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贾府。
陈廷之带伤练剑,强运玄功数剑出手,却因为牵动伤势疼到满头大汗。

张乘风强行夺下他手里长剑,沉声冷喝:“你做什么,不想活了?”

陈廷之颓然把剑仍掉,又满脸的义愤:“我原本是帝都街上一名要饭的孤儿,自五岁那年被贾帅收养到府中,苦练玄功二十余年不敢有一日怠慢,其中吃了多少苦我想都不愿意想,结果怎样,还是抵挡不住别人上乘玄功一招半式,再练下去又有什么用。”

张乘风眼神一黯倒也能理解他的感受,自己跟他遭遇相似,只是运气比他好了一点,无意之间突破了玄关境界,不然昨天他在谢长平面前,恐怕要比陈廷之伤的更重,玄功之道高下有别这是武道铁律,虽让人愤懑却又十分无奈。任陈廷之发了一通牢骚,才再帮他疏通经脉疗伤。

陈廷之原地盘坐运行内息,片刻之后睁开眼睛,脸色已经是好转许多。

此人也是勇武之人,发过牢骚又咧嘴笑了:“乘风兄,你这疗伤之法倒是十分高明,我伤势已经好的多了,真佩服你。”

张乘风也咧嘴一笑,想起来这疗伤之法还是从云池派主蓝月如,蓝仙子那里偷学来的,颇具神效,当日蓝月如既然出手替他疏通经脉,也似乎没打算藏私,任他这陌生人把这极上乘的疗伤法学了来,联想到蓝月如的善良和菩萨心肠,再想到谢长平的残忍和龌龊,两人同为玄境高手心肠却相差太远了,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此事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也就把他冲扑玄关那一天的遭遇,跟好友说了。

陈廷之听到眼睛放光,大为赞叹:“原来这是云池派主蓝仙子的上乘疗伤法,难免有如此神效,你这小子也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居然能有幸见到蓝仙子一面,你可知道蓝仙子生性善良人又美貌无双,生平做过的善举数也数不过来,出身显赫玄功又高,最重要贞洁自持至今未嫁,天下各大世家郡府的王公贵族们无不以结识蓝仙子为荣,可惜她长住秦岭云池行踪又飘忽,想见她一面可是难上加难。”

张乘风回味着蓝月如一颦一笑,也自然觉得心中十分温暖。

闲聊一阵,张乘风看看四下无人,又沉声问道:“这疗伤之法你可记清楚了?”

陈廷之是宽厚之人,尴尬回答:“记是记清楚了,不过偷学蓝仙子的上乘玄功,不太合规矩吧。”

张乘风脸上却无半点笑意,仍十分诚挚:“你若是想有朝一日能名扬天下,就用心去体会这上乘功法,对你修炼玄功大有好处。”

陈廷之被他提点过后也严肃起来,默默点头,显然是被他说服了。

寻常武者终其一生,也未必有幸接触到这类上乘功法,对他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寻求突破的天赐良机。

两人议论过后,张乘风又沉声嘱咐:“廷之,你今日先放下手边事情,秘密护送婉儿和清儿出城,我大嫂黄英和静儿会在城外等候你们,你们先去辽南王府避一避风头,此事不要跟任何人提。”

陈廷之听着他的话,脸色又变了:“乘风,你有什么打算。”

张乘风脸色仍十分沉静,不答反问:“若是家先祖军神再世,他会如何做?”

陈廷之稍微一呆,脸上才露出崇敬表情,恭敬回答:“若是军神再世,定会一举扫平谢氏宵小,还大昭一个朗朗乾坤。”

张乘风这才哈哈一笑拍拍他肩膀,给身边亲人安排好退路之后,扬长而去。

这一天之中,帝都街头仍是繁华热闹,侍郎府中却是气氛紧张。

送走了绝不情愿的黄英和静儿,婉儿,府中就只剩下张氏兄弟两人,对坐在主厅之中。

张凌云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却突然坚决起来:“我调府中一半侍卫辅助你,绝不能让清儿嫁入谢府。”

张乘风却听到忍不住笑:“一半侍卫就是五百之众,大哥,五百多人该怎么隐藏踪迹,才能逃过广宁卫无孔不入的追踪?”

张凌云被他问到一脸尴尬,也知道刺杀之道他是外行,绝对没什么发言权。

张乘风这时反倒一身轻松,好言相劝:“此行我只带百骑,来的轻松走的自如,大哥最重要自己保重。”

张凌云又沉默片刻显然是被他说服了,儒雅脸上又露出苦笑:“有你亲手训练的这支卫队在府中保护我,除非是谢氏姐弟敢调动广宁卫大批高手强攻进来,不然有谁能动的了我,我倒不信谢氏姐弟有这个胆子,他敢动我一根头发,就等于逼迫梁郡和辽南两郡立刻起兵造反,我倒要试试他谢家姐弟有没有这个胆识!”

张乘风也就哈哈一笑,环顾周围,要暂时跟帝都优越的生活说再见了。

张凌云盯着他看了一阵,又追问道:“乘风,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张乘风咧嘴又是一笑,倒是透着几分狡猾:“猎杀。”

短短两个字的回答,已经让张凌云不寒而栗,被亲弟脸上莫名的笑意弄到心神震撼。

他是很了解张乘风手腕能力的人,当然懂得猎杀这两个字的涵义。

门外大片雪花飘了进来,刚刚下了帝都今年冬天的第二场雪。

城外,大雪纷飞的官道。

冰天雪地之中官道上空荡荡的,偶尔有几个行人经过也都小心翼翼,时不时仍会滑倒。

张乘风已经嘱咐大哥张凌云放出风去,故意把贾清儿一行数人的行踪,透漏给广宁卫的人知道。放出去的消息当然是假的,命府中下人谎称贾清儿是随侍郎夫人黄英,躲去梁郡暂避婚事,这消息也足够以假乱真了,护送队伍早得到秘令,先在通往梁郡的官道上大摇大摆的经过,两个时辰后再趁着风雪转向辽南郡,务必要骗过广宁卫的眼线。

根据张乘风的计划,谢府此刻一定大乱,必定会派人来追,绝不会任由贾清儿躲去梁郡。而这时的张乘风正带着百名亲卫在官道上设伏,百名出身武陵剑派的亲兵,人人一身白衣藏在雪中,白色粗布蒙面。

官道上十里长亭,通往梁郡的必经之路。

猎杀目标,广宁卫副帅,谢长平。

厚厚的白雪掩护下,莫如良狠声嘀咕:“最好追来的是谢铮本人!”

张乘风听到微微一笑,愿望很美好但是不现实,追人这种事情多半还是谢长平在负责的。一个凌厉的眼色使过去,莫如良心虚低头乖乖闭嘴,不敢再违反潜伏纪律,鹅毛大雪越下越大,完全盖住了十里长亭两侧的重重杀机。

因为昨天的惨祸,武陵弟子人人恨广宁卫入骨,军心可用。

漫长的等待过后,官道上终于传来轰隆的马蹄声。

张乘风士气大振打个手势下去,雪中潜伏的百名亲兵纷纷活动冻僵麻木的手指,偷偷把早已经上好箭的劲弩放到手边。马蹄声渐近,先是二三十人一队的黑衣斥候经过,毫无防范的飞驰经过,片刻之后大队广宁卫簇拥着脸色阴沉的谢长平拍马赶到,人数大概在三百人左右。

正在苦等命令的武陵弟子纷纷准备动手,却迟迟等不到动手信号。

直到谢长平带着大队广宁卫大队走的远了,张乘风仍是脸色沉静,还在等。

军心正有些乱的时候,马蹄声再次响起,又有大群黑衣武士簇拥着一位脸色阴沉的华服公子出现在官道上。这华服公子衣着光鲜,混在大群黑衣武士中格外扎眼,也让潜伏雪中的武陵弟子们精神大振,这倒是很意外的收获了,居然等来了谢子安这大仇人。

莫如良在内几个副官,对看几眼纷纷露出敬佩神色。

主帅真的料敌如神,这谢子安显然是骑术不精才落在大队后面,若是刚才沉不住气盲目动手,可就要把这大仇人放跑了。

转眼之间,近百名黑衣武士和谢子安已经近在咫尺。

张乘风终于发出一声呼哨,原本大雪覆盖之下的长亭两侧突然现出伏兵,劲弩齐发,正在快速通过的黑衣骑士纷纷中箭从马上跌落,人的惨叫声,马的嘶吼声,突然之间打破了十里长亭的平静。一轮劲弩射过之后,百名黑衣武士已经被放倒了一大半,谢子安毕竟是修炼上乘玄功的武者,反应比一般武者快上不少,早提前一步弃马躲进人群了。

又是一声尖锐呼哨,百名武陵弟子纷纷仍掉手里射空的弩,从雪中提起双刃大斧组成阵势,杀进混乱不堪的敌阵。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杀,在百多把双刃大斧组成的斧阵砍劈下,侥幸避过弩箭袭击的黑衣武术纷纷倒毙。

十里长亭,一时间血流成河。

张乘风狠狠一脚踹倒吓呆的谢子安,也对这意外的收获大感满意。

周围杀气腾腾的大斧亲兵纷纷围拢过来,谢子安吓到面无人色,早就瘫软了。

绝境之下,此人倒还不忘颤声大骂:“谁敢伤我,我是谢府世子!”

张乘风盛怒之下捏开他嘴,扯上不干不净的舌头连根拔起,谢子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颓然倒毙。只来得及做完这一切,刚才经过的谢长平和三百广宁卫就赶回来了,大群黑衣骑士远远的飞驰而来。

三百广宁卫掉转马头,火速驰援。

远远传来谢长平灌以内息的嘶吼声:“格杀刺客,一个不留!”

此人显然是对手下精骑的实力信心十足,早早就下了格杀令。

张乘风脸上却露出一丝冷笑,冷笑里又透着几分狡猾,不假思索沉声呵斥:“撤。”

刺杀之道讲的是雷霆一击,出奇不意,他才不会蠢到跟广宁卫硬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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