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郊。
蒯礼在梁布家住了一夜,还没吃上早饭,便急着骑上快马,头也不回的从夷陵奔回江陵。可一路跑过,在马上的他,心思却极为复杂。此次前往夷陵,不仅没有任何的收获、把事情弄砸了,还差点搭上自己性命。

心烦意乱,几次从马背上跌落,索性牵着马慢走。

他手轻摸着脑袋两边的白带,想着刘和那把长剑与自己喝下的毒水,脑袋却是一阵哆嗦。站了片刻,但见马儿正吃着路边的草,便气怒地朝马屁股踢了一脚,却不慎摔倒在地。他手中长绳一松,那马儿一溜烟地消失在他眼帘。

“他‘马’的”,他爬起身子,朝那马儿消失的方向瞧了一眼,忍不住大骂一声,但粗话刚出口,又想着自己是读书人,怎能如此粗俗鄙陋?这岂不是成了乡野山夫了么?便硬是将那‘妈’字,咽下声来。

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待到快午时才进了江陵城门。但一天没下咽,又走了大半天的路,此刻却是一阵力竭。这不,刚进了城门,也来不及奔向太守府向蒯越汇报情况,就先在客栈里点了一大桌子菜,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还是这江陵好哈,他吃了几口饭,想着两次去夷陵的遭遇,心下一阵感慨;喝了两杯酒,想起自己吃下了刘和的毒药,又是一阵吃痛,若不是那老匹夫非让我去夷陵,我蒯礼会受如此屈辱么?

他咬了咬牙,双目怨毒地朝那太守府的方向望去,心思极其矛盾,却是入了神。也了只过了多久,听见了身旁那个大汉与几个同伴打趣的声音:“最近这两天,这江陵,可是出了一不得了的事”,才惊醒过来。

他往那大汉瞧去,却见那大汉一身官兵打扮,一脸飘红,有些眼熟;却是江陵城的驻城兵头头,吴巨的亲卫校尉,大狗。而在大狗桌面之上已放了几盅空酒瓶,此刻显然是已经醉了;但见那大狗说道:“可不是我老狗跟你们三小子吹牛,这事说起来,可大着了,就差点没将天捅破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不会是又要打战了吧?想着上次偷看江夏来信的事,那信上可不就说过庐江被那孙策占了去么?蒯礼皱了皱眉。他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晓得这庐江在荆州的哪快地方?

但想着,夷陵与江陵都有个‘陵’字,而那庐江与江陵也都有个‘江’字,怕这距离也如江陵去夷陵这般不是很远;若是如此,得赶快逃了才行。他暗暗恍然,将耳朵凑了过去。

但见那狗头在其三个同伴的怂恿之下,却将事情给说了出来:“前两天,咱们驻城部队,不是江城门关着了么?昨晚,我却听我家将军说了,却是因为那愣青头,蒯礼惹的祸,将这城内工匠的契约给卖了。”

难道那老贼发现了?不行,我得赶快想对策才好。蒯礼心下一惊,二头冷汗齐冒,美食在前却已无心下咽,只想着赶快回家。就在此时那狗头在三为同伴的嘘声之下,又继续说道:“你们先别嘘,别嘘,老子还未说完,这精彩的还没出来,你们嘘个啥鸟?哈,嘘个傻鸟?”

蒯礼一愣,又强自镇定下来,双耳寂静会神地往那边听去,但见那大狗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未将和愣青头给抓了吗?告诉你们这事老子清楚,昨晚咱家将军可亲口跟我老狗说起的,跟你们说了,你们可不准告诉别人不准告诉别人原来是,那那太守大人将那愣青头的骚娘,给给”

“什么!”蒯礼怒吼一声,从座上站起,跑到大狗那边,气急的吼道,“你再说一遍”

蒯礼一脸土灰,头上又绑着布带,那大狗醉意朦胧,哪里认得出这人是谁?他猛踢了蒯礼一脚,嘴中嚷嚷着:“哪里来的小鸟,唧唧歪歪的,滚!别烦着大爷”

刘和领着一千五百士兵,齐刷刷地从军营中奔出,惊动了城中居民,胆小的,瞬间关闭房门,躲了起来,胆大的,就跟着士兵一起。

来到菜市口的时候,菜市口那段古街已经积聚了是差不多两千的平民。但见他兵到,这些闹事的平民,瞬间一哄而散,也逐流到了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中去,而仅剩下的,依旧积聚在菜市口围着闹事,不愿离去的几百来人,却都是这些死去的人的亲戚朋友。

刘和让士兵们将这些闹事的平民围着,而后大步奔到菜市场中央,零时搬来几张桌椅,站在上面,朝这些闹事的人喊道:“我就是你们整天喊着要吃了他肉,扒了他皮的,什么劳资的狗屁令长,沽名钓誉地什么假借的刘宽仁的刘和。”

下面的平民,瞬间安静了下来,不过仅过了片刻,这安静的氛围,又瞬间打破,但见那些闹事的平民竭力的叫嚣着、怒骂着“狗官还我儿命来狗官”

刘和扫视着这些平民,心中一阵气怒,但却未发火,他双目扫视一眼放倒在地的几十具尸体,在这桌椅之上跳下,朝这些尸体的跪了下来,而后用力猛磕了三个响头,这响头,磕下后却是真心的。

“嘚嘚嘚”整个菜市口瞬间安静了起来,磕头声,一阵阵的抨击着所有人的心坎,他们都静静看着刘和磕头。他额头血肉模糊,地上一个个血印,这些平民的脸,却渐渐变得矛盾平和惭愧落泪,最后所有的人,齐齐跪了下来。

但见赵乾、李尔、周洛三人一直在一旁劝阻,刘和却不为所动。待每一具都磕上三个,他才在三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朝这些平民喊了一句:“我刘和,愧为刘虞之子!愧对夷陵父老。”便晕倒在地。

待他醒来之时,已经躺在床上,小烟坐在身旁侍候。他不经意间往小烟下身扫视一眼,想起昨晚的事,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怪异,心下有些异动,又觉周身有些乏力;也不敢多想,就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嘴中不忘朝她问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昏睡了多久?”

“将军小心些”,小烟神情有些激动,面露喜色的朝刘和轻说一声,然后将他扶起,说道:“将军才昏睡半天,县里的医师,刚为将军额头上了药,才过了片刻,将军就醒了。”

“哦”,刘和应了声,想着夷陵平民的事情,朝小烟问道,“你知道外面的情况么?”

小烟从一边的桌上,拿起一碗肉汤,端到刘和跟前,慢慢喂着,说道:“知道,刚才李医师为将军上药时,还说起了将军,还夸了将军了。”

“哦?”刘和疑惑,也不知道这李医师为什么会夸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朝这些尸体磕了头?他喝了几口肉汤,但觉有些热了,差点吐了出来,瞧了一眼小烟,又咽了下去,又问道,“这李医师是谁?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夸起我来了?”

“奴婢忘了这汤还热着”,小烟轻笑一声,脸色忽然变得微红,手中的汤匙停顿了一下,放在嘴边吹了吹,又用舌尖点了一下,这才喂到刘和嘴中。但见她说道,“这李医师是张叔父的弟子。”

“以后,就不要自称奴婢了,毕竟咱们”刘和有些头晕,也懒得再理会那什么李医师是谁了,他瞧了小烟一眼,想起昨晚的事情,有些尴尬地说着,片刻,又暗骂自己一声,正了正目光,郑重地说道,“以后,我回好好待你。待这事一过,我定会给你个名分。”

小烟低头,过了片刻,才说道:“奴婢已是将军的人,一切只听将军吩咐,不敢奢求些什么。”

刘和轻笑一声,就让小烟扶着,走出了房门,在后院小花园中静坐了片刻,想着平民的事情,自己虽然朝那些尸体磕了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朝小烟说道:“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不用扶着我了。”

但见他话音刚落,便见那赵乾从大厅中走进。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刘和心喜的朝他问道:“平民的事情,现在怎样了?”

“少爷放心,此刻城里倒是一片清平,城里的平民都在夸少爷咧。”赵乾嘻嘻一笑,瞧着刘和,应了声,瞧了小烟一眼,又朝刘和小声问道,“少爷现在没事吧?”

“没事?你磕磕看!”刘和痛骂一声,又摇了摇头,自嘲一声,反问赵乾道:“你这狗东西,定是以为我刚才磕头是假的?”

“小人没说,没说”,赵乾闪到了一边,连声说着,不过神情倒是有些气愤了起来,但见他说道,“少爷,其实小人觉得,这些闹事的平民杀了了事,还磕什么头?为这些贱民,值得么?”

值得么?刘和也暗暗问了自己一声,自少在磕头的那一刻,他的心是纯洁的,并无杂念。他朝那赵乾说道:“这事又怎是能用‘值不值得’这几个字可以说清的?我本来就是这夷陵城的父母官,处在这位置之上,难道就不该做些什么吗?”

“少爷变了”,赵乾皱了皱眉头,神情也渐渐变得郑重了起来,说道,“少爷越来越像老爷了。”

刘虞么?刘和暗暗摇头,他可不想落得那样的结果。往那赵乾瞧了一眼,也并未理会了赵乾的话,说道:“你闯进来,不会就是和我说这些吧?”

“少爷,不提起,小人却是忘了”,但见赵乾应了一声,说道,“蔡业现在就等在大厅之中,说是又急事要着将军。”

“急事?他能有什么急事?”刘和应了声,又皱了皱眉,难道知道自己想对蔡华动手,是为了这蔡氏的事情而来?是了,虎毒还不食子,何况还是亲兄弟的一家人咧。他站起来,和小烟说了几句,便与赵乾一起来到大厅,但见此刻那蔡业正在大厅中来回踱步。

他心中的暗想又验证了几分。但想着这蔡华将自己害得如此苦,便板着脸,朝那蔡业问道:“你可是知道我要对蔡华动手,想提你那哥哥求情来的?”

“不,不是,”但见蔡业朝刘和弓着身子,说道,“那老贼的死活,与小的何干?不过,那老贼却厚着脸皮,要小的和大人说件事,若是大人不想,就将那老贼给杀了。”

看来很是血浓于水,刘和皱了皱眉头,他可听出了那蔡业话中之话,知他心里虽然怨恨蔡华,也不想蔡华被自己杀了。他暗暗叹息一声,有些矛盾地朝那蔡业道:“你说便是。”

“那老贼今早朝小的下跪,说要投靠大人。”蔡业说着,偷偷地瞧了刘和一眼,又说道,“那老贼说,愿意帮助大人真正的接管整个夷陵,甚至是平了那其余六族!”

“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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