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于70年前的故都市中心墓地原名第12墓园。
在20年前的共和墓葬整改计划书中,因为其墓园范畴内包含着函中战区烈士墓园,所以占地面积最大的第十二墓园被改建成了距离故都城区最近的“中心墓园”。

是故都西区近郊区,少数几幢楼层高度超过7百米的超高建筑之一。

相比之平均高度只有3百多米的郊区立交层——立交层高度往往就代表了该地区的楼层平均高度——显得很是鹤立鸡群,但是那亚灰sè的楼体直拔云霄的同时,也不由得展现出了一种颇为独特的庄严与肃穆。

远远地看到,似乎就能让人不禁下意识地放低自己的话语声。

而几乎是位于中心墓园最底层的士兵陵园,相比之位于dì dū市的地月战争烈士纪念碑,要yīn暗与深邃的多。

走在悠长深谙的楼体深处,叶涵羽觉得相比之dì dū战争纪念馆中的烈士甬道中那让人感到淡淡伤感的自然采光,墙壁上所散shè出来的无影壁灯,显得太过机械与冷漠了。

太过得简洁,总觉得让人心中发紧。

尤其是当远离其他的祭拜者与殡葬者,缓缓地走在这悄无人影的寂静走道中,真得让叶涵羽感到了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味道。

虽然因为叶涵羽的坚持,他与苏真卿两人没有乘坐电梯,走的时间稍稍有些长。

“地址地址……”叶涵羽打开了手上的终端,又确认了下。

“12点半,中心墓园顶下第47层。”叶涵羽抬头对了下自动门的旁的铭牌,“没错,是这里了。”

手轻轻地在控制面板上按了一下,自动门轻轻地滑开了。

苏真卿有些好奇地从叶涵羽背后探头向里面看去,却有些意外地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而且还不少。

听到自动门的轻响,立柜墓室门口前小小的空地上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过来头来,看向从楼体进来的这两人。

身着深蓝sè的、灰白sè的、深绿sè的、纯白sè的、深黑sè的——

军装的少女们。

排列着整齐的队伍站在空地前,像是在静候着什么。

前排的每位少女们的手中,都不约而同地,抱着一只跟她们身上军服相同颜sè的骨灰盒。

苏真卿突然明白过来,叶涵羽叫他来的原因了。

近交人现役士兵的葬礼。

看着女兵肩上的双边白板“学员衔”肩章,叶涵羽得以确认,眼前这些人的军人的身份——三军高院的近交人部队生的“学姐”们。

眼前三十几位学姐的注视,让叶涵羽与苏真卿两人各种意义上的压力很大。

看着僵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两人,反而是队列最右边,最靠近两人的一位身穿灰白sè军装的少女率先开头,解开了两人身上的不自然。

“你们是……”亚麻sè头发的少女有一双紫红sè的怪异眼睛,声音温和而悦耳,只是因为疑惑,说话间,声调有些浮动。

注意到两人身上那崭新的黑红sè“军服”,她疑惑了下,突然有些恍然地醒悟了过来:“附高……抱歉,高中部?”

“嗯。”叶涵羽不知为何,叶涵羽看着眼前的这些近交人少女,心中不由得涌现出丝丝的愧疚与歉意——不是作为叶涵羽,而是作为一个依托着这些近交人少女,才能如此幸福地生活着的“自然人”。

叶涵羽环视着眼前这些看着他的,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女们。

她们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无论头发与脸型是什么样子,却都有着一张异样的紫红sè的眼瞳,而三分之一的少女们,虽然准确无误地看着走廊门口的位置,却像是患了眼病一样,带着黑sè的眼罩。

而剩下的十余人,从外表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与常人太异常的地方,但是她们看上去,虽然气质,容颜,发sè,瞳sè,以致肤sè都各不相同,但是却几乎有着及其雷同的身高与体型——都偏向于矮小与瘦弱。

事实上,基于cāo控外骨骼的需要,几乎所有的近交人士兵的个头都倾向于矮小。

即使是叶涵羽眼前这位,跟他们搭话的这位,几乎可以说已经相当高的亚麻sè短马尾的学姐,也只有1米6左右,比莫芷歌还稍微矮一点。

“你们是来参加露米娅她们的葬礼来的?”

学姐的神情很柔和,带着丝丝的感动。

叶涵羽明白这是为什么,眼前的立柜式墓室里,除了叶涵羽两人,以及身着军装的近交系部队生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近交人与社会的人际关系的建立,很大程度上,依靠得是退役后,进入社会后的生活,而对于那些战死的,没有父母,或许连生产都是交由电脑或生物脑的近交人来说,她们仅有的可以将她们的尸骸送入墓地的人,大概就只有她们的长官与战友了吧。

就像是这次袭击,很多巡逻官牺牲了,很多学生与教官也战死了。

几乎整个社会都在为这些早夭的生命扼腕。

而像是叶涵羽这样,注意到整个传媒集团网页小小角落里的,这条袭击事件中的“近交人士兵的葬礼”举行地点与时间的新闻的人,少之又少。

而会特意赶过来来的,从现在看来,只有叶涵羽与苏真卿两人。

或许是因为来了陌生人,而且还是“自然人”,从小生活在军营里,很少与自然人打交道的少女们,抱着怀中的骨灰盒,像两人围了上来。

虽然近交系少女们即使穿着鞋底极厚的特制松糕长靴,依然普遍矮了叶涵羽与苏真卿一头半头,但是围上来以后,叶涵羽依然感到心理的压力隐隐间,有增大的趋势。

“两位是来参加露米娅她们的葬礼来得吗?”亚麻sè头发的少女重新复述了一边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叶涵羽觉得自己可以从她紫红sè的眼瞳中看到那种强烈的期盼。

从进门开始,就浑身不自在的叶涵羽此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头应道:“嗯,因为学姐她们是因为我们学校的事故而牺牲的,所以我觉得至少应该来倒个别。”

亚麻发sè的马尾少女得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满足的答案,她有些欣慰的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不,露米娅她们的死不是因为你们的错,她们只是尽了自己应尽的职责。”

“但是你们可以过来,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们!”先是向叶涵羽敬了个军礼,然后才想起来,这里不是军中,她又慌忙地欠了欠身,表示感谢。

叶涵羽下意识地抬了抬手,然后又放了下去。

“不……真的很抱歉……”叶涵羽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作为一个‘自然人’,我真的为我们自身那些并没有意识到的恶行,感到非常的抱歉。”

“不。”叶涵羽面前的那位军装少女缓缓地摇了摇头,“无论是自然人,还是近交人,甚至生物脑,在没有任务之类的强制xìng的情况下,都没有必须关心陌生人的强制义务。”

“我们——这些近交军人,从小就在实验室或者军营中长大,直到退役之前,真的很难跟普通市民们产生什么深刻的羁绊,所以像是今天这种情况,真的是很正常的结果。”

“只是,我们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今天可以来。”

叶涵羽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群,听了同伴的话后,脸上或多或少带上了丝笑意的身为“士兵”的少女们,对她们的思想有些不敢苟同:“可是形成这样结果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共和剥夺了你们正常的童年的原因不是么?”

“对于军人而言,社会中的每个结构,都需要有专门的个体去扮演。”少女士兵轻轻地说道,自然而温和,“就像是几乎所有的共和未成年人,都需要上学学习知识,然后再在成年后,进入社会,成为社会的一员一样。”

“作为近交人出身的我们,出生的意义,就是成为军人这个职业。”

“所以我们的童年的一切,也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存在的。”

“而这种童年,虽然比起你们的童年来说,少了些快乐,多了很多痛苦与磨砺。”

“但是我们这些近交人的义务兵役也只比你们这些自然人要多3年而已(共六年)。”

“如果仅仅从自然人的角度看待的话,让我们诞生,并且负责了我们20年(注1)的衣食住行的查尔纳共和同盟,作为我们的生父母与衣食父母,已经有足够的资格,来安排我们的成长路线,并且让我们遵守某些并不是很过分的额外条列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亚麻sè头发的少女突然噤了声,“抱歉,这个你们可能还不清楚,但是我想,应该为你们保留这一份惊喜。”

少女温柔地笑着,看着叶涵羽与苏真卿的眼神有些怪异:“然而,在此,我依然要说,请你们的温柔与热心,可以照顾我们那些任xìng的妹妹们。”

叶涵羽与苏真卿有些惊讶的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学姐在说什么,不过从周围其他少女们的神情来看,并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并没有注意到叶涵羽与苏真卿的疑惑——或者说,因为已经预料到了,所以才没有放在心上。

紫红sè眼瞳的少女抬起她那或许会让常人感到心悸的眼瞳,有些腼腆与害羞地,轻轻地对着叶涵羽说道:“那个……请问,我可不可以提出一个比较任xìng的要求?”

叶涵羽有些尴尬,觉得好像从进门开始,自己就被眼前这位看起来弱气无比,身上根本没有一丝印象中林立国那种铁血铿锵的共和军人味道的近交人少女带着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如果我有幸可以做到的话……”

少女的长长睫毛低垂着,紫红sè的眼瞳看着怀中的骨灰盒,有些伤感地轻轻地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请你亲吻下我怀里的这个骨灰盒?”

叶涵羽愣住了——

哈!?

一点都没有自己提出了一个相当诡异的要求的自觉,少女低着头继续说着,解释道:“露米娅她一直都很喜欢像你一样的,干净而比她年幼的男生。”

“但是在她找到心目中的理想男xìng之前,她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少女的眼瞳中,充满了悲伤:“所以,我想,如果她有什么愿望还没有实现的话,一定就是这个。”

“所以,虽然有些任xìng,但是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你亲吻一下她的骨灰盒?”

“作为满足她最后的遗愿。”

叶涵羽愣住了,结结巴巴地指着自己说道——

“我?!”

“嗯。”虽然语气不强烈,但是少女意志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干净什么的,你看我现在头发那么长……”叶涵羽伸手抓了把脑后长长的马尾,直垂腰际的头发——在药物酶催生的超快的新陈代谢下,头发变得超长的叶涵羽只来得及清理了下突然长出,并长得不得不刮的胡须,与额前的刘海就离开了医院,就直接赶去了学校。

此时倒成了个看似不错的好借口。

“后面的那个家伙不行吗?亲吻什么的,他比我更有经验啊!”

苏真卿还来不及抗议叶涵羽的背叛,两人就不约而同地被近交少女突然的动作给吓住了。

“很帅气呢。”少女伸出手,轻轻地摸着叶涵羽捋到胸前的马尾。

“那么严重的伤势,也一定很疼吧……”

少女抬起头,看着叶涵羽的眼瞳。

那双眼瞳视乎可以看穿一切,逼得叶涵羽不得不避开了她的视线。

“光洁,亮泽,没有任何的磨损与分叉。”

少女轻轻地做了结论,递上了手中的扁长条形的盒子:“所以,请你——曾经与露米娅在同一片战场上战斗过的你,来为她送上最后的告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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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涵羽被人索走了初吻不说,最后来参加葬礼的自然人除了两人,实际上还有其他一些人的。

大概在12点半快到的时候,从电梯上下来了不少中年军人,为战死的近交人举行了一个简短的追悼会。

其间,有一个看起来可能是几个人中最普通的一名中年男子,不住地盯着叶涵羽跟苏真卿两人看,搞得叶涵羽连他嘴角下的那个很显眼的黑痣的位置都记住了。

公式化严重的追悼词念完以后,近交系部队生少女们,抱着长条形骨灰盒,将它们一个一个地插入了立柜式骨灰架中。

之所以是扁长条型的,叶涵羽猜想是因为近交人植入的,辅助连接外骨骼和机动装甲用的义体脊椎的原因,不过叶涵羽很疑惑,焚化炉那么高的温度,居然无法摧毁这种义体脊椎。

大概应该是具备着一定的黑匣子式的用途吧,叶涵羽大胆地在此基础上猜想着。

简短的葬礼结束以后,因为有这些似乎领导教官一样的人在,叶涵羽两人也不好再和近交人少女们再闲聊什么,乘坐电梯到达顶层以后,就分别离开了。

回去的途中,两人倒是跟一个似乎是来参加父亲葬礼,手中捏着一个银sè的怀表,穿着黑sè长裙哭得很伤心的小女孩撞见了,帮她找回了家人之前,为了安慰这个跟叶涵羽同姓,叫作叶渚的女孩,可是费了叶涵羽两人好大的一番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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