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照当空,梁郡帝都交界地段军事重镇,邹城。
宽敞的中军大帐里气氛一片肃穆紧张,张凌云高居主位脸色阴沉,下面站着邹城城主,守备将领,还有城中一票大小官员,垂手陪站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梁王世子兵部侍郎张大人遇刺,这么大的事情足以让这里的所有人掉脑袋了。

万幸,张大人随行侍卫虽死伤惨重,本人总算毫发无伤。

张凌云盛怒之下,终于拍桌大骂:“从邹城大营到驿站不过二十里路程,二十里路你们赶了一夜?”

下面人人自危,有守备将领慌忙解释:“大人明鉴,卑职们在驰援途中也碰上了大批刺客,激战至清晨才得以脱身,大人恕罪。”

张乘风看这些将领几乎人人身上带血,也知道这些人说的是实话,换个角度思考如果他是对方主事者,也肯定会把近在咫尺的邹城大营五千精骑算进去,提前安排伏兵不惜代价阻击,怎也要拖上几个时辰。

当朝兵部尚书姜尚武老迈昏庸,一向由侍郎张凌云把持兵部政务,可以想象张凌云对大昭军事体系的重要性。可以肯定的是,这是敌人一次针对张凌云和大昭军方的奇袭,事前准备充分计划周详,更是动用了无数人力物力。

虽然还不知道敌人是谁,却已经让人很心寒了。

张凌云拍过桌子,仍在大骂:“这么多刺客,是怎么无声无息潜到本官身边的,城防居然毫无察觉,一群废物!”

这问题自然没人能回答他,张乘风心里倒是一清二楚。

大昭盛世百年,文武百官人人贪图享乐,又正值桂花佳节全境大假,轮值的城防守备也未免松懈,给了刺客们可乘之机。张乘风这时倒挺欣赏对方主帅,下手地点,时机都挑的恰倒好处,战术策略也制定的无可挑剔,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惜天不从人愿,对方主帅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目标人物身边会有一个计算之外的不世玄功高手,兼战术指挥高手存在。

导致最终棋差一着,全盘皆输。

张凌云盛怒之下发了一通官威倒也就算了,只是就地免了酒气熏天的城防守备,然后下令出事驿站周围三百里范围内戒严,清查刺客。快马加急去帝都报信,调集精锐禁军赶往各处重要关卡设防盘查,一封一封的公函发了出去。

也让张乘风看到心里暗赞,自己这个异世大哥倒真是一号人物,帅才人选。

突如其来的行刺事件,终于震动了百年盛世的大昭帝国。

消息传到帝都,龙颜震怒。

十六岁的昭宁皇帝大为震怒下令彻查,一夜之间,节日气氛中的大昭帝都突然之间兵慌马乱。就连一直在侍郎府养伤的张乘风,也感受到帝都非同寻常的肃杀气氛,侍郎府很夸张的被三千禁军重重保护了起来,进出人等都需要接受严密盘查。

清晨,侍郎府后院雅房。

张乘风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感受着重伤后奇妙的虚弱感觉,反倒对先天玄境又多了一层了解。先天玄境果然奥妙,几天来伤势以奇迹一般的速度正在迅速自愈,再加上大哥张凌云对他的伤势也很紧张,几乎把朝中所有同僚好友府里的灵药都借来了,搞的张乘风面对大堆千年灵芝,百年人参哭笑不得。

无奈之下也只能接受了大哥的一片好意,从中挑选了一些药力温和的灵药服下进补。

他性格喜欢万事不求人,自幼出入深山又读过不少医书,对药性理解的倒是很深刻,用起药来倒也轻车熟路。以张乘风对先天玄境现在的体会,也懂得了冲破玄关的高手,只要不是象那晚的刺客当场散功气绝,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迅速自愈。

几乎可以长生不死,延年益寿,一扇奇妙的玄功大门刚刚向他敞开。

随着伤势的迅速好转,体内极火烈劲不但没有受损反倒比之前又精纯了一点,玄功居然还大有进步。又让张乘风想起蓝月如那晚说过的玄妙玄功理论,玄境乃是先天之境,自然之道,就如果杨柳一般冬天枯萎,春天又会发上新芽。

因此也让张乘风隐隐捕捉到一丝修炼上乘玄功的灵感,旧力不去,新力不来。

旧力新力之间似乎又有一种微妙的平衡,既不能损耗太多伤及精元,又不能盲目进补追求进步。

与高大刺客这一战,对他来说就恰到好处。

倘若当时高大刺客拥有平时的玄功水准,一击过后散功气绝的就该是他张乘风了。

偏偏那人力战过后又身受重闯,玄功还不到平时一半的水准,一击过后刚刚好激发了张乘风的潜力,才造成现在这种微妙的结果。

正想到若有所思的时候,有卫兵来报,大人有请公子去主厅议事。

片刻之后,侍郎府主厅。

今天的侍郎府气氛仍十分肃杀,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张凌云显然才刚下朝,正在埋头研究桌上的卷宗。

看到缓缓走进主厅的张乘风,他才露出亲和笑意:“乘风,可好些了。”

张乘风微一躬身,才信步站到案边。

张凌云心情似乎不错,还有些兴奋:“乘风,刺客的身份查清楚了,都是北方蒙国白寒部的人,被你击杀那人可是蒙国第一高手,白寒城主莫尔汉,也是塞外四大高手里排名第三的厉害人物,此人在塞外也是不可一世的出色人物,成名也有二十年了,这次却丧命在你的手上。”

张乘风心叫惭愧,倒还谦虚:“侥幸,若是光明正大的交手,小弟绝不是此人的对手。”

张凌云正在兴头上,仍是高声大赞:“话不是这样说的,心智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赢就是赢了没有侥幸一说,我看威震塞外的白寒城主也不过如此,空有绝世玄功而无出色心智,也不过是个无知莽夫。”

这话说的倒是十分中肯,也说到张乘风咧嘴一笑大为认同。

说话之间,张凌云递过桌上卷宗,驿站一战的伤亡报告。

张乘风只粗略看了几眼就大皱眉头,那夜悲壮一战八百亲兵伤亡大半,只有百多人勉强幸存还是人人带伤。刺客方面的伤亡也不小了,光是战场遗尸就有五百多具,无一活口,考虑到刺客多是白寒部精通玄功的高手,又有针对重装铠甲的穿甲利剑,这战绩足以让大昭禁军自豪了。

此外同行的几位兵部副官,无一幸免,全都遭了无枉之灾。

张凌云的好心情也就到此为止,又拍桌大骂:“恨只恨当年先祖杀的还不够多,又让这些猪狗一般的外族蛮人缓过来了。”

张乘风倒也没说话,却又觉得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当年先祖既然决心要杀,就索性杀个鸡犬不留亡了塞外七国的种。若不能鸡犬不留索性就不要杀,采取怀柔奴化政策,逐渐把塞北七国变成大昭疆土。

这笔烂帐追究起来,倒还要追究到圣太祖皇帝头上,当年在杀与不杀的问题上,军神张烈和圣太祖皇帝赵祈是有巨大意见分歧的。军神张烈主张杀,圣太祖皇帝主张怀柔安抚,到最后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采取了一个折中方案只杀青壮年男子,放火焚城后老弱妇襦任其自生自灭,也因此给后世子孙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经过了一百五十年的修养生息,塞北七国终究还是从巨大的人口危机里缓过来了。

张乘风看过伤亡报告放在一边,又自然提醒:“大哥,从蒙国白寒城到帝都有三千八百里之遥,就算快马加鞭不吃不喝也要赶十天的路,若无内应,这些白寒族人如何能通过重重关防潜进帝都?”

张凌云脸上有现出赞赏神色,点头说话:“圣上下旨正在彻查,很快会查个水落石出。”

张乘风本身就是潜伏敌境的高手,稍一思索也就心里有数了。

白寒城主以下五百多名族中高手刺客能悄无声息潜进帝都,多半是驻防北方边境的北军出了奸细。

北军,是大昭帝国最特殊的一支大军,四十万北军自成体系,守卫着大昭帝国北部边境最重要的八个重镇,也是大昭帝国边防力量的精华。四十万北军倚靠长城,配合北部边境各郡府地方武装组成了大昭国坚不可摧的北方防线。北军统帅谢铮是先帝昭文帝信任的大将,也是先帝宠妃德妃的弟弟。

张乘风稍一犹豫,还是沉声提醒:“大哥,我看此事北军谢帅难辞其咎。”

张凌云听到这话又大吃一惊,忍不住夸奖:“你只从一份伤亡报告就看出这么多事情,乘风,你这人真是智谋过人。”

张乘风看他有意岔开话题也就不提了,心里一声叹息,知道此事查到最后结果很可能不了了之。刺客已经全数伏法了,该撤的官员也撤的差不多了,再往下查,可就查到北军统帅谢诤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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