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子你个死没良心的!一点都不尊重老人!”
高侏儒的脑袋飞向左边,然后又晃了回来,侏儒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听起来就是像在尖叫,只是因为多普勒效应而显得有些怪异。

“其他的不说!你忘了是谁把《东线》的内测号给你的!?”

高侏儒头顶倒悬,被吊在空中摆来摆去。

“《丘比的魔法幻想》:魔法的幻想兽丘比与魔法少女们的奇想物语。这个怎么样?”叶涵羽从栎木制的货架上拿起一个看起来很可爱的粉红色光球,光球上方随即弹出身穿粉色泡泡系战斗服的粉发女孩,与她兔子般的白色使魔,一同向巨大的魔物发动攻击时的全息战斗投影。

(“喂喂!叶涵羽我告诉你!你除了军事类的游戏,对其他类别的游戏根本就一无所知,如果不让我来选的话,小心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苏佑理抬头看看叶涵羽手上的全息影像,摇了摇头。

(“就比如说,你手上拿得那个游戏,我告诉你,可不要从表面上看上去很治愈就小瞧它!丘比!丘比你知不知道那玩意是什么?!我告诉你,那玩意俩个你都碰不得!那玩意的真相是……”)

正在为苏佑理由话唠的毒舌少女突然转变成三无系,而感到强烈的不安与不适的叶涵羽,终于被高侏儒尖锐的吵闹声激怒了。

“安森你给我闭嘴!“

看起来叶涵羽的一嗓子把高侏儒吓到了,侏儒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忘了说下面的话,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却也没了原本的神气,垂头丧气地说:“我知道错了啊,不过你也不能那么一直吊着我啊,我还有生意,要为我日流量超过7千万的广大客户群提供寄货服务呢……”

叶涵羽没好气地看了睁着眼乱说瞎话的高侏儒一眼:“收发货件的程序不是机械式吗?关你什么事?”

“呃……”高侏儒愣了一下,忘了说辞。

就在这时,苏佑理拉了拉叶涵羽的袖子,抬起头看着他,墨色的瞳孔里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表情却很平静:“把他放下来吧,像个笨蛋一样。”

安森一下就激动了,脑袋仰起,大得不成比例的棕色眼瞳里满含热泪:“哦哦~我的小天使,爷爷真是太感谢你了。”

叶涵羽愣了一下,耸了耸肩,把安森放了下来,一边解绳子,一遍皱着眉头说道:“安森大叔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改不了乱话说话的毛病,一大把年纪还跟个小孩似的。”

“啊哈哈,如果当初我就能管得住我自己的嘴巴的话,那么也就没有如今的安森小木屋啦~”安森没抓稳绳子,叶涵羽一把他身上的束缚解开,他就砰地一下摔到了地上,不过看起来他一点都不在意。

高侏儒蹭的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向比他还高一点的苏佑理扑去。

“哦哦,我的小宝贝,真是太感谢你了,来~亲一口~”

正皱着眉毛嘀咕着“……爷爷……”“……安森大叔……”什么的苏佑理看到高侏儒扑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抬腿就是一脚,将安森跺翻在地:“趴下!小矮子!要叫我理子女王大人!”

安森倒没觉得什么,不过叶涵羽注意到苏佑理踹的位置,不禁菊花一紧,背后流出丝丝冷汗。

安森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真是的,现在的小家伙,一点都不知道敬老爱幼。”

说完,他语气一转,听起来一下子兴高采烈起来:“对了!叶小子,我上回推荐你的《东线无战事》怎么样?好玩吧?”

叶涵羽看着苏佑理自顾自地跑到货架旁看游戏去了,回过头来,低下头看着高侏儒点了点头:“虽然很难玩,但很好玩。”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下,“……也,很有意思。”

“哈哈!”高侏儒扯着嗓子大笑了一声,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就说,安森我推荐的游戏虽然可能不是最火的,但一定是最适合客户的!”

叶涵羽看着安森很开心,于是也扯了扯嘴角,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看起来笑得很牵强。

安森闭上了嘴,棕色的眼瞳沉静了下来,看着叶涵羽:“怎么?心情不好?”

叶涵羽下意识地答道“不,没有……”但是回过神来,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

不等安森询问,叶涵羽就盘腿坐到地上,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在东线中所经历的那些人和事。

“……当在沃斯特A街区,我第一次被子弹打中,我原本满腔的兴奋一下子被剧烈的疼痛给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剧烈的疼痛,血在我的指尖蔓延,带来我的第一次虚拟死亡。”

“感受着身体中血液的流失,那时我就在想,没想到60%的疼痛居然会那么痛。同时又有些恐惧,觉得,如果这是在现实世界的战场中,我现在肯定已经死了,然后第一次,有些后悔选择了报考军校。”

“沃斯特绞肉机与内测中的另两个任务的设定都不同,在沃斯特战役中,玩家死了以后,是可以重新附身预备队加入战斗的,只是每次都要上调10%的痛觉敏度,直到120%的上限。”

“所以我死后,站在《东线》训练中心的广场上,看着周围同样犹豫的人们,迟迟没法下定加入预备队的决心。”

“但是任务的进度却并不会因为玩家的停止不前而延缓,第一批预备队冲了上去,然后第二批冲了上去,看着基地上空的对战场的全息投影,我无法表述我心中的那些感情。”

“然后第三批预备队准备的时候,终于有人从广场上消失了。”

“我加入的是第四批预备队,大家几乎都进去了。”

“然后这次我被落入沟壕的制导炮弹炸成了碎块。”

“80%,90%,100%,110%,随后这几次的死亡,在我现在的记忆里都有些模糊了,只是无比清晰地记得120%的那一次,那一次我被云爆弹从里到外的烧焦了。”

“那真是痛啊,但是哭不出来,因为泪腺都被烧焦了,人却挣扎了近十分钟才死于窒息。”

“那真是地狱啊,好多被云爆弹烧死的人都在基地中心僵住了,但是我脑海却满是喜悦——我想,那时候,我大概已经被痛疯了——120%就是《东线》的痛觉上限了,以后再痛,也痛不过刚才那次了。”

“然后我又一头扎进了沃斯特大街的阵地上去了。”

“后来的事我记不清了。”

“只是记得后来存活时间越来越长,原本掌控不住的步枪也慢慢能稳住了,我甚至可以在枪弹乱飞的战场上,模模糊糊地知道,阵地那边的军盟士兵,那些是因为我的子弹而倒下的,那些是因为其他人。而倒下的人中,哪些会死,哪些会重伤,哪些还能有战斗力,我慢慢都知道了。”

“最后死了多少次我都不记得了,只是在后来查了查资料,6天时间里,双方总共投入了54个批次的预备队,在现代战争史上绝无仅有。”

“当然,我想,到后来,大概每3、4个批次,我才会死亡一次。”

“第二次任务是安罗森城奔袭。”

“一个摩步连,116个人,除去了军官,基本上都是我们玩家。”

“袭击要通过下水道进去,再通过下水道撤走。”

“下水道又闷又湿,臭气熏天,地上打滑,排泄物还往衣服里面渗。”

“我想我从来没有像那次那样,那么痛恨全球卫星与摄像头过。”

“一开始大家都不说话,大家的表情都很恶心,有人甚至准备自杀,然后去告火月年华虐待玩家。”

“然而,最后大家都下去了,然后一声不吭地往前奔行。”

“为了行动方便,我们甚至连头盔都没有,只有眼罩式的夜视仪。”

“污水从头上滴下来,掉到头发上,甚至有人被污水浇了个通透。”

“因为脚上打滑,被踩脚跟,沼气产生的晕眩,不时有人栽倒在地。然后大口大口的往胃袋里灌污水,然后再大口大口地吐出来。”

“那真是恶心极了,我也喝过,那真是恶心极了。”

“大家火气都很大,不时的有人破口大骂,但是大家很快都停止了。”

“不是因为想起了行军纪律,而是因为在下水道里随便张嘴并不是什么理智的事情。”

“没错。忍耐,然后保存理智,最后在合适的时机,将那些负面情绪,以适当的方式释放出来。”

“这就是我们所学到的。”

“完成破坏任务后,我们只剩下了一半人。”

“在历史里,安罗森城夜袭,共和军只死了8人。”

“我想这并不是因为我们玩家的素质比历史上的共和军素质差,至少我认为不是主要原因。”

“而是因为大家都不想再走一次下水道了,于是就想着干脆死了得了。”

“而如果是历史上的那些军人,他们大概会想:‘那么长的臭水沟老子都爬过来了!在这里死了就太他妈的亏!一身臭水的死法也太他妈的憋屈了!’什么的吧。”

“最后我们56个人,包括所有的NPC一起,在敌人疯狂的搜索中,一路狂奔。”

“摔倒了就爬起来,污水兜头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能从掩护物后跳出来,主动将自己送到枪口底下。”

“你根本就无法在那种时刻,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将脑筋绕回来——他玛的这就是场游戏,这么拼命干毛!”

“没有人想得起来,也没人来得及后悔。”

“只是当我们终于从郊区的下水道里爬出来,看着地平线尽头升起的黎明曙光时。”

“我想,大概所有幸存的人们,都是跟我一样的心情吧——”

“没有放弃——”

“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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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一章开胃点心,

今天单章爆字数了,而为了不影响追着看的那些书友的口感,我决定不断开发了。

今天继续爆一天,草稿暂时是7千,剩下的等我修改完就传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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