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别哭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劝劝姚副总监。”饶是被我如此不客气地回击,何韵的脸上也没有丝毫不悦,道行真深啊!

“沈总是个长情的人,很负责任。想要他一心一意对你其实并不难。您可以稍微考虑下,比如等到你们生个孩子——”

生孩子?

我倒吸一口冷气。

说实话,我不是没想过要跟沈钦君生个孩子。何况,姚沈两家的联姻本就是有一定商业合作目的,替姐姐嫁他也是两家老人的主要意思。

就算是为了我爸之前立下的那份遗嘱,沈钦君的妈妈也早就盯上我的肚皮了。

所以结婚生孩子,理论上是早晚的事。

可是用孩子这么无辜的因素来试图绑住这个眼里心里都没有我的男人,也未免太自轻自贱了!

我对何韵那不知动机的提议表示嗤之以鼻:“谢谢,但这是我和我先生的事,不劳何小姐操心。”

何韵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这么不客气地回应她,一时间,尴尬的笑容僵在脸上。

越僵越难看,直到整个人像块木头一样——突然就倾倒在我身上!

卧槽!这什么情况?!

“喂!何小姐!”我当时就傻眼了,这……这这这算是哪一出戏啊!

眼看着何韵就这么跟林黛玉似的倒我身上了,我第一反应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这千年妖精给埋了。

但人命关天,我不敢懈怠,只能扯着嗓子冲后台呼救。

“缘缘!代维——”

汤缘等人冲出来,一看眼前这场景登时也呆住了:“我靠,夕夕!你把她怎么了?”

我恨得牙痒痒,撩起高跟鞋一脚踹过去:“我怎么也没怎么她!”

妈的,这不就是大街上的碰瓷么!

这时,何韵苍白着脸色,缓缓睁开眼睛:“没事……我只是低血糖。你们,谁有糖啊……”

我们这一群熬夜鬼早就快把身体透支了,谁的包里都是有个把块巧克力的。我也没想那么多,赶紧翻开来抽出半块,正要往何韵嘴里塞——

然后沈钦君又来了,又喝住了我的动作。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的一举一动看在他眼里都像是在做坏事呢!

“你给她吃什么!”一把抱起何韵,那动作就像游走在护城河边的抢尸队!

“她只是低血糖昏倒!”我简直是哭笑不得。

“她对巧克力过敏!”沈钦君冲我吼。

吼得我和汤缘代维差点同时笑出来。

“狗才对巧克力过敏,谁知道她还有这么脆弱的尿性!”汤缘这个口无遮拦的货,也不管沈钦君这时的脸色有多难看,啪叽丢出来一句揶揄,引得一众人都在吃吃地笑。

“姚夕你够了,还要害她多少次才满——”沈钦君话音未落,木讷在原地的我就看到何韵突然睁开眯着的眼睛,咬着唇冲他摇头。

看她那神色,似乎是想要阻止沈钦君说什么。

“不关姚副总监的事……我能起来……”

尼玛说是自己能起来,那边还在软绵绵地往我丈夫的怀里靠!她纤弱的手抓住沈钦君的手腕,貌似用了挺大的力气,跟难产似的!

连站在一旁的代维都看不下去了,他抖了抖一身健硕的肌肉,走两步过去:“沈总,我来吧。还是送医院看看,刚才脸色很吓人——”

“我来就行了。”沈钦君也没有理代维,径自抱起何韵。

这是当着我这个沈太太的面啊!

在这一屋子人的面前,在我的朋友我的下属面前——沈钦君你太绝了吧!

“沈钦君!”我喝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如雷贯耳。

“今天就算不为我,你身为名扬的执行董事也总该为我这一屋子设计二部的弟兄们庆个功吧!就这么抱着你的私人秘书离开,不怕冷了大家的心么?”

一时间,全场气氛跟上了502胶似的,所有人的呼吸都凝滞了。而下一秒,我压根就没想过沈钦君会甩出一张银行卡,直接丢在我脸上!

“拿去!有你姚副总监带着大家庆功就是了!”狠狠地吐出一句话,沈钦君怒视着我:“T—SHOW那么大的事都能自作主张地找到‘贵人’相助,你眼里什么时候有我这个沈总了?”

我刚想说韩千洛不是我找来的,又稍微嚼了下沈钦君这句话——听着貌似怪怪的酸酸的?

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你沈钦君该不会真的是很在意——我从哪个男人的臂膀里谢幕吧?

“姚副总监,你们都在啊?”

韩千洛!

我回过神,心里窃喜:真好,他总能在这种时候出现。

“有位投资商想要见见你,方便跟我过来下么?”韩千洛打量一下这情景剧一样的还原场面,也不多问不多语。

说实话,我恨不得他能把我揣口袋里带走,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转身的同时,沈钦君也抱着何韵转身。我想我们之间的距离,远远不止隔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我的余光扫到何韵裙摆微微撩起下的雪白大腿——恍惚瞬间,好像看到她左腿靠近膝盖弯的地方,隐隐有条熟悉的伤疤……

这伤疤,我在哪见过唉?

自后台往贵宾休息室去有条捷径,可以直接从地下车场找电梯上去。

此时韩千洛已经换上了自己的正装,笔挺的背影在前面引路,多余的话一句也没问。

可就在快进电梯的时候,我凛然背过身去:“对不起,等一下。”

我真没用,竟然还是会流泪。

堂堂名扬姚副总监设计师,刚刚摘得了T—show大赛的黑马冠军。

本该是时尚界的新宠,是人人眼中欣羡的冉冉新星。我怎么能让今天的自己这么狼狈?

我想不通何韵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用意,也想不通沈钦君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在意,更想不通在这两人眉来眼去的默契里到底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觉得自己压抑地快要死了,又不能带着这样一幅面孔去见客人。

想赶紧哭完了事,但越着急越止不住。大滴大滴的泪水一定把我的脸冲得跟泥石流一样了。

一张手帕从我肩膀上递过来。

“我没事……”我倔强地哽了下声音。

“哭本身没有错,但人早晚得停下哭泣,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

韩千洛在我身后说:“另外,我这把年纪的人,还拼着一张面孔陪你做那么疯狂的事。可不是为了看你这幅落魄模样的。”

“谢谢……”我抿着唇,飞快擦掉了快要糊开的妆。转过身冲着韩千洛笑笑:“我……我也没想到,你今天会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成就感,比一开始就唾手可得的胜利更有味道。”韩千洛接过我还给他的手帕,折两下放进口袋:“不美好的过程,是因为……还没到结局。”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并没有一贯心灵鸡汤状的荡漾,眸子里反而咬出一声莫可名状的寒意。

好像是说给我听,也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我凛然哆嗦了一下,然后赶紧垂眼低下头:“我没事了,走吧。”

来到楼上的VIP会客厅,我见到组委会的几位人士正在跟一位打扮十分高贵的外籍老夫人讲话。

这时韩千洛也走了上去,用我听不懂的语系跟老夫人打招呼。口吻很是随意。

工作人员向我介绍说,这位老夫人是本届T—show大赛的投资人之一,俄罗斯人,名叫娜伊莎,在欧洲时尚界有几分名气。

说她十分欣赏我的获奖作品,很想私下来跟我聊聊。

我实在太紧张了,没记住老夫人的名字。只听到韩千洛叫她什么‘玛布舒卡’,于是我讪讪地用英文跟她打招呼,学着他的语音叫人家‘玛布舒卡’。

然后,我看到韩千洛怔了一下,老夫人也怔了一下,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笑得我又囧又悚然。

我不大会判断外国人的年龄,尤其是气质如此高贵脱俗的老夫人。她的眼眸是海一样的蓝色,淡金色的头发上罩着精致的红黑相间礼帽。

红红的唇膏更为她减了几分龄。

“姚女士,祝贺你。”她会说中文?而且是非常流利的中文:“呵呵,您可以叫我娜伊莎夫人。”

我呆呆地往韩千洛脸上看了一眼,画外音是:不是‘玛布舒卡’么?

韩千洛轻笑一声道:“俄语бабушке的发音‘玛布舒卡’,是外婆的意思。”

我:“!”

我恨不得用桌子上的杯具们砸死我自己!

无缘无故地上来跟人家老夫人叫外婆,这也太糗了吧——

等等!

“这……”我大吃一惊,惊恐万状:“韩千洛,这……这是你外婆?!”

韩千洛耸了下肩,凑过去一手亲昵地搂住娜伊莎的肩膀,两张容颜同时在灯光下泛起绝伦的精致——

“不像么?”他笑着问我。

我相信娜伊莎夫人年轻时绝对会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人,尤其是那双水蓝般如宝石般的眼睛。真的跟韩千洛很像很像……

看着那持续开启石化模式的我,娜伊莎夫人热情地对我说:“我听千洛说起婚纱的事,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位漂亮的东方女子。”

我红着脸,下意识地剜了韩千洛一眼——

这等糗事还有毛线必要到处去说啊!

“对不起夫人,我……”我绕着舌头,面孔阵阵发烧。

“哈哈,我知道在你们国家的文化里很讲究‘缘分’,想必我与姚女士一定是很有缘分的。希望我的那件婚纱可以带给你运气和福音。”

如此华贵高雅的气质,却又能如此谦恭有礼平易近人。

我惊叹着:这才是真正的贵族,真正的上流社会修养吧。

后来,娜伊莎夫人与我谈了些时尚业的前瞻和设计理念的本源,我怀着崇敬的心情一一作答了。告别了她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小小的不舍呢。

“喂……”后来我悄悄对韩千洛说:“你外婆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女,你妈妈是不是也很漂亮?”

“你说呢,又不是第一天见过我。”韩千洛眯着狐狸眼,开了罐咖啡递给我。

我怔了一会,好半天才反过劲儿,轻轻含了句:“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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