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郡守府。
蒯良来到江夏已经几天;对江夏的事情,心里也有了一个底。

豫州的袁术在攻下扬州治所寿春之后,就停止了对徐州的进攻。周旋于刘备与吕布之间的同时,腾出一个手来,让孙策领兵偷袭江夏治下的诸多城郡,或者说是截粮!

荆州的人马本来就不是很多,满打满算才十一二万,但是其中四万多用于镇守江陵、长沙等地,防备南方的蛮族;而襄阳、新野、南乡等地又用去五六万,剩下用于防守江夏的也才二三万人。

这两三万中,又得分出一万五的水军。所以,能用的,最多也才一万五。这不是说江夏不重要才放那么点兵的。

而是一直以来,袁术的汝南与江夏并不接壤,途中山脉不知好几,如若他要进军荆州,只能从新野处出发。也就一直没对江夏动过兵。

但是自从几个月前,袁术拿下寿春之后,江夏与袁术就开始接壤了。而那时袁术一直在忙着进攻徐州,照刘表等人料想,他一下子是不可能进攻江夏的,至少在这一年内不会!

可惜,前徐州牧陶谦竟然表刘备接班,这下袁术啃不动徐州了,首先受害的当然就是荆州。

当然,这些都不是蒯良心情不好的原因,就在刚才,他收到了从江陵送来的急报。说夷陵被刘和接手了!

其实夷陵被刘和接手,在他眼中也不是怎么重要的事情,他不会像他弟弟蒯越一样,那么在乎这点家业。不过,刘和接手夷陵已经一个多月了,而自己两兄弟竟一无所知,这就让他感受担心了。

三人成虎,难道自己才离开襄阳那么两个月就被剥离荆州上层的圈子了?联想到刘表要娶蔡氏为妻,他的心乱了,也有了立即回襄阳的打算。

他抿了口茶,朝黄祖说道:“老黄,蒯某恐怕得立即赶回襄阳了。”

你回襄阳,我江夏这边怎么办这摊子谁帮我收拾?黄祖一惊,连忙问道:“子柔为何如此着急?”他目光盯着桌面那块布卷上,又问:“难道是哪个的原因?”

蒯良点点头,叹了口气,将桌面的布卷推到黄祖面前,也不再说话。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眼,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黄祖看后,也叹了口气,说道:“那子柔就像回襄阳吧!只是我这边嘿相信州牧大人也不会说什么的,毕竟怎么说,我都是他小舅。”

蔡氏一家独大,如果不想点办法,那以后荆州都是他蔡氏的了!

蒯良睁开双眼,瞧着黄祖,暗暗咬了咬牙,说道:“黄将军放心,春粮的事情,就由我们这边补上吧!”

黄祖眯起双眼,也打量起了蒯良,轻声问道:“子柔是想”

蒯良点头,小声说道:“就是那样。”

他想做什么?天下没白吃的午餐!

“子柔这个人情似乎有些大”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蒯良双眼。

蒯良也不避,瞧了一眼大厅中那几个丫鬟和小厮,没有说话。

黄祖会意,朝那几人说道:“你们下去吧,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待家奴都走出了客厅,才道:“子柔有何话,直言。”

“黄将军觉得现在处境如何?”蒯良捻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问道。

黄祖瞧了一眼天花,叹声说道:“不好熬啊!如若不是我是他小舅,恐怕不知道在那个地方养老去了!”

蒯良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所以也不再言顾左右。直说道:“我想与将军合作!”

月亮升起的时候,小烟走了进来,朝刘和说道:“少爷,饭菜做好了。”

刘和冲几人笑了笑,而后对小烟说:“先候着”。待小烟退了下去,他又对那三个曹吏说道:“既然你们全都愿意,那就一起去吧,不过我要你们办成两件事。”

三人静静的听着。刘和说道:“第一件事,就是买布的事情。我要你们在两天内买回一百匹布,这一百匹布颜色,款式要一样的这是重点。”

一百匹布不难,要颜色样式一至的这有些难点,但在江陵也不是买不到,三人点头,继续凝神听着。

但见刘和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情,就是多招一些工匠回来,什么样的工匠都需要,特别是铁匠和船工。记住这些工匠对我很重要,所以,多多益善,如若他们不来,那哪怕是绑,也得把他们绑回来,这个我可以宽限你们五天时间。”

说完,他朝那三人扫视一眼,问道:“这两件事情,你们三人协调好,到时候论功行赏,可有把握?”三人齐说,定会竭力办到。

刘和摆摆手,朝外面看去,天色早黑,想来已是晚饭时间,他自己也有些饿了,是以也不愿多留,对几人说道:“你们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没事情的话就去忙自己的吧!”

几个功曹齐说没事,纷纷退出了大厅。刘和想了想,又让赵乾将李幕留了下来。

这不是要把物品往火坑中推吗?李幕一愣,看着其他远去的曹吏眼中那复杂的眼神,心中一阵苦笑,暗叹一声,也罢,也罢,反正这夷陵本就不是那么团结,这几个家伙也老早看我不顺眼,此次就跟了这小子。想清楚这些,他跟着赵乾一起回到大厅。

待另外几人远走,刘和才朝赵乾说道:“你去吩咐小烟小青两人将饭菜端到大厅。记住,拿三副碗筷,今晚一起吃饭。”

赵乾得令,很快就领着小烟小青两人在大厅中布置好饭菜。而后一起坐了下来,三人有事没事的闲聊了起来。

刘和朝李幕看了一眼,本来也不想将李幕独自留下的,不过想着还有事情没吩咐,重要的是,这几天,李幕的表现很不错,所以就留他下来一起吃饭了。

至于要吩咐的事,也是下午和小烟几人闲聊时忽然想到的。他朝李幕问道:“夷陵城识字的人多不?”

李幕放下碗筷,神情忽然有些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见他摇头尴尬地说道:“整个夷陵城识字的不超过三十人,倒是让将军见笑了!”

那么少怎么会?刘和皱了皱眉头,失神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日子不怎么太平,但夷陵城也没什么战乱,识字的布应该这么少才是哈?”

李幕似有所感地叹了一声,回道:“百姓大都生存艰难,连吃口饭都成奢侈,又如何有多余的钱去学堂认字?大多数人,终其一生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就算不错了。”

真的如此简单,如果说百姓难以生存,那么为什么历史上清朝或者明朝甚至是元朝的时候都那么多读书人?刘和想了想,眉目耸动,依旧有些不信。他说道:“还有其他原因吗?说实在的,若仅是如此,我怎么也无法认同。”

刘和定定的看着那李幕,但见其正闭着眼,神色慢慢变得复杂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又见他睁开双眼,“嗨”的长叹了一声,问道:“将军可知道小的在夷陵做了多久的曹吏?”

这夷陵直到现在县尉和县丞还空着,想必他做到功曹这个位置,最多也就四五年吧!刘和看着李幕,目光转了转,又想起李幕今年似乎已四十来岁,嘀咕一阵:照理说,不会才四五年。他心下好奇,忍不住猜道:“不会有十年了吧?”

“十年十年”,那李幕苦笑一声,神色变换,是不甘还是其他,刘和一下子也品不出。但见他一脸沧桑地说道:“小的从十八岁入吏开始,就一直在这夷陵城做功曹,现在已经四十二岁。二十四年了,整整二十四年了记得二十四年前,小人也曾如将军如此这般大小啊。”

对于一个有着抱负的人来说,这是怎么的一种伤感?又是什么使一个人,在所有的官职中的最低的一个,奋斗了二十年?苟且的活着吗?李幕不是这样的人。也许给他缺少的是一个腾飞的机会罢了。刘和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甚至连赵乾也放下手中的碗筷,静静的听着。

其实,在原来的历史上,李幕是死于山贼刀刃之下的,那时,刘备初到新野,他想北上投奔,很不巧的是,在赶往新野途中,遇到了山贼。

“其实不仅是我,还有其他几个同僚,甚至全国各地数不清的人,我们都一样。”李幕激动了起来,神色仅是无奈。对于这个消息,刘和早就该想到的,只是他一直没有这个意识。

说到这,但见那李幕有些疑惑的看着刘和,继续说道:“或许将军还小,对这些不清楚,其实我朝,每个州,每年能举孝廉入士的也不过两三人。而到了汉顺帝的时候,这孝廉制度,又硬性的规定为四十岁,同时实行了“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这一规定,所以一般人就算是读书认字了,如果名声不够响亮,不能做文吏,而不举孝廉就不能当官。”

当然还有一句话,李幕是不会说的,但就算他不说,刘和也知道了,着古代,寒士几乎没什么出头之路,只得依附于大氏族,否则最多也只能做个小小的曹吏,就像刘和县衙内的几个曹吏一般。

这下,刘和算是明白了,读书人少归根结底,是由于没有公平的选举制度,而且古代的县,下面没有什么政.府机关了县级同其他乡级的城镇都一样,下面直接割管着,乡民或者氏族。每个村或氏族都是由村长或族长接管的。而一个县,又能有几个曹吏?所以读书这条路,希望是很渺茫,渺茫到让人不敢尝试。

但这显然不是刘和想要的。他需要人才,而且需要的是各种各样的人才,而且他不希望有在自己的地盘上,有自己不能主宰的势力存在。

既然没有机会让他们读书认字,那我就要给他们创造机会。刘和的神情,变得异常坚毅。这世界没人比他更清楚知识的力量了,知识就是力量!他问李幕:“城里有什么地方风景比较好,又比较幽静的吗?”

李幕一时没能从那种复杂的心情中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才回道,“这样的地方有好几处,不过都是有人家的土地,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弄到。”

刘和没有理会李幕的后半句,问道:“这些地方都在哪?”

李幕告诉他说:“都在西面或西南面,靠山的有两块,靠水的有三块。属下一时能想到的,符合将军要求的就只有这几块了。”

刘和想起了司马徽的那一块,环境还是很不错的,问道:“你去拜访过水镜先生吗?”

司马徽是何等人物?自己又怎样资格去拜会?李幕摇头,告诉刘和:“小的前两年听说司马先生隐居荆州,但却不知他的居所在何处,不过小的去过江陵,不知是否在江陵?”

江陵?鬼才在江陵!

刘和疑惑的问:“他在襄阳,你难道没去过襄阳?”

李幕回道:“襄阳路上山贼多若牛毛,小的一生,没去过襄阳。”



刘和叹了一声,将那块地的具体特点说了出来。他问道:“有没有和这一块差不多的?”

李幕想了想,说:“有,蔡氏族长蔡业手中就有一块。”

蔡氏么?自己现在还不能动手,不过总有一天会是我的,不仅那一块,是所有的!现在大不了就在前院,或者县衙旁边征一块地好了。反正初期人不能太多,多了应付不来。

想通这点,也就暂时不打那几块地的打算。

他吩咐李幕道:“你想将那几块地暗暗记了下来,然后多去逛逛,选一块最好的,时机到的时候,我会问你。”

李幕说:“这个可以。但不知道将军如此做有何意义?难道将军是要打那几块地的注意,做学堂?”

是个聪明人!刘和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说:“你猜对了,我就是想搞个学堂。”

李幕恍然,说道:“如果将军想搞学堂,其实并不需如此麻烦,在县衙后面几百米得地方,就有一处学堂。”

县衙后面几百米?我怎么没看见?

刘和问道:“在哪?”

“就在山上,环境和将军说的倒是不差,不过已经停学几年,想来已经荒废了。”李幕说着。

刘和刚高兴起来,神情一下子又暗了。他问道:“荒废了?为什么荒废了?”

李幕回答道:“其实整个夷陵城识字的差不多都是富家子弟,或者是族里的蒙学老师,他们都精贵的要命,夫子都被他们请到族里了,是以,没有夫子,那学堂就荒废了。”

没有夫子吗?我还怕有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笑了笑,说道:“这个不是问题,到时候我来教他们。”

如果将军做老师,自己倒可以趁机挤了进去!倒时做令长的机会倒是大了许多,不能让他们抢了先。李幕双目盯着刘和,暗暗放光,忽然跪倒在地,急声说道:“如果将军愿意教,小人愿意做将军的第一个学生!”

脸皮倒是有些厚,功利心重了些。不过对于一个被压抑了二十四年的人来说,这又算什么?刘和一愣,也静静的思考着。有了师生这层关系,这李幕就不能背叛自己了!他笑了笑,道:“你比我年长二十四岁,如果认我为师,不觉羞愧?”

李幕回道:“老师本就是夷陵城令长,是夷陵的父母君师,就算学生不拜,也免不了落了个徒子的名声,况且,自古达者为师,老师文武双全,若能相随,。”

这人脸皮如此老厚,真是三刀不见血,刘和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说道:“我现在就收你做学生!不过这之前,你得将我交代下的事情办好。”

李幕朝刘和连磕了三个响头,脑袋都出血了,不是虚的。刘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只听李幕说道:“老师请吩咐,学生定会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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