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行者一看情形不好,顾不得想许多,搬着棺材盖便直冲了过去,一边喊道:“不要杀他不要杀他。”红衣女子恍若无闻,那一爪仍是向磨镜少年的头顶**下去。这时又听身后一声断喝:“看镖。”同时两道黑影疾如流星,直奔红衣女子而去。红衣女子并不躲闪,撤回拍向磨镜少年的手,伸指连弹,喀喀两声闷响,两道黑影倏的飞回,分别向魏无期和卢有朋射去,接着更不看两人,回手又是一掌向磨镜少年头上拍落。
就在这缓得一缓的工夫,丑行者已冲到距离红衣女子仅三四步远的地方,眼看磨镜少年就要毙命,心中一急,也顾不得想许多,大叫一声,将棺材盖向红衣女子掷去。红衣女子愕然回头,眼看着一个巨大的黑影翻转着向自己飞来,声势甚是猛恶,想躲已经来不及,右臂抬起,一爪抓出。喀喳一声,竟然将木板洞穿,棺材盖套在了她的胳膊上。

丑行者趁红衣女子错愕之际,窜过去一把抱起磨镜少年,在草地上连打几个滚,站起来就跑。红衣女子手臂一抖,哗啦一声,那么厚实的棺材盖立刻化为碎片,四散飞落。厉吼一声,随后追来。

丑行者抱着磨镜少年只跑了十来步,便觉一股凉气直逼自己后脑勺,知道僵尸已经追到,不敢再直着向前跑,绕着松树转起圈来。这一招果然顶用,僵尸直来直去的速度虽然快得惊人,但转折起来似乎不大灵敏,每过一棵树都会冲出去很远才能转过身来。这样一来,丑行者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将僵尸甩开。

卢有朋和钟无期都退到墙边,看着这场奇特的追逐。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刚开始时丑行者抱着磨镜少年跑得很是吃力,跌跌撞撞的模样狼狈之极,而红衣女子因为转弯不便,也总是在即将得手时失之毫厘。跑了四五圈之后,情形便发生了变化。红衣女子慢慢地适应了转圈,不再像开始那样多跑冤枉路,可是她跟丑行者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拉越长。

卢有朋和钟无期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曾经懦弱无能、人见人欺的丑行者,抱着一个比他还要高大的人转了四五圈之后,不但没有慢下来,反而跑得越来越快。

东边的夜空泛起了鱼肚白,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万物也渐渐从迷濛的夜色中摆脱出来,显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丑行者跟红衣女子绕着院子中央的四棵松树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了,红衣女子连声厉啸,疾如飘风,身形几乎化成了一团红雾,向着前面的丑行者卷过去。再看丑行者满面惊惶,昂头挺胸,张着嘴拼命向前跑,每每在红衣女子快要抓住他时,猛一用力便蹿出去有三四丈远,两步便把红衣女子甩出老远。

两个人初见红衣女子,动作阴森飘逸,直似鬼魅,没想到现在绕着松树转了不下一百圈,竟然始终追不上手里抱着一个人的丑行者!再看丑行者奔跑的情形,速度之快,绝对是生平未遇,可是动作笨拙之极,脚步落地腾腾有声,却又像是完全不会轻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跑了那么长时间,丑行者虽然脸上一直满是惊恐神色,但并没有见一滴汗水,甚至连呼吸也没显粗重紊乱,他一直长着嘴呵呵连声,却显然是因为紧张到了极点而自然发声。

唯一的解释是:丑行者身具惊世骇俗的超强内力!

钟无期曾经和丑行者动过手,并没有感到他体内有一丝的内力。当时他突然出手,身具内力的人反应极为快捷,往往在意识还没作出判断之前,内力已经进行了反抗。所以,如果丑行者真的怀有高深内力的话,钟无期手上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手上的感觉不会欺骗他,可是眼前的景象更是明白无误,看了丑行者的奔跑速度后,要说他不会内功,更是天方夜谭。钟无期大惑不解,扭头去看卢有朋,不想正碰上卢有朋看过来的征询目光:两个人同样迷罔。正在这时,在他们身后的墙上发出了一声尖叫。

两个人回头看时,却见是侍茗爬在墙头,看着院里,脸上充满了担忧。原来侍茗摔晕过去,过了一会儿自己醒来,爬上墙头往院里瞧,这瞧见那僵尸追着丑行者跑,脸上碧绿欲滴,莹白如玉的指爪已堪堪抓到了丑行者的脖颈,不由啊的一声惊叫了出来。

卢有朋和钟无期见侍茗无恙,心中稍慰,再看院子中间,丑行者抱着磨镜少年正奔向东南角的那颗松树,而红衣女子已经离开了丑行者的身后,从西北角松树那里直跳到空中,犹如鹰隼攫食,斜着向下,也直扑向那颗松树,眼见得丑行者跑到那里时,红衣女子也恰好扑到,而丑行者并不知道红衣女子从对角的松树斜着奔来,还在按固定的路线向前跑。

听到侍茗的尖叫,丑行者回头一看,正看到僵尸从上而下直扑过来,相距已不过两尺,直吓得亡魂皆冒,脚下用力,想要蹿到松树后面躲避,还没到松树跟前,就觉左边脸上冷气嗖嗖,顾不上去看,本能地挥起左臂向上一格。啪,手臂好像顶在一根冰柱上,骨疼欲折,手一松,一直抓在手里的那本破旧的《金刚经》飞到空中,化成一堆碎纸片纷纷飘落,头上砰的一声,似乎挨了一下,仿佛头盖骨被揭开了一个口子,一股冰水迅速注入他的身体里,全身立刻被冻僵了,脚下迈不开步,扑通摔倒在地。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一声清磬,远处传来一声娇笑,一个娇媚的声音道:“归化神音,不过如此……”脑袋里嗡的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丑行者从昏迷中悠悠醒转,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湛蓝湛蓝的天空,缓缓飘动的白云,还有不时划过天空的各种飞鸟。他觉得身上有些僵硬,胳膊腿都很沉浊,脑子也不太清醒。这是在哪里啊?他想,怎么我好像飘在天上一样?

他一骨碌爬起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念慈庵的院子里,这才忽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再找原来抱在怀里的磨镜少年时,哪里也看不到。

院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凌乱的脚印,荒草被践踏,碎木片散落各处,大殿的窗户也不见了,护法韦陀的大脑袋滚落在大门口。松树的枯枝上挂着一条红色的丝帛,好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看到那条红布,丑行者想起了昨晚最后的一幕:红衣女子凌空飞来,晶莹的指爪隐隐泛着绿光,蓬的一声,全身冰凉……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目光不由得转到那棵松树上,却见枯干的树干上,整整揭去一大块,露出了里面浅黄色的新木,断处丝丝条条,不像是被刀斧利器劈的,倒像是被生生撕下来的。丑行者又想起那只泛着绿光的手爪,脊梁骨发凉,便不敢再看那松树。

远远看去,大门还插着,他绕着院子转了一圈,仍没看到磨镜少年的踪影。卢有朋他们三个人也不见了,说不定是他们把磨镜少年带走了,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这样一想,他便放心了。磨镜少年后来受伤不轻,那位公子和管家本领大得很,一定能想办法把他医治好。

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已经老高,没想到这一觉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他转身走向西厢房去找哑姑,到了门口,看见那具棺材便停住了。还有那个僵尸女鬼,不知道是不是回到她的棺材里了。棺材盖没了,棺材口黑乎乎的,让他头皮发紧,扭头看看院中,隐约看到断木残片从草丛中露出,草叶上的水珠闪着亮光。

他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心想大白天还怕什么僵尸,鼓足勇气迈步走进屋里。他站在门口,正好堵住了外面的光线,屋里显得很暗,他站住脚,先伸长脖子往棺材里看,里面是空的。哑姑也不在里面,地上那个旧蒲团中间洞穿了,连下面的地面都有些凹陷。他有些惊讶,哑姑在上面坐了多长时间啊,连蒲团都磨透了。心想等砍柴时顺便采些蒲草来,给哑姑编个新的。

蒲团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铁磬,被摩挲得发亮。他以前没见过这个小铁磬,见一边有一个小木棒,忍不住拿起来敲了一下,镗的一声,其音悠悠,甚是清越,良久不绝,很像是昨夜听到的磬声,只是现在听起来并不心惊肉跳。再看后面墙龛里的那尊白衣菩萨像竟然歪在一边,他赶紧擦擦手,过去想把它扶正,没想到手刚触到像身,哗啦一声,菩萨像突然拿化成碎片散落一地。丑行者下了一跳,赶紧弯腰去捡碎片,嘴里不住地说:“罪过罪过。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时屋里光线一暗,有人站在门口。

丑行者惊弓之鸟,倏地转过身,却见站在门口的人是哑姑,不由得舒了一口气。看到哑姑正看他手里的碎瓷片,刚想向她解释,哑姑向他打着手势让他一起去大殿里去。他和哑姑在一起时间长了,也多少懂得一些哑语手势,便问她何事,哑姑没有说,转身就走,他就跟着哑姑走进大殿。

到了殿中,只见地上一片狼藉,记得昨夜看见僵尸从窗户冲进大殿,接着听到里面发出喀喇轰隆的声音,原来是护法韦驮像被打倒在地,头滚到了门外,身体摔成了无数碎片,那根专门用来降妖除魔的金刚杵也被埋在碎片之下,只露出生锈的尖顶。看到这种情形,丑行者自然想见当时僵尸的凶恶,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哆嗦,口里连着念了好几个阿弥陀佛。

哑姑从莲座下扶起一个人来,丑行者一看,正是他昨夜从僵尸抓下救出来的磨镜少年。怨不得在院里哪儿都没看到,原来在大殿里。他赶紧走过去,俯身问道:“你,没事吧?”磨镜少年本来目光呆滞迷茫,看见丑行者,眼里忽然闪出明亮的光彩。他脸上显出微笑,费力地点点头。

丑行者见他没事,非常高兴,接着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跟着他们走了呢。”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家伙,昨天夜里可把我给吓坏了,要不是你和那位公子本领大,咱们几个人恐怕都要叫僵尸把血给喝光了……”经过阴森恐怖的一夜惊魂,看到大家都安然无恙,丑行者非常兴奋,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也没注意到磨镜少年已经生命垂危。直到哑姑拍拍他的肩头,指指磨镜少年,他才停住话头。看到磨镜少年面色灰白,嘴唇发黑,身上那件灰布衣服浸满了血迹,变成了暗紫色,这才意识到情况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好,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又回过头问哑姑道:“哑姑,他……没事吧?”

哑姑摇摇头,面无表情,用手比划着告诉丑行者说是磨镜少年有话对他说。丑行者问磨镜少年:“你有话要对我说?说吧,有什么事尽管说。”他现在也预感到磨镜少年有些糟糕,但也没有想到死上面。以为至多身上受伤,需要将养几天,或者托自己从东禅寺给他拿点药。

磨镜少年免强笑着向他点了一下头,然后伸出残存的左手手指,在蒙了一层尘土的莲座上面,哆哆嗦嗦地写起来。他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也很吃力,好不容易写完了一行,抬头看着丑行者,眼里充满了期待。

丑行者看着那行字,却一个也不认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不识字,你还是对我说吧。”磨镜少年惊讶地看着丑行者,有点不敢相信。丑行者挠挠头皮道:“我一个字也不认识,连自己的名字也认不出来。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和哑姑会给你保密的。”他以为磨镜少年是有重要的事情怕别人听到,所以才用写字的方法告诉他。哑姑打手式告诉他磨镜少年身受重伤,已经不能说话了。

磨镜少年换个地方再写,哑姑看了后用手势转述给丑行者。就这样,磨镜少年不能说话,能写字;哑姑不能说话,能认字,能打哑语;丑行者不识字,但能看懂哑语。三个人就用这种奇特的方式互相传递着信息。这种方式非常费力,磨镜少年又写得很慢,过了好一会儿,丑行者才大致明白了磨镜少年的意思。

莲座上的字说他妻子身怀有孕,却患上了奇怪的病,求丑行者带着他的妻子,到东禅寺找神秀大师把病看好,想办法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养大。不要告诉她说自己死了,就说自己去远方办一件非常重要事情,要五年之后才能和他们见面。丑行者听了这几句话,吓了一跳,转头看磨镜少年,果然见他呼吸急促,目光有些散乱,却死死盯着自己。再看看哑姑,哑姑点点头,丑行者没想到情况这样糟,心中一痛,泪水泉涌而出,流了满脸。哑姑拍拍他,告诉他磨镜少年时间不多了,让他先看磨镜少年说什么。丑行者猜想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擦去泪水,注意看哑姑用手势转述磨镜少年的话。

原来磨镜少年是带着妻子到东禅寺求神秀大师看病,路上不该起贪心想劫飞龙镖局的镖,无巧不巧碰到了妻子的未婚夫,看到香囊上的玉玦动起手来,又在这里遇到了僵尸。而他拼死去救那位公子,也是要替妻子赎罪。这一切都是命,是上天安排好的,他不怨任何人。在他死后,把他活化,骨殖先存放一个地方,等五年后再交给他妻子。妻子有身孕,所以现在不能告诉她实情。这一段时间要拜托丑行者照顾他的妻子,帮他妻子看好病,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养大。五年后再把实情告诉他妻子。不要让孩子学武,也不要学文做官,让孩子做个平常人,过普通的生活。此事除了自己的妻子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不然自己仇人甚多,她母子二人永无宁日了。

丑行者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却犯了愁:自己虽说身在东禅寺,但总共算起来也不过五六个月,到现在也没到过前面大殿,连神秀大师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帮助别人让神秀大师给医治。再说自己现在是寺里的火工行者,最终是要在寺里出家受戒的,又怎么能去照顾别人的遗孀生孩子?这里面有太多的不便。丑行者生平没有欺骗过人,欲待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磨镜少年,可是有怎么能拒绝一个垂死之人临终的请求。一时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才好。

磨镜少年和哑姑都眼睁睁地看着丑行者,丑行者看了看磨镜少年那双渴求的眼睛,终于下定决心。于是对磨镜少年道:“放心吧,我答应你,一定按你的请求去做。”一边在心里暗暗祈求佛祖保佑,让自己能够履行对磨镜少年的承诺,然后问道:“你的妻子人在哪里?”

磨镜少年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这次不再在尘土上写字,而是用手指蘸着自己胳膊上滴下的血,在莲花座上侧面写,只写了一个半字便停止不动了。丑行者回头看时,只见磨镜少年端坐不动,已然闭目长逝,手向前伸着,脸上还带着微笑。再看旁边的哑姑,双手合十,面色庄严,嘴唇微动,似乎已经念起了超生咒。

丑行者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痛哭。他和磨镜少年只见过这两次,连一句话也没说过,却觉得磨镜少年像是一个和自己在一起生活多年的伙伴。他并不知道磨镜少年曾经在旅店里救了他一命,也不知道他在念慈庵里为人暗算,先已身受重伤,只看见昨天夜里他奋不顾身去救卢有朋和钟无期,结果被僵尸拧折了手臂,当时就差点命丧爪下。回想当时的情形,让他更增悲哀,禁不住失声痛哭,却是完全出自天性喜欢善良的人。

哭了一会儿,哑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哭了,该为磨镜少年准备后事了。丑行者这才收住哭声,哽咽着爬起来,一阵头晕,竟然差点又坐到地上,幸好哑姑在一边伸手搀住了他,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丑行者也不做解释,记者磨镜少年临终时要他把骨殖带给妻子,知道自己也没能力为他找一块地安葬,只得按他的吩咐去做。

丑行者来到院中,从灶火旁边把柴火搬到院子中央,一根根地摞起来,摆了四五层。然后回到大殿,冲着磨镜少年拜了两拜,心中暗祷:你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完成。愿你摆脱尘世的烦恼,早生西方极乐世界,阿弥托佛。拜完了,便抱起磨镜少年出来,将他平放在柴堆上,用火石打着火绒,慢慢燃着柴火,不一会儿,大火熊熊燃烧起来,火苗蹿起多高,噼啪作响,将磨镜少年吞没了。

丑行者看着火焰里忽隐忽现的磨镜少年,本来苍白无血色的脸在火光映照下,看上去栩栩如生,一时间悲不自胜,又哭起来。哑姑一直站在大殿门口,冷眼看着丑行者一个人跑前跑后的忙活,既不阻止也不帮忙。丑行者偶尔看到哑姑的神情,虽也略觉不同往常,但他心里正充满悲伤,也无心问及。

大火终于熄灭了,一个活生生的人顷刻间音笑皆无,在大火中化成了几根焦黑的骨头。丑行者自然又想到人生无常,聚散是苦,不知不觉又痛哭了一场。哭罢,向哑姑要了一个麻布袋子,往里面捡骨殖。捡一块念一声佛,正拣着,忽然红光一闪,一个东西掉进灰烬里不见了,他开始以为是没有熄灭的火炭,也没在意,可是后来拨弄灰烬找骨殖时,那红光又闪了一下,这一下他看得较清,绝不是火炭那种黯淡发黄的光,而是闪烁着美丽光彩的深红色。他小心翼翼地挑开没有烧完的柴火,把那东西从灰烬中拨了出来。

丑行者把它拿在手里,感觉烫得厉害,一边倒手一边吹气,然后把它上面的灰尘擦干净。那是一块心形的东西,通体透明,作深红色,好像是一块琥珀,看来是磨镜少年随身携带的一个宝物。刚要将它也放进麻袋,忽然觉得琥珀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举到眼前一看,果见里面有一个人的影子。

那是一个女子的影像,身形婀娜,容貌俏丽,发髻高耸,衣袂飘摇,栩栩如生,就如一个活人缩成杏核大小放了进去。尤其是那双眼睛,秋波流转,似含无限神情,惹人爱怜。他翻转着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一丝接合的缝隙,似乎是天然形成的,不知那个小人是怎么进去的。丑行者看了里面的女子图像,无端觉得把她和那些黑糊糊的骨殖放在一起有点亵渎美女,便把琥珀擦拭干净,放到了衣袋里。

收拾完骨殖,太阳已经到了中天。丑行者惦记着东禅寺里缺少柴草,,自己出来已经两天了,赶紧收拾绳担和斧头,将磨镜少年的骨殖袋束在腰间,告别哑姑时,忽然想起磨镜少年最后写的两个字哑姑没对自己说,他的妻子在哪里还不知道,便问哑姑。哑姑告诉丑行者说,第二个字没写完,她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可能是个旅馆的名字,也可能是个人的名字。没奈何,丑行者只得请哑姑把那两个字给他写在衣襟里面的一侧,等到了东禅寺再问别人,然后匆匆告别哑姑,离开了念慈庵。走了一箭之地,回头再看念慈庵,远远的只见哑姑还站在门口向这边望着。抬头看天空时,日已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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