐,不是某人手里的利益工具,军队内靠的是什么,不就令行禁止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当第八师是什么地方?”气冲冲地骂了几句,方子达指着赵恒惕毫不客气道:“赵师长,我知道你前怕狼后怕虎在担心什么,不就担心程序,担心民意么?这些都是你心里最大的顾虑!但你要知道是革命不是在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你一个堂堂师长居然掌握不了手下的部队,你觉得自己称职么?”

赵恒惕并没有生气,只是苦笑着摇头:“鄣明兄,你说的这些我自己也清楚,但第八师和其它部队不同啊!当年克强先生整编后,第八师虽然瞧上去兵强马壮,号称我党第一强军,可实际上内部困难重重,尤其是几个团长各成一派,拥兵自重,我这个名义上的师长又能如何?”

“如何?哼哼……。”冷笑一声,方子达重新坐了下来,让赵恒惕仔细谈谈第八师的情况,赵恒惕也没客气,在方子达面前是大倒苦水,看起来他这个师长当的的确够累的,第八师中他的心腹部队仅仅只有一个团,其余几个团长无论从资历和能力都比他强,让赵恒惕来当这个师长本就不服气。何况,经过整编第八师看起来实力强大,可中国恰恰有个最不好的东西,那就是同乡排外,广西、广东再加上赵恒惕原手中的湖南士兵,相互间一直有着矛盾,赵恒惕无论资历还是实力都压不住几个主力团长,虽然有心整合一番,可几次下手却依旧无能为力。

“最大的困难还在军饷,第八师下协两个混成旅,每旅有两团,再加炮兵团、骑兵团、林虎独立一团合计七团人马,连同工兵营、辎重营、师部、旅部和后勤共有8700余人,仅每月军饷开支就要近三十五万元,这笔巨款第八师根本就拿不出来,眼下只能发半饷勉强维持。”赵恒惕扳着手指苦着脸算着,同时还告诉了方子达一件更加骇人听闻的事。就在前天赵恒惕的心腹跑来告诉他一个惊天消息,据说这几天有几个人受了孙文和陈其美之命由上海秘密来到南京,带着两万两银子在收买第八师的各营、连长,令其杀掉第八师高级军官,以而代之。

“你说什么!”方子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眼睛惊愕追问道:“这消息确实可靠么?”

“当然可靠,要不是他们找到的连长是我忠实老部下,恐怕现在我赵某人的脑袋已经搬家了。”赵恒惕心有余悸,很是后怕地说道,方子达这才彻底明白为什么赵恒惕会如此小心,特意今天化妆前来和自己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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